任君
对于如今的毛乌素沙地来说,秋天的雨说下就下,宛如春天的江南。
吃罢午饭,殷玉珍胳膊挂着柳筐,手里拎起一把镰刀,沿着两排高大挺拔的白杨树拢出的林荫道,向树林深处走去。
时令已过白露,丰收在望,看着沉甸甸的谷穗、桃子、苹果和满地的西瓜、土豆、洋姜,抑制不住的笑容在殷玉珍脸上绽开。
胸口有一撮白毛的小黑狗紧紧地跟随着她,不时汪汪几声,惹得路边几只大鹅夸张地呱呱乱叫,吓得正在谷穗上偷嘴的麻雀惊慌失措地逃窜,瞬间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
四周恢复了宁静,鸦雀无声,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微风过处,泥土的芬芳和丰收的馨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殷玉珍的家,就在毛乌素沙地腹地,鄂尔多斯市乌审旗无定河镇萨拉乌素村,一个叫作井背塘的地方。
30多年前,她听从父母之命,嫁到了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和一位叫白萬祥的小伙子在地窨子里组建了一个家。
“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是当年毛乌素沙地的真实写照,恶劣的环境让这里人迹罕至。尤其是井背塘这个只有他们一户人家愿意在此居住的地方,见个生人都是奢望。
刚结婚那年,一次有人从殷玉珍家门前路过,明晃晃的沙地上留下一行清晰的足印,她如获至宝,竟然用脸盆将足印扣起来,不时去看看这个除她家人之外唯一的人类印迹。
“宁让种树累死,也不能让风沙欺负死!”从1985年开始,种树治沙就成了殷玉珍唯一的使命和追求。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30多年过了,种树的铁钎磨短了4根,当年风华正茂的小女子也变成了满脸风霜的中年妇人。与殷玉珍一样发生巨大变化的,还有毛乌素沙地。
这个当年不可一世的“暴君”,已经成为一个名不副实的地理名词。著名作家肖亦农曾历时3年,在苦苦寻找记忆中的毛乌素。在他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的报告文学《毛乌素绿色传奇》中,肖亦农慨叹:我要寻找的毛乌素也许只留在乌审旗儿女的记忆里了。
秋天的乡村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瓜果,现在的毛乌素也一样。
在殷玉珍院子里两株大树下,有一张石桌、几只石凳,由于近几日前来参观的人多,桌上摆满了新烤的月饼和桃子、苹果。
我们是多年的老友,待遇自然不同。月饼、水果还未吃罢,殷玉珍又从库房里抱出一颗大西瓜。众人纷纷猜测,这么大的西瓜,怎么也有20来斤吧。
“多少?20来斤?告诉你们,足有30斤呐!”殷玉珍自豪地大笑起来。
是啊,谁能想到,昔日寸草不生的毛乌素,今日竟然长出了30斤重的大西瓜!
由于光照和土壤等原因,沙漠里的西瓜特别甜。随着生态环境越来越好,近几年这里的西瓜、谷物、土豆、牛羊肉等农牧产品格外抢手,市场价格也高于周边。往常这里苦熬苦挣的农牧民正在奔小康的路上大步前行,同时也把对毛乌素的憎恶换成由衷的热爱。
细雨过后,信步在绿色的林荫道里,铅灰色的云逐渐褪去,午后的阳光从云缝里钻出,穿过高大的白杨,照射在丰收的田野上,瞬间一片金黄。
秋天的毛乌素,如此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