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边市场、多边市场与经济高质量发展——分工网络的超边际一般均衡分析

郑小碧，季 垚

（浙江师范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金华 321004）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2年第2期《求是》发表文章指出：“数字技术、数字经济可以推动各类资源要素快捷流动、各类市场主体加速融合，帮助市场主体重构组织模式。”近年来，在数字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市场组织模式正在发生深刻变革，传统单边市场正向双边市场乃至是多边市场转型。在前互联网发展阶段，买卖双方主要通过“现场现货现金”进行“三现”的单边市场交易实现供求匹配和对接。进入以“+互联网”为主要特征的互联网早期发展阶段，市场交易开始通过“淘宝”“京东”等双边网络平台实现，单边市场向以互联网市场为主要代表的双边市场转变。随着“互联网+”赋能平台经济，双边市场又逐步向包含支付平台、信用体系、物流体系和数据交换等多边平台的多边市场转型。然而，在这一过程中，除了技术因素，还有哪些因素促进了市场组织模式的演进？不同市场模式如何实现转换？这一转变过程对经济社会发展具有何种影响？对这些问题开展研究，无疑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当平台对传统单边市场中的买方和卖方采取开放性策略时，这两个群体就各自成了一条独立的“边”［1］，平台此时为异质的双“边”提供交易和互动服务，传统单边市场逐渐向双边市场过渡。ROCHET和TIROLE［2］最早从双边市场视角分析平台定价问题，认为平台价格结构的变动使双边用户的数量变化并最终改变平台的期望利润。ARMSTRONG［3］认为只要两个交易群体需要通过平台进行交易，而且其中一个群体加入平台的收入取决于另一个群体的数量，这样的市场就可称为双边市场。多边市场常常被视为双边市场的延伸。夏宜君和姜奇平［4］认为平台通过合理的定价机制吸引市场中其他更多的“边”加入，双边平台市场转型为多变市场。EVANS 和SCHMALENSEE［5］认为当在一个双边平台上进行交易的用户不容易被同质化且各自之间存在网络外部性时，最后呈现的就是多边市场。KAISER 和WRIGHT［6］提出“价格结构非中性说”和“交叉网络外部说”，认为多边市场来自平台企业生态中的多“边”互动。

从我国的现实发展来看，得益于数字技术快速发展和应用，阿里巴巴、腾讯、美团等平台企业迅速发展为数字经济时代的生态型平台企业，它们的成长和发展过程被视为市场组织模式创新发展的缩影。对于这种转变过程，国内学者主要分析了不同市场组织模式的特征及功能，而对这一转变过程的形成机制缺乏关注。王法涛［7］认为高融合型平台主导的多边市场模式具有极强的时代性。朱燕［8］指出，在双边平台企业发展初期，平台内的价格博弈有利于促进资源的最优配置。对于更复杂的多边市场模式，目前大多是从平台定价机制［4］、多边平台效应［7］和多边产业平台功能界定［9］等方面展开研究，重点关注多边平台的概念与功能。因此，不难发现，已有研究偏重于对双边和多边平台市场模式特征和作用的分析，而缺乏从动态演进的视角分析不同市场组织模式转变的内在驱动机制和条件，也很少关注和研究这一结构转变过程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生性影响效应。本文认为，传统单边市场模式向双边乃至多边市场模式的转型不仅是数字技术变革带来的结果，更是数字经济时代经济个体专业化分工结构和市场分工网络变迁的过程，不同市场组织模式及发展阶段的转换必然存在门槛条件和差异化的宏微观经济发展含义及效应。为此，本文运用超边际一般均衡分析方法［10］，构建市场组织模式演进的新兴古典分析框架，揭示数字经济时代市场组织模式演进的内在逻辑，并阐释这一逻辑过程隐含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效应，为数字经济时代市场组织模式的可持续演进和优化提供理论依据和实践启示。

1 从单边市场到多边市场：阶段特征与模式演进

1.1 市场组织模式的变迁及阶段性特征

市场组织模式的转型主要经历了从单边市场、双边市场到多边市场三大发展阶段，并形成了不同的阶段性特征，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市场组织模式的阶段性特征比较Tab.1 Comparison of the phased characteristics of the market organization patterns

ROCHET和TIROLE［11］在探究双边市场产生的充分条件时，认为如果交易双方对总体价格的重新分配不敏感，那么这种市场组织模式就是单边市场。在单边市场中，商品制造者与消费者进行直接交换，单个消费者所能接触到的商品品种和规模都较小，这造成消费者的消费面较为单一和需求数量相对较小；同时，商品制造商一般主要依靠价格战进行市场竞争，资源的配置效率往往较低，经济发展质量也最低。双边市场是互联网诞生后所形成的平台市场网络。在双边市场中，商品制造商借助互联网双边平台进行商品信息的整合、集聚、展示和传递，消费者的商品信息空间得以显著扩大。相较于传统单边市场，消费者也有了更多、更大的商品市场选择空间。因此，在互联网技术支撑下，这种单一归属平台主导的双边市场模式可以迅速完成复制，市场规模和交易红利可以实现巨量扩增。例如，滴滴和美团等平台企业在各自行业快速完成专业分工角色定位后，对互联网双边市场进行信息整合和资源配置，由此快速提升了所在行业的运行效率并增加了产业收入。在对多边市场进行概念界定时，学界大多认为多边市场仅仅是双边市场“边”群体的数量、种类的增加。事实上，多边市场的形成与发展，不仅通过进一步利用双边市场“边”的网络连接实现了平台生态的建构，而且使生产、信息匹配、数字支付、数字精准营销等相互依赖又有明显区别的社群实现无边界跨界融合，从而使得产业链的连接性与联动水平变得更强。基于此，随着5G、物联网、大数据和云计算等数字化技术的普及和广泛应用，市场组织模式加速重构，传统经济时代的单边市场正在快速向双边和多边形态的市场组织模式演进升级。在此过程中，多边平台企业通过跨行业跨界融合建立产品生态体系，单一商品和服务对接单一消费者的市场组织方式逐渐向多元化商品和服务对接海量消费者升级。此外，拥有产品生态系统的多边平台企业的专业化水平得到进一步提高，业态的覆盖领域更加多元，市场效率得以增强，平台多界面连接的制造商和消费者群体愈加庞大，需求与供给的规模不断扩张。

1.2 市场分工网络中的生产交易关系

在整个市场体系中，假设货币商品（X）和内容产品（Y）是带给消费者效用满足的最终产品。货币商品（X）的生产，除了需要投入一定的劳动要素LX，还需投入物流、支付和营销等增值服务（T）和商品信息的整合、匹配服务（R），即物流、支付和营销等增值服务（T）和商品信息整合、匹配服务（R）是生产货币商品（X）所需的中间服务（见图1）。同样，内容产品（Y）的生产需要投入货币商品（X），而商品信息的整合、匹配服务（R）也是内容者生产内容时不可缺少的中间服务。物流运输等传统服务（T）的生产同样需要商品信息整合、匹配等服务（R）的投入。

1.3 从单边到双边和多边市场的分工结构演进

在单边市场模式（见图2）中，内容者（YR/X）通过投入劳动要素、信息匹配服务和货币（资金）商品生产出最终产品Y（内容），它所投入的货币商品来自用户（数量为xd）。由于互联网平台和数字化技术尚未形成和普及，内容者与用户将自主承担商品信息整合、匹配等服务R，用户对于商品信息产品的搜集渠道十分有限，此时市场效率也较低。用户（XRT/Y）对于所生产的货币商品X保留x数量供自己使用，并从内容者处获得yd数量的信息产品（内容），且自我提供物流、支付和营销等增值服务T。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和应用，平台企业（R/XY）迅速崛起，它们承担起初由用户和内容者自主承担的商品信息匹配服务R，市场分工结构转变为图3所示的双边市场（结构B）。此时，平台型企业（R/XY）将为内容者（Y/XR）和用户（XT/RY）提供数量为rd的商品信息整合、匹配等服务，内容者（Y/XR）将向平台型企业（R/XY）和用户（XT/YR）提供yd数量的最终产品Y，用户（XT/RY）也将为平台型企业（R/XY）提供生产所需的数量为xd的货币商品X。

随着5G、云计算、大数据和物联网等数字技术的迅猛发展，互联网时代向数字化时代升级，市场出现了更加专业化的物流、数字支付和精准营销服务商，从而形成了依托互联网平台的多主体、多连接的完全分工结构，双边平台市场向生态型的多边市场升级。为此，完全专业化的物流、支付和营销等增值服务商（T/RXY）从分工网络中分化出来，由平台型企业（R/XY）与增值服务商（T/RXY）广泛连接的跨界融合无边界市场生态形成，双边市场在此基础上转型为多边市场（见图4）。

图1 市场分工网络中的生产交易关系Fig.1 Production and transaction relationship in market division network

图2 单边市场（结构A）Fig.2 One-sidedmarkets（structureA）

图3 双边市场（结构B）Fig.3 Two-sided markets（structure B）

图4 多边市场（结构C）Fig.4 Multi-sided markets（structure C）

2 模型与超边际分析：从单边向双边和多边市场演进的临界条件

2.1 基础模型

假设在一个市场体系中，存在M个生产者—消费者。经济个体通过投入劳动时间Li(iϵ{x，y，r，t})和相应的中间投入生产xp数量的货币商品X、yp数量的最终产品Y、rp数量的信息整合、匹配等服务R以及tp数量的物流、支付和营销等增值服务T。假设经济个体面临以下个人决策问题。

借鉴郑小碧等［12］的做法，如式（1a），设定经济个体的效用大小取决于各自对最终产品Y和货币商品X的消费，其从市场购进产品的消费量受到市场交易效率k的影响。x和y分别为经济个体对货币商品和最终产品的自我使用量，xd和yd表示购买量。θ表示货币商品X未转换为最终产品Y的比重，即用于市场交换的货币商品比重，1 -θ则表示投入Y生产中的货币数量占比，由此可刻画产业资本化程度（迂回程度），如式（1c）所示，这一部分不对经济个体的效用产生直接影响。

式（1b）～式（1e）分别刻画了市场中经济个体所面临的生产约束。例如，式（1c）刻画了最终产品Y的生产需要货币商品和商品信息整合、匹配等服务（R）的投入，且有1 -θ份额的货币商品X用于生产最终产品Y。而式（1f）中Li（i=x，y，r，t）代表不同专业化活动的劳动时间份额，刻画经济个体的专业化水平。式（1b）～式（1e）中的a、b、c、d分别代表经济个体在获取不同专业能力时所需付出的相关学习成本，以此刻画“干中学”的知识和经验积累对专业化分工结构演进的影响效应。例如，式（1d）表明，信息匹配服务的生产受专业化水平Lt以及学习成本c的约束。为了简化分析，本文重点考虑规模报酬不变情况，因此将产量对各生产要素的弹性系数设置为均等。例如，在式（1b）中，货币商品的产出对增值服务T、信息匹配服务R和劳动Lx等3种生产要素的弹性比例设置为ϖ1：ϖ2：ϖ3，且有ϖ1+ϖ2+ϖ3= 1。同时，考虑本文的研究重点在于分析交易效率引起的经济组织变迁机制，为了简化分析，借鉴白小虎［13］的处理方式，将货币商品X的3种生产要素弹性系数设置成1∶1∶1，这一处理方式不会对本文超边际分析结论产生影响。

2.2 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超边际决策及角点解

2.2.1 单边市场的超边际决策及角点解 如图2所示，在单边市场局部分工结构A中，内容者与用户根据式（1）的基础模型就表2中最大化问题进行超边际决策，由此得到各自的超边际角点解。

表2 单边市场的超边际决策与角点解Tab.2 Inframarginal decision and angular solution of one-sided market

2.2.2 双边市场的超边际决策及角点解 如图3所示，在双边市场中，内容者、用户和新出现的互联网平台根据式（1）基础模型就表3中最大化问题进行超边际决策，并得到各主体的角点解。

表3 双边市场的超边际决策与角点解Tab.3 Inframarginal decision and angular solution of two-sided market

2.2.3 多边市场的超边际决策及角点解 如图4所示，内容者、用户、平台和数字化服务商构成了完全分工的多边市场结构，它们根据式（1）基础模型就表4中最大化问题进行超边际决策并选择相应的角点解。

表4 多边市场的超边际决策与角点解Tab.4 Inframarginal decision and angular solution of multi-sided market

2.3 不同市场组织模式的角点均衡

不同的市场组织模式根据市场出清和经济个体间效用均等原则实现不同分工结构的角点均衡。通过角点均衡求解，得到如表5所示的不同市场组织模式下的角点均衡解。

表5 不同市场组织模式下的角点均衡Tab.5 Angle point equilibrium under different market organization patterns

2.4 不同市场组织模式的一般均衡比较静态分析

本文将通过对分工结构的比较静态分析，揭示单边市场模式向双边市场模式和多边市场模式分工网络演进的门槛条件及经济含义。不同市场模式效用水平的大小决定了哪一种市场模式会成为均衡模式，即市场将会选择角点均衡效用最大的市场模式，如下列不等式组所示。

再结合表5，可以得到如表6和表7所示的3种市场组织模式分工演进的门槛条件。当1 ＜a+c+d＜2时，单边市场模式下的人均真实收入将小于0，说明此时单边市场模式绝对不会是均衡模式。当2 ＜a+c+d＜3时，UA和UB小于0，只有多边市场模式下的人均真实收入大于0，这说明在综合成本极高时，只有多边市场模式是均衡模式。这意味着综合学习成本的提高会迫使市场组织模式向更高效率的模式演进，市场中的经济个体将以更高的市场交易效率来弥补学习成本上升带来的压力。此外，在综合学习成本较低（0 ＜a+c+d＜1）时，均衡分工模式的确定将根据人均真实收入的相对大小加以确定。当0 ＜k＜k0时，即当市场交易效率较低时，单边市场将成为均衡市场组织模式，市场无法出现更有效率的分工结构和市场模式。

表6 综合学习成本对人均真实收入的影响Tab.6 Impact of comprehensive learning costs on real income per capita

表7 市场组织模式演进的门槛条件Tab.7 Threshold conditions for the evolution of the market organization pattern

为突破此困境，有两种路径可供选择。①通过引进更先进的技术设备、改革管理体系等方式提高学习成本，继而逼迫市场模式转型。即只有在学习成本足够大（2 ＜a+c+d＜3）时，市场才会出现多边市场模式。不过这种路径以成本提升为代价，容易使市场陷入成本压迫型发展路径，因此这种升级路径极具风险和相对消极，也难以实现市场组织模式的可持续升级。②提高市场的交易效率，即通过改善市场制度技术环境等方式来不断提高市场交易效率，也即由0 ＜k＜k0向k0＜k＜k1，甚至k1＜k＜1 的更高交易效率跃迁，以此来完成单边市场向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的转型。也就是说，在交易效率足够大时，多边市场的市场模式将逐渐取代单边市场和双边市场的市场模式，而且交易效率充分改进所驱动的市场模式转型将不断提高经济体的人均真实收入。因此相对于综合学习成本驱动方式，基于交易效率改进驱动的市场组织模式演进更能带来福利的提升。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命题。

命题1 单边市场向双边市场、多边市场的转型是市场交易效率和货币商品、信息匹配服务及增值服务的综合学习成本双重作用的结果。当综合学习成本较低时，随着市场交易效率的充分改进，单边市场、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顺次成为均衡市场模式；当综合学习成本和市场交易效率都相对较高时，单边市场将被迫向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转型；当综合学习成本很高时，无论市场交易效率多高，多边市场将是唯一的均衡市场模式。

为了明确市场交易效率所驱动的市场模式转型的门槛条件本身具有何种动态变化特征，需要对k0、k1进行进一步分析。首先，对k1求θ的偏微分，可以得到∂k1/∂θ＜0。如前所述，θ是货币商品用于最终市场交换的比例，而1 -θ则是指投入内容产品生产的中间性货币资金份额，以此可以刻画产业资本化程度。因此，当货币商品更多用于最终市场交换时，双边市场模式转型为多边市场模式的交易效率门槛k1将越低。这说明，在数字经济时代，产业资本化程度或生产迂回程度越低，越有利于多边市场生态的形成和发展，这也再次证明资本无序扩张不利于数字经济的健康发展。其次，在对k0求θ的偏微分时，可以发现∂k0/∂θ＞0，这表明在数字经济发展初期，产业资本化程度或迂回程度越高，越容易推进单边市场向双边市场的转型升级，这也意味着数字化发展早期风险资本的快速增长对于平台经济发展具有重要价值。从表5 角点均衡解来看，随着市场组织模式的转型，θ由3/4 顺次递减为2/5 和1/3，这表明单边市场向双边和多边市场的转型往往伴随着产业资本化程度的上升，这与现实中越来越多的风险资本通过多轮融资进入数字市场领域相吻合。显然，这有利于数字化初期双边市场模式的生成和发展，但对多边市场生态的形成和发展不一定有利，因此需要政府加强对数字领域风险资本投入与扩张的规制和监管。

最后，对k0和k1求b的偏微分，可以得到∂k0/∂b＞0、∂k1/∂b＜0，这表明内容产品Y生产中的学习成本在各个阶段对转型门槛的影响也是不一样的。在综合学习成本不变的情况下，内容商品生产的学习成本上升将会提高单边市场向双边市场的转型门槛，但会促进双边市场向多边市场模式的转型。这就意味着，在互联网发展初期，如果内容产品的学习成本越小，即内容产品的标准化程度越高，学习难度越低，专业化学习效应越明显，那么这种产品通过双边互联网市场进行交易就越有利可图。然而，如果内容产品的标准化程度越低或者复杂度越高，内容产品的学习成本越高，那么这种产品越借助于多边市场组织模式进行交易就越有利。这其中的原因也许在于，如果高端装备制造品等内容商品的学习成本过高或者产品的技术复杂度越高，那么越需要通过高效率的多边交易生态来降低总成本，以此确保一定的经营利润。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命题。

命题2 单边市场向双边和多边市场转型伴随着产业资本化程度的上升，而产业资本化程度越高，越有利于数字经济发展初期单边市场向双边市场的转型，却不利于数字经济发展中后期多边市场的形成与发展，资本无序扩张不利于数字经济长远发展；标准化程度越高的内容产品越倾向于通过双边市场模式实现交易，而标准化程度越低的复杂产品通过多边市场生态进行交易更加有利可图。

3 单边市场到多边市场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效应

3.1 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劳动生产率提升效应

本文将产品或服务的产出量与劳动投入量的比值刻画为劳动生产率。结合前文分析结果，可以计算得到3种市场组织模式下货币商品和内容产品的劳动生产率。

在式（3）中，WXA、WXB和WXC分别为3种市场模式中货币商品的生产率。不难发现，货币商品的生产率在不断提高（WXC＞WXB＞WXA）。对于WXA而言，市场交易效率k对其没有影响，学习成本成为主要影响因素。而对于WXB和WXC而言，影响其提升的因素及机制如表8所示。很明显，市场交易效率对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模式中的货币商品生产率提升有正向影响。同时，在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模式下，货币商品学习成本的提高会一直限制其劳动生产率的提升。也就是说，随着数字化的发展，如果货币商品的学习成本能降低，那么货币商品的生产率将稳步提升。

对于3种市场组织模式中内容产品的劳动生产率而言，比较它们的相对大小，发现WYC＞WYB＞WYA，这说明单边市场向双边和多边市场的转型促进了内容产品生产率的不断提高。再比较分析WYA、WYB和WYC关于影响因素的偏导数（见表9），发现市场交易效率在各个市场模式下对内容产品的生产率都具有正向影响。此外，无论是在单边市场，还是在双边市场模式中，内容产品的劳动生产率都与内容产品学习成本呈现反向变化关系，如果内容产品的学习成本趋于下降，内容产品的生产率将不断提高。当然，在单边市场向双边市场转型的过程中，随着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和经验积累，内容产品的学习成本总体上是趋于下降的，因此，内容产品整体的劳动生产率也将不断提升。进一步观察分析式（3），不难发现，多边市场中内容产品的劳动生产率不再与其学习成本相关。可能的原因是，随着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技术更为广泛的普及和应用，多边生态不断跨境融合和交互，使得内容产品的学习成本降到了一个非常低的水平［14］，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其对内容产品的生产率影响微乎其微。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推论。

推论1 随着单边市场向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模式的转型升级，网络化、数字化和生态化驱动的市场交易效率改进和学习成本降低，使得内容产品和货币商品的劳动生产率不断提高，从而为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创造了坚实的生产率基础。

3.2 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劳动力资源优化配置效应

要素配置效率对企业创新投资和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影响［15-16］。如前述，共有M个经济个体卷入分工网络，因此有M1A+M2A=M1B+M2B+M3B=M1C+M2C+M3C+M4C=M。根据前文结果，可以得到3 种市场模式中不同分工主体的人数表达式。

表8 双边市场与多边市场货币商品劳动生产率的影响机制Tab.8 Impact mechanism of currency commodity productivity of two-sided and multi-sided markets

表9 内容产品生产率的影响机制Tab.9 Impact mechanism of content product productivity

如表10所示，市场组织模式的演进主要通过分工结构内部与分工结构间两种路径促进劳动力优化配置。一方面，在分工结构内部，随着交易效率的充分改进，用户、平台企业和数字化服务商部门的人数都不断上升，而内容产品的生产型部门人数趋于下降，表明随着市场组织模式的转型升级，在分工结构内部，劳动力资源呈现出向服务化部门配置的倾向，生产部门的人数不断减少，经济的服务化程度不断加深。另一方面，从不同市场分工结构之间的劳动力人数变化来看，随着单边市场向双边和多边市场的转型升级，内容产品的生产部门也出现了劳动力人数下降的现象，更多的劳动力转移到平台经济、数字化服务商部门，多边平台生态的人口密度趋于提高，随着用户人数增长，市场规模效应也在提升。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推论。

推论2 随着单边市场向双边和多边市场的转型，劳动力资源在分工结构内和分工结构间都呈现出不断从内容产品的生产部门向平台经济、数字化服务商和用户部门转移的趋势，经济系统的服务化、数字化和网络化程度不断加深，不断提升的劳动力资源配置效率有力支撑了经济高质量发展。

表10 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劳动力资源优化配置效应Tab.10 The effect of labor resource optimization allocation in the transformation of market governance pattern

3.3 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有效供给增长效应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报告指出“坚持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加快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从发展理念、工作主线和经济体系3个层面勾勒出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基本框架”，有效供给日益成为支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本文将有效供给定义为市场交易效率（k）与货币商品市场供给数量xs的乘积，即结合前文结果，得到3种市场模式下的有效供给表达式。

通过比较分析式（5），发现DXC＞DXB＞DXA，这说明，随着市场组织模式的转型升级，货币商品的有效供给不断增加，货币资金对经济发展的支撑作用不断增强。此外，各市场模式下有效供给与市场交易效率、学习成本之间也存在复杂的影响关系，具体如表11所示。

表11 市场有效供给的增长机制Tab.11 The growth mechanism for effective market supply

市场交易效率（k）对市场有效供给的增长具有正向影响效应，市场交易效率的不断提升将持续降低交易内各个环节的运营成本，使得市场内经济个体能够有充足的资源进行规模生产，继而保证市场供给侧的稳定输出。继续观察表11，不难发现，在市场模式完成向多边市场模式转型之前，货币商品的学习成本（a）对有效供给具有抑制作用。单边市场中，货币商品、信息匹配服务和传统服务的学习成本都较高，这阻碍着货币商品的规模化生产。在市场模式转型到双边市场后，先进技术应用的升级带来较高的学习成本，也会阻碍双边市场模式下有效供给的输出。在多边市场模式下，信息匹配服务的学习成本（c）对货币商品的有效供给具有促进作用。其可能的原因是，随着数字经济进入成熟发展阶段，龙头平台企业开始形成，它们为了占据信息服务市场的优势地位而限制信息匹配服务知识外溢［17］，从而带来学习成本的提高，但这些龙头平台企业却能够充分发挥规模效益，从而促进市场有效供给不断增长。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推论。

推论3 随着市场组织模式的变迁，市场交易效率的充分改进将正向影响市场有效供给能力的持续扩张，而学习成本将对市场有效供给形成阻碍，龙头平台企业对市场有效供给能力的增长具有促进作用，市场有效供给能力的不断提升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了高水平产业支撑。

3.4 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经济活力激发效应

费雪方程中货币流转次数等于名义国民收入与货币数量的比值。基于此，本文将内容产品产出与货币商品产出规模之比视为货币商品的周转速度，以此刻画经济活力。一般而言，货币周转速度越快，经济活力越强。设定货币商品周转速度（经济活力指数）Eh=yph/xph，h∈{A，B，C}，根据前文计算结果，得到如下的经济活力指数表达式。

比较分析发现，EA＜EB＜EC，表明随着单边市场向双边和多边市场模式转型升级，经济系统的货币流转次数不断提高，从而经济系统的活力强度不断提升，市场组织模式的变迁激发了经济活力向着更高水平跃迁。继续观察分析式（6），无论是在单边市场模式下，还是在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中，经济活力水平都与市场交易效率k正相关，即随着技术和制度变革驱动的市场交易效率改进，数字经济时代的经济活力趋于增强［18］。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推论。

推论4 伴随传统经济时代向数字经济时代演进，单边市场向双边和多边市场转型，经济社会的货币流转速度得以不断加快，经济系统的发展活力被不断激发，经济发展质量不断提高。

3.5 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人均真实收入提升效应

本文采用不同市场模式的角点均衡效用刻画人均真实收入水平［10，12］，进而探寻市场组织模式演进对人均真实收入的内在影响机制。根据前文结果，计算得到不同市场模式的角点均衡效用水平。

结合式（2）、式（7）和命题1，在满足0 ＜a+c+d＜1 且市场交易效率不断改进的条件下，必然会出现UA＜UB＜UC，这表明市场交易效率改进所所驱动市场模式的演进带来了角点均衡效用水平的普遍提升，即随着单边市场向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交易模式的转型，经济社会的人均真实收入不断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趋于上升。进一步的分析发现，存在∂UA/∂k＞0、∂UB/∂k＞0 和∂UC/∂k＞0，这意味着在特定市场组织模式内部，人均真实收入的提升效应主要是由市场交易效率k的不断改进驱动实现。因此，本文提出如下推论。

推论5 网络化和数字化驱动的市场组织模式变革使得越来越多的经济个体卷入市场分工网络，市场交易效率提升驱动单边市场向多边市场转型，促进了人均真实收入水平的提升，这是通过经济高质量发展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有效路径。

4 数值模拟与进一步讨论

为了更客观地呈现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机理，本文利用Matlab R2017b软件对前述核心命题和推论进行数值模拟，以更全面地印证本文的研究发现。

首先，确定赋值对象。根据前文的模型假设，需要对市场交易效率k、货币商品的市场流通比例θ、货币商品的学习成本a、内容产品的学习成本b、信息匹配服务的学习成本c以及增值服务的学习成本d进行赋值。根据前文分析结果，市场组织模式的转型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市场交易效率主导的积极途径，二是综合学习成本主导的消极途径，前者在后文中也被证实具有较强的可持续性。为了更好地呈现3种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变化，本文先对内容产品的学习成本b、信息匹配服务的学习成本c以及增值服务的学习成本d进行了赋值（见表12）。

表12 学习成本赋值Tab.12 Assignment of learning costs

根据数值模拟的一般做法，本文进行3次赋值。考虑内容产品的特殊性，对其进行中性赋值（b=0.5）。同时，为了充分刻画综合学习成本驱动与市场交易效率驱动的市场组织模式转型过程，根据式（7）人均真实收入表达式中货币商品学习成本a的特殊性和重要性，本文选取货币商品的学习成本a和市场交易效率（k）作为变量。为凸显综合学习成本驱动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规律，将对综合学习成本进行3次递增式赋值。

其次，在完成赋值后，对3种市场组织模式下的人均真实收入进行数值模拟，得到如图5所示的数值模拟结果。如图5（a）所示，在综合学习成本较低且货币商品学习成本不变的情况下，提高市场交易效率k可以促使市场组织模式由单边市场模式向多边市场模式不断转型升级，并且在完成双边市场模式向多边市场模式转型后，经济个体的真实人均收入会明显提高，这充分印证了本文前述有关市场交易效率改进驱动市场组织模式转型更可持续的基本命题观点。再看货币商品学习成本a的影响效应，货币商品的学习成本a提高确实可以促使单边市场模式向双边市场模式转型，但其难度也很明显，因为这种学习成本提高促使的市场模式转型将会带来极大的实际成本投入，同时在货币商品的学习成本提高到一定水平时，市场组织模式将陷入双边市场模式难以向多边市场模式转型升级的困境。因此，市场交易效率驱动的市场组织模式转型是一种更积极可持续的转型路径。

图5 市场交易效率与综合学习成本对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影响Fig.5 Influence of market transaction efficiency and comprehensive learning cost on the transformation of market pattern

图5（b）刻画的是当综合学习成本中其他两项学习成本提高时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情况。相比较图5（a），货币商品的学习成本a所能提升的空间下降，这就意味着综合学习成本驱动的市场组织模式转型具有明显的局限性，持续的学习成本提高也将无法有效提高经济个体的人均真实收入。而市场交易效率提高驱动的市场组织模式在完成第二次转型升级即实现双边市场向多边市场转型后，具有更强的推动力。综合学习成本越低时，市场交易效率越能推动双边市场模式向多边市场模式转型，同时提升的幅度更加明显，如图5（b）所示，这也充分说明在数字技术普及发展的阶段如何进一步降低市场交易壁垒和优化市场环境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在图5（b）基础上进一步提高综合学习成本时，如图5（c）所示，单边市场模式下的人均真实收入降为负值，单边市场不可能是均衡模式，市场组织模式将被迫转型为双边市场模式。由于学习成本已极高，通过综合学习成本提高实现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空间被进一步压缩，而且随着货币商品的学习成本a不断提高，虽然这有利于促进多边市场模式生成，但很明显，转型后经济个体的人均真实收入很低，因此，这同样是一种消极的转型升级路径。市场交易效率改进驱动的市场组织模式转型不仅具有持续性，而且从双边市场模式向多边市场模式转型的交易效率门槛相比之前有所降低，这表明学习成本与市场交易效率综合作用下的市场组织模式转型更有效果，经济个体最大化人均真实收入也更有可能。

最后，综合比较分析图5综合学习成本低中高3种情况下人均真实收入相对大小发现，当综合学习成本较低［图5（a）］或者较高［图5（c）］时，人均真实收入远不如图5（b）所示的高，这说明提高综合学习成本确有促使单边市场向双边市场、多边市场转型的作用，但并不能有效提高人均真实收入，也就是说，合理的成本投入与市场交易效率改进的双重驱动才是促进市场组织模式转型升级的有效路径。

5 结论和建议

在跨界融合和数字技术普遍应用的背景下，单边市场组织模式正在向基于互联网平台生态的双边市场乃至多边市场模式转型。作为支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市场组织模式能否实现可持续成功转型极具战略意义。本文将市场组织模式的转型视为分工网络的演进过程，探究这一转型过程的门槛条件、驱动机制及其经济高质量发展效应。研究发现，单边市场向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转型升级是市场交易效率充分改进和综合学习成本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综合学习成本很高，多边市场将是唯一的均衡市场模式，而如果综合学习成本较低，那么市场交易效率的充分改进，将促进单边市场、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顺次成为均衡市场模式，如果综合学习成本和市场交易效率都相对较高，双边市场和多边市场将取代单边市场成为均衡模式；市场组织模式转型伴生产业资本化程度的提升，有利于单边市场向双边市场转型，但不利于中后期多边市场的形成与发展，政府需要对资本无序扩张加强监管和规制；从产品形态来看，数字经济时代下，标准化产品选择双边市场交易模式更可取，而标准化程度越低的复杂产品选择多边市场交易模式更有利可图。市场组织模式转型主要通过促进劳动生产率提升、劳动力资源优化配置、有效供给增长、经济活力激发和人均真实收入提升5个方面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完善数字技术基础设施，优化市场营商环境。本文发现，数字技术驱动的市场交易效率改进影响着市场组织模式演进。因此，政府要继续推进5G、物联网、大数据分析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降低交易成本；对技术龙头企业，给予一定的技术研发优惠政策补贴，建设技术基础设施应用示范区，积极鼓励实用性数字技术研发落地。同时，政府要在数字企业的注册、审批和经营等环节提升行政效能，不断优化市场营商环境，助力市场组织模式转型。

第二，实施差异化的市场组织模式转型推进战略，防止陷入“转型陷阱”。本文发现，对于不同市场模式下的经济主体，可供选择的转型路径及效果差异较大，而且极其容易陷入通过提高学习成本实现市场组织模式转型的“陷阱”。因此，要针对不同市场组织模式的特点，有针对性地优化平台服务企业、消费者、传统服务提供商以及内容生产者之间的匹配协同关系，制订和实施差异性市场组织模式转型战略规划，通过就业补贴等方式引导劳动力合理流动，壮大数字市场新就业群体。

第三，重视并积极培育多边生态化的网络社群。健康充满活力的网络生态社群对双边和多边市场建设发展具有重要价值。因此，要破除技术、行政和文化壁垒，强化社区性、地域性和行业性等不同层面的网络社群建设，同时，注重异质性社群之间的交互，促进跨越不同网络社群的桥接型资本培育，全面降低网络主体之间的协调成本。完善网络治理结构，促进网络主体的合法性集聚和连接，建设一个合法安全、清朗高效和密集交互的粘连型社会。

第四，强化平台经济反垄断，防止资本无序扩张。本文发现，资本过度无序扩张不利于多边数字生态建设和发展，因此，要着力推动互联网平台型企业监管制度，持续推进网络监管制度的创新、优化网络连接平台企业市场竞争结构，通过完善平台经济的反垄断制度和政策，形成既有利于鼓励竞争、又利于维护网络平台企业获取网络协同效应、规模效应的市场竞争制度和结构。此外，政府要联合平台型企业合力实施“社会化协同”战略，充分发挥“互联网+”的社会化协同效应，加大对人工智能技术、网络多维链接技术、开源软件技术等的研发投入，推动生态型社会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