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花事浓

说起一朵花与一座城的奇缘，四海之内，莫有牡丹与洛阳更让人啧啧称奇。不知是洛阳城印染了牡丹的绝代芳华，还是牡丹汲取了洛阳城的帝都气息，一花一城竟如此契合。

牡丹之爱，宜乎众矣。想来，我也是自李唐以来芸芸众生中喜爱牡丹的一员。因为一朵花，拜访一座城。恰逢一夜雨后，我和友人相约洛阳城，走进远近闻名的中国国花园。入得园来，微风拂面，清香扑鼻而来，顿觉神清气爽。碧波涌动中，万株竟蕊，满园红白黛绿，剔透玲珑。目光所及，牡丹随春风浩荡，那些硕大肥美的，雍容中露出骄傲;那些初吐香蕊的，清雅中透着娇羞……平日里温婉的友人，在如此“美色”面前也一时失了常态，惊呼起，“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

友人素爱牡丹，凡事爱追求完美的她，独爱牡丹身上流淌的执拗不屈的精神。牡丹应心开花，花期未到，便安之若素，微笑向暖，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之无关;一旦绽放，则铺天盖地，轰轰烈烈，将寒冬积聚的力量倾情迸发。听友人介绍，牡丹兼有色、香、韵三者之美。牡丹花色丰富，有“国色”“国艳”的美誉，分为白、红、黄、粉、紫、黑、蓝、绿和复等色系，而每种颜色，又有深浅浓淡的变化。从古到今，诗人对牡丹歌咏最多的，当数一个“香”字。牡丹花香馥郁，沁人心脾，但又不浓烈。牡丹神韵动人，株形端庄、花朵硕大、雍容华贵、冠绝群芳，被世人尊为“花王”。

牡丹与洛阳的渊源，传说要追溯到武则天时代。一代女皇在寒冬设宴，下旨百花，“明朝游上苑，火速報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一夜之间，百花竞相绽放，唯牡丹抗旨不从，容颜盛怒，遂将其贬出长安。谁知牡丹一到洛阳便粲然怒放，女皇听闻后，命人火烧牡丹。牡丹枝枯叶焦，次年却依旧花繁叶茂。牡丹的凛然正气、铮铮铁骨令百花折服，“焦骨牡丹”成其别称。此后，洛阳牡丹名甲天下。传言真假难辨，但却为洛阳牡丹笼罩上一层神秘色彩。

唐宋以来的诗词经常赞扬牡丹不畏权贵、追求真理、虚怀若谷的品格。牡丹少有花谢花败之时，要么傲然枝头，要么归于泥土，它遵循自己的花期自己的规律，有时一阵凉风袭来，牡丹就整朵整朵坠落，花瓣依然鲜艳夺目，它从不会以委顿的姿态示人。我想，如果它再被贬谪十次，也还会繁衍出十个洛阳。

河洛大地，位于黄河中下游，北临邙岭，南对嵩山，土壤肥沃，气候温和，是牡丹理想的适生区。唐以来，牡丹之盛，莫过于洛阳，留下“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的诗句。谷雨时节，天南海北的游人，慕名前来，大街小巷、酒肆饭庄、寺庙庭院、广告霓虹，所见之处尽显牡丹元素，有牡丹酥、牡丹剪纸、牡丹刺绣、牡丹服饰、牡丹瓷……牡丹盛开期，走在洛阳街头，能看到各地车辆的集合，进到牡丹园中，能听到不同方言的聚会。观赏的行人接踵，上至白发老翁，下至咿呀孩童，人潮汹涌于浩瀚无边的牡丹花海，搅动这满园春色。这是在任何城市都没有的情景，恰如白居易所赞“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

享誉天下的洛阳牡丹，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年的栽培史，形成了独具魅力的牡丹文化。一九八三年，首届洛阳牡丹文化节一经启动就备受关注，成为洛阳走向世界的桥梁和世界了解洛阳的名片。洛阳牡丹不仅品种多，花期长，还可酿蜜、入药，造福偏爱它的人。牡丹的药用价值为人青睐，将根加工成“丹皮”，有化瘀清血、消炎止痛之功效，久服可令肌肤细嫩，容颜红润，容颜焕发。

四月的洛阳城，九大色系、十种花型、一千二百多个品种的牡丹竞相绽放，每一丛花卉都有一个优美的名字，金碧辉煌的“姚黄”，绝代花后的“魏紫”，豆蔻年华的“欧家碧”，奇异转枝的“潜溪绯”，艳丽绰约的“胭脂红”。用“国色天香”来比喻牡丹，再恰当不过了。后宫佳丽三千，有端庄大气的皇后，有素雅清透的妃嫔，有气质出众的贵人，有妖娆多羞的常在。这其中，“洛阳红”尤因枝叶繁茂，花朵硕大艳美，受到海内外游客的推崇。

《诗经》中的爱情美得不可方物，每到上巳节，相爱的人会“赠之以芍药”，这里的木芍药就是牡丹。古人把赠送的木芍药，叫作“将离”，寓意与恋人即将分离，留给对方用以思念的信物。古人的爱情，是含蓄委婉的，但也是热烈浓郁的，就像硕美的牡丹开在人间四月天，才能代表心中浓烈持久的爱情。流觞曲水，互赠芍药。有着文化底蕴的花草，如同一首首待人去寻觅的小诗。凑近一朵带着雨滴的牡丹，其中的韵味，如饮甘泉，如品佳茗，让人回味悠长。

花开时节，又来看你。走近牡丹，一顾倾城，一瞥惊鸿，牡丹花开，世间万紫千红便顿失了颜色。历数繁多的典故，友人双颊绯红，眼神光彩流动，与这满园的姹紫嫣红交相辉映，活脱如精灵，美好如处子。一时间，我们四目相对，默契地说出那句“有此倾城好颜色，天教晚发赛诸花”。我这才意识到，这场花事之约，我们才刚刚开始。

作者简介：魏亚东，系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电力作协会员，河南省散文诗学会理事，作品见于《奔流》《牡丹》《参花》《散文诗世界》《躬耕》《阅读时代》《散文诗》等。

（责任编辑 于美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