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洲
只在这个微雨淅沥的黎明。
我下定决心:
让我的诗句染濡一次花朵的润晶。
是窗下的南瓜花。
阔阔的黄瓣间淡耀着乡愁。
偶尔可以听见乌鸦的孤鸣。
祖父沉睡在离村庄很远很远的地方。
路边碰见手挎一篮鲜桃的老妪。
我把一张百元钞票塞到她的手里。
她定定地看了我一眼。
先摇了摇头;
后又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那地方。”她把钱硬塞回我的手里。
转过身去,她领我一直向东走去。
她知道祖父现在居住着的那间土屋。
靠近些,再靠近些。
那些霜雪与纯净的寒意。
在花朵的杯盏里。
许多时候是注满了泪水。
夜漫长。
忧伤何曾在时光里死去。
漂泊者日增。
而谁,再上路时没有忘记带上自己的童心。
轉眼即是三月。
第一千零一只蝴蝶将栖驻于哪一枝桃红。
内心的风景已十分狂烈了。却
掀不动一些锈迹斑斑的往事。
城堡空空。
沙雕溃散在最后的黄昏。
雾聚了又散。
人去了却不复再来。
花朵凋零。
曦光被厚厚的云翳阻隔在旧日的江山。
沉默是金啊。记否
那只溺亡在霜里的晚鸣之蝉。和
它留在世界上最后的沙哑却不悔的鸣叫。
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遏我对雪花的仰望。
更确切说是仰慕。
就这样望着。
隐隐地听到一种柔韧的力。
飞啊。
舞啊。
一种力的润染与穿凿。
这就是冬天。
这才是冬天。
一场雪接着一场雪。
一次惊喜接着一次惊喜。
一种柔韧的力绵延着一种柔韧的力。
比如一棵古榕树。
苍茂。碧阔。却也垂下须的轻柔。
初春的天空。
湛蓝邃深,且有漫不经心的云。
花朵们匆匆地赶路。
五颜六色的容貌怯怯地开出几分幸福。
当然不是一个人偶然的舞蹈。
袅袅的炊烟正渐次浮升漾开。
可以坚信。是的
可以坚信远方还在。
整整一个夏天。
我只记住了一朵花的轮廓:
形状、颜色、细致的纹脉,
以及清冽的香气,和几分娇羞。
相逢,问候,道别。
只在匆匆一瞥间。
都电子时代了。
而我们的心事坐着牛车天天堵在路上。
时尚者络绎不绝。
连孔雀也宣布它要放弃羽毛了。
啊,所幸。
我在这个夏天记住了一朵花的轮廓。
站在渺渺的水中。
站在渺渺的时间之中。
高高的骨节,茂密且青翠叠叠。
如果能够苍劲一些。
风持续地吹过。
风吹过。
它们的发絮渐渐地白了。
问自己,也问这晚秋:
哪一株属于笛斯卡尔,
且经年不衰地长出了翠茂缤纷的思想?
(选自《山东文学》2021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