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

李 鑫,魏 姗,王礼力

(1.上海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上海 200235; 2.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1; 3.江苏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徐州221116; 4.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陕西 杨凌 712100)

食品安全与公众的民生生活密切相关。农产品是食品的主要原材料，农产品质量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食品安全。农产品质量安全治理要注重从源头上规范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受产业化经营组织影响，而农民专业合作社最具有代表性。鉴于此，明确农民专业合作社的纵向一体化程度，分析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有助于拓展农业产业化经营组织的理论体系，并为农业产业化发展提供借鉴。

一、文献综述与问题的提出

农户安全生产行为是农业生产领域的研究重点。本研究基于既有研究成果，从农民专业合作社的纵向一体化程度和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因素等方面进行文献回顾与评述。

1.农民专业合作社的纵向一体化程度。学界认为农业产业化经营组织有助于提升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如汪普庆等构建农产品供应链的计算机仿真模型分析供应链组织结构演化对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的影响，发现供应链组织结构越趋于紧密的纵向协作，越有利于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的提高[1]；李凯等研究集体行动困境下的合作社农产品质量安全控制，发现合作社在农产品质量安全控制方面具有积极作用，但不同合作社的农产品质量安全控制水平存在差异[2]；耿宁等研究发现，产业链整合下的标准化运作可以有效规范农户安全生产行为，降低农产品质量安全风险[3]；常倩等研究农业产业组织对生产者质量控制的影响，发现紧密的主体间组织对养殖户质量控制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加入合作社对养殖户质量控制和安全控制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4]。鉴于此，本研究认为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有助于规范农户安全生产行为，提升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且纵向一体化程度越高的农民专业合作社，农户安全生产行为规制越严谨，农产品质量安全越能得到保证。

2.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因素。学界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因素较为关注，主要从农户认知水平、个体特征、家庭特征和外部联系特征等方面展开分析。其中，农户认知水平方面，如Bergevoet等研究荷兰奶农的行为，发现奶农的安全生产认知程度对其安全生产行为决策具有显著影响[5]；赵佳佳等基于苹果主产区的农户调研数据研究苹果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因素，发现农户的农药认知水平显著正向影响苹果安全生产行为[6]。个体特征方面，如Abhilash等研究印度的农药技术应用，发现农户的受教育程度越低，越可能存在农药过量使用或不当使用的情况[7]；Jallow等研究科威特农民的农药风险行为，发现农户的受教育程度越高，过度使用农药的行为越少[8]；Tibesigwa 等研究南非农户的农产品安全生产行为，发现男性较女性更重视农产品的质量安全[9]。家庭特征方面，如诸培新等研究转入农地经营规模及稳定性对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发现农户转入农地经营规模越大，则农户越可能降低农药化肥施用量[10]；李昊等研究农户农药施用行为及其影响因素，发现农户的家庭规模越大且农业收入占比越高，则农户为了保证产量和农业收入，其农药和化肥的过量投入动机越大[11]。外部联系特征方面，如卢敏等基于农民视角分析食用菌生产信息获取与相关决策行为，发现信息获取能力显著正向影响农户的市场需求认知，但农户在生产过程中大多凭借既有经验进行选择和实践，导致产品质量等级不高，亟待提高农户信息获取能力以提升食用菌生产水平[12]；唐博文等采用二项Logistic模型研究农户技术采用行为，发现信息可获得性对农户采用安全生产技术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进而影响农户安全生产行为[13]。

综上，学界关于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但仍存在以下不足之处：(1)主要基于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内部影响因素进行研究，而对农业产业化发展等外部影响因素关注较少，无法准确识别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因素。(2)主要基于农业产业化经营组织的机制设计进行研究，而较少对农业产业化经营组织的发育程度进行详细探讨，无法客观、真实地反映农业产业化经营组织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鉴于此，本研究基于陕西省农民专业合作社的调研数据，采用有序Probit模型分析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以期为农产品质量安全在源头上的提升提供借鉴。

二、 研究方法、变量设置与数据来源

(一)研究方法

1.有序Probit模型。由于农户安全生产行为为有序离散变量，本研究选取有序Probit模型进行估计。计算公式具体如下：

Yi=βiXi+μi(i=1,2,…,n)

(1)

其中,Yi表示被解释变量农户安全生产行为;Xi表示核心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βi表示各变量的待估参数;μi表示随机误差项。

(2)

Prob(Yi=j)=Φ(αj-βiXi)-Φ(αj-1-βiXi)

(3)

其中, Φ表示累积标准正态分布函数，其对数似然函数为：

(4)

2.定性评价法。目前对纵向一体化程度的测度主要采用增加值指数、业务权重指数、里昂惕夫指数、戴维斯·莫里斯指数和定性评价法等5种方法。其中，定性评价法是投入产出法的一种简单算法，以企业在产业链中参加的产业数量来表示纵向一体化程度，企业参加的产业数量越多，则其纵向一体化程度越高[14]。结合农业产业的特殊性(产业化发展较为缓慢且程度较低)和数据可获得性(产业化组织的账目记录较为混乱)，本研究选取定性评价法对农业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进行测度。

3.农业产业链模型。定性评价法要基于产业链模型展开分析，因此须构建农业产业链模型。农业产业一般分为产前、产中和产后等3个环节，每个环节都有相应的产业活动。通常情况下，学者研究某一产业的价值链，即研究该产业价值活动的组合。本研究综合考虑农业专业合作社的服务性质、合作性质和盈利性质等，将非价值活动也纳入农业产业链中，从产前、产中、产后等3个环节来构建农业产业链模型，以更为准确地衡量农业专业合作社在农业产业中的参与程度。本研究构建的农业产业链模型包括16个产业活动。其中，产前环节包括农资生产、农资供应、集中技术培训、金融互助和基础设施建设等5个产业活动；产中环节包括田间技术指导、统一生产技术规程、农业灌溉、提供用药清单和标准，以及提供施肥清单和标准等5个产业活动；产后环节包括农产品质量安全检测、农产品分拣和定级、农产品运输服务、农产品收购、统一贴牌销售和农产品加工等6个产业活动。

(二)变量设置

根据研究目的将变量分为被解释变量、核心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各变量的赋值和描述性统计详见表1。

表1 各变量的赋值和描述性统计

续表1

1.被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为农户安全生产行为，选取农药使用行为、肥料使用行为、虫害防治行为和杂草控制行为进行表征。其中，农药使用行为的均值为7.243，表明农药的选择和使用整体上较为规范；肥料使用行为的均值为7.110，表明肥料的选择和使用整体上较为规范；虫害防治行为的均值为2.150，表明多数农户采取农药和绿色安全技术混用的方式进行虫害防治；杂草控制行为的均值为2.309，表明多数农户采取除草剂和绿色安全技术混用的方式进行杂草控制。

2.核心解释变量。核心解释变量为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其均值为8.818，表明农民专业合作社的纵向一体化程度整体不高，离纵向一体化的理想程度还有一定的距离。

3.控制变量。控制变量包括农户认知水平、个体特征、家庭特征、外部联系特征和地理特征等5个方面。其中，农户认知水平的均值为3.163，表明多数农户并不在意农产品质量安全是否会影响销售；年龄的均值为48.809岁，表明农户年龄普遍较大；性别的均值为0.898，表明农户性别比例不均衡，以男性为主；受教育年限的均值为9.493年，表明农户的受教育程度不高，以初中为主；领导力的均值为0.168，表明农户以普通村民为主；土地经营规模的均值为0.735 hm2，表明农户家庭总耕地面积较多；家庭规模的均值为4.676个，表明农户家庭规模较小，家庭结构偏向小型化；家庭年收入的均值为90 011.062元，表明农户家庭年均总收入较高；互联网的均值为0.592，表明多数农户家庭有使用互联网；联络人的均值为47.411个，表明农户常用联系人较少；联络时间的均值为9.884年，表明农户已使用手机时间较长；距离的均值为14.199 km，表明农户家庭与县城距离适中。

(三)数据来源

本研究的数据来自于2013年8月课题组对陕西省咸阳、渭南、宝鸡、杨凌等地发育程度较好的农民专业合作社进行的调研。农民专业合作社的选取方式为分层随机抽样，共选取50个农民专业合作社，每个农民专业合作社抽取5名社员，采取入户调查的方式进行调研。课题组共计发放问卷250份，回收问卷240份，删除14份缺失值超过10%的问卷，有效问卷为226份，问卷有效率为90.4%；而对个别存在缺失值的情况，则采用专家经验值补全。本研究选取的农民专业合作社中，果品类和蔬菜类合作社分别为26个和21个，占比共计94%；市级示范社、省级示范社和国家级示范社分别为20个、14个和4个，占比共计76%。可见，本研究选取的农民专业合作社以果蔬类合作社为主，且整体发育程度较好，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三、实证分析

考虑到被解释变量为有序离散变量，本研究采用有序Probit模型分析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由表2可知，4个模型的对数似然比均小于-203，LR统计量均超过1%显著性水平下的27.69，表明4个模型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4个模型的拟合效果都良好。

表2 有序Probit模型的估计结果

(一)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

由表2可知，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分别在1%、10%、1%、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药使用行为、肥料使用行为、虫害防治行为和杂草控制行为。这表明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具有促进作用。调研发现，大荔绿苑红枣专业合作社的发展也验证了这一结论。大荔绿苑红枣专业合作社作为大荔县唯一的国家级示范社，为社员提供从有机农资供应到生产管理再到销售的全程服务，其纵向一体化发育程度较高。

(二)控制变量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

1.农户认知水平。农户认知水平分别在1%、5%、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药使用行为、肥料使用行为和虫害防治行为，但对杂草控制行为影响不显著。这表明农户认知水平整体上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具有促进作用。这主要是缘于农户对农产品质量安全影响销售的担心程度越高，则其对安全生产行为的重视程度越高，越有助于其采纳安全生产行为。农户认知水平对杂草控制行为影响不显著，与本次调研所选择的农民专业合作社类型有关。果蔬类合作社在杂草控制方面的技术较为成熟且廉价易学，使得农户认知水平未对杂草控制行为产生影响。

2.个体特征。年龄仅在10%的水平上显著负向影响农药使用行为，表明年龄仅对农药使用行为具有抑制作用，这与年长的农户对农药安全使用的理解能力有关。性别仅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虫害防治技术，表明男性农户相对于女性农户更愿意采用新的技术或方法进行虫害防治。该结果可能并不具有代表性，因为样本虽为随机抽取，但整体男性样本多于女性样本。

3.家庭特征。土地经营规模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虫害防治行为，在5%的水平上显著负向影响杂草控制行为，系数分别为0.035、-0.019，二者相互抵消，使得土地经营规模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并不确定。这主要是缘于土地经营规模越大，农户为减轻工作量越倾向于选择更为轻松的生产方式，如虫害防治行为中更为轻松的生产方式为选用黑光灯、黄板、防虫网等，杂草控制行为中更为轻松的生产方式为喷洒除草剂，而不同类别生产行为所选择的轻松生产方式未必都是安全的生产行为，使得土地经营规模整体未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产生显著影响。这也与前文描述统计结果一致，即多数农户更倾向于农药和绿色安全技术混用。

4.外部联系特征。互联网仅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药使用行为，表明互联网仅对农药使用行为具有促进作用。这主要是缘于农户使用互联网会提高其信息获取的便捷性，有利于提升农户对农药风险的认识水平，从而使其减少使用农药。联络人分别在5%、10%、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药使用行为、肥料使用行为和杂草控制行为，表明联络人整体上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具有促进作用。这主要是缘于农户的常用联络人数量越多，则其快速获取农产品质量安全相关消息的渠道越多，越有助于提升农户对农产品质量安全的认识水平，从而促使其选择安全生产行为。联络时间仅在1%的水平上显著负向影响虫害防治行为，表明联络时间仅对虫害防治行为具有抑制作用。这主要是缘于农户使用手机时间越长，对虫害防治影响农业产出的重要程度了解越多，而现有绿色安全技术防治虫害效果较喷洒农药更慢，在创造更大产量以获取更多利润和导致农药残留二者权衡之中，部分农户会倾向于选择创造更大产量，进而导致其在农业生产中采用喷洒农药的行为。

5.地理特征。距离分别在5%、5%、1%的水平上显著负向影响肥料使用行为、虫害防治行为和杂草控制行为，表明距离整体上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具有抑制作用。这主要是缘于距离越近，意味着交通越便捷，农户接触和了解先进的农业生产信息和技术的机会越多，越有助于提升农户对农产品质量安全的认识水平，从而促使其选择安全生产行为。

(三)稳健性检验

本研究进一步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和有序Logit回归分析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因素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显示核心解释变量的显著性和符号均未发生重大改变，表明本研究的估计结果是稳健的。

四、 结论与对策

(一)结论

基于陕西省农民专业合作社的调研数据，采用有序Probit模型分析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得出以下结论：(1)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显著正向影响农户安全生产行为。(2)在控制变量中，农户认知水平整体上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具有促进作用；在个体特征中，仅年龄对农药使用行为具有抑制作用；在家庭特征中，土地经营规模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不确定；在外部联系特征中，互联网仅对农药使用行为具有促进作用，联络人整体上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具有促进作用，联络时间仅对虫害防治行为具有抑制作用；在地理特征中，距离整体上对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具有抑制作用。

(二)对策

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受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影响，应进一步提升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加强农村的人才培养和人才引进，提高农户的认知水平和联络能力等，以提升农户安全生产行为，进而提高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

1.提升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的提升有助于强化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地方政府应从政策、机制和资金等方面着手，推进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发展。具体来说：地方政府应出台相应政策引导农民专业合作社进行纵向一体化发展，强化农业产业的内部联系，以提升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进而带动地方农业产业化发展；地方政府应构建农业产业发展互助机制，通过加强农民专业合作社之间以及农民专业合作社和社员之间的沟通联系，有效约束农户安全生产行为，以提升农民专业合作社纵向一体化程度，进而保障农产品质量安全；地方政府还应加大财政资金的支持力度，以及联合各类金融机构开辟多元化的融资渠道和多样化的信贷产品，有效缓解农民专业合作社发展过程中的融资约束，提升农民专业合作社的经济实力，进而推进其纵向一体化发展。

2.加强农村的人才培养和人才引进。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受人才质量影响，应加强农村的人才培养和人才引进。具体来说：(1)加强人才培养。地方政府应注重农村地区的人才培养，创新人才培养模式，通过探索建立新型职业农民培养机制、搭建技能型农业人才培养平台、健全知识共享机制和市场信息共享机制等，着重培养一批农业技能水平高、知识接受能力强的新型农业人才，以带动当地农户提升农业安全生产水平，进而促进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的提升。(2)加强人才引进。地方政府应提高人才回流的奖励标准，如给予创业奖励、生活补贴和购房补贴等，以提高人才返乡的意愿和积极性；同时，给予返乡人才更多的政策支持，如给予适当的税收减免、技术支持和土地流转支持等，优化人才留用环境，以更好地扩充农村人才队伍。

3.提升农户的认知水平和联络能力。农户安全生产行为受其认知水平和联络能力影响，应进一步健全教育培训体系和拓宽社会交往网络以提升农户的认知水平和联络能力。具体来说：(1)健全教育培训体系。地方政府应进一步健全农户的教育培训体系，通过加强宣传教育、组织安全生产技术培训、组织农业专家入驻农民专业合作社等方式，建立健全农业生产技能培训机制，强化安全生产技术的应用，以进一步强化农户对安全生产行为的认知水平，促使农户采用安全生产行为。(2)拓宽社会交往网络。地方政府应引导和协助拓宽农户的社会交往网络，通过建立农户联络员制度、设立专门联络点和专家联络站等，提升农户的被动联络机会；同时，通过基层政府组织和相关社会组织(如产业协会等)协助建设产业人才走廊、专家交流室和人才交流活动中心等，拓宽农户的社会交往网络，以全方位提升农户的沟通联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