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子
(一)
静夜
你在我的记忆中漫步
踏着初冬的寒冷
你默测着我的坐标和纬度
触发着你思维的飞天
你向我索取精神财富
可我一无所有
只好和盘托出孤独
让你来品味
这奇特的赠礼的魅力
我早就预料到你不会接受
像不会接受冬天里的一块冰
我也知道你不会终止你的要求
像不会终止你对我的爱
我们的灵魂在田野里拥抱
在茫然四顾的无奈中
最后的一滴甘露
竟意外地滴在 我们刚刚
碰在一起的嘴唇的上空
调节了这个季节空气的湿度
你泪光点点
抓住激动
赶紧隐藏在身后
(二)
把梦
悄悄搁置在那个恼人的黄昏后
把情
寄予拂晓的山林中
把你
囚禁在即将散架的相思里
我问风可知道你
我问雨可曾看见过你
我问河流可曾亲近过你
听不见回答
也看不见了道路
我明明囚禁了你
可我还是不能感受到你的气息
听不到你的话语
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可我怎能责怪
那在天空悠悠流动的云彩
(三)
你不该用石头 将记忆沉淀于水底
不该用绳索把往事捆扎堆积在角落
所有期待你的日子都无法弥补一个空缺
所有想你的时候都无法接受这份失落
朔风已不止一次给你蒙上灰尘
你的纯真依然犹新
你的微笑依旧动人
你没有把我从困境里解脱出来
像无法安置月光下寂寞的流浪人
你弹劾尽了玉米棒子的形象
剥落了一粒 又一粒
我默默地想
何时 你才能剥落你自己
(四)
我把诺言系在帆缆的尖端
让它随船去历险
我把往事搓成绳系在腰间
告诉你 相思树边复活了两尊石雕
也告诉你 我们相爱的每个晚上
都被月光的清辉笼罩
所有生机 都因没有你的声息而荒芜
所有的不如意 都因没有你而重新繁殖
那个令人害羞又喜悦的梦尚未完全清醒
因你的沉默 浓缩成了一杯极苦的咖啡
你说你为我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可我不明白
为什么你把它摆在冰谷的罅隙间
噢 那里
我的诺言紧紧偎依在帆缆的尖端
在接受 一场罕见的磨难
(五)
心灵深处勃发了粗暴的呐喊
似空旷的草原上突然出现的生命信号
一种海市蜃楼的假设
一种并无实体的感觉
在分明的朦胧和分明的清醒中
敲凿冰封下一座冷酷的石洞
既然和风已经约定
既然气候已包揽了所有的航程
冬天的晚上
梦也在严寒中剧烈地抖动
在这无边的黑夜里
它也在遥想和幻觉着你的容颜
甚至你的每一份温柔 和缠绵
(六)
哦 亲爱的
这仅仅是这个季节的开始
残酷还酝酿在一片死寂的沼泽里
逍遥过市的牦牛
熙熙攘攘的人流
是一组单调的舞步的喧嚣
是一个循环的无尽的延伸
如果是为了倾听 寺院钟声的悠扬
在香烟缭绕中伴你步入天堂
如果是为了倾听心脏炽烈的搏动
在荒野里运算孤独的寿命
我就不会在心中
给你留一所栖息的港口
也就不会在水中
给你建造童话色彩的紫晶宫
你在疲惫中仍然开挖着生命的地基
你在无奈中仍然守侯着大雁的北归
那么这个漫长季节里沉重的负担
那么如千万条毒蛇缠绕的痛苦的侵扰
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产生着一条 血泪凝固的道路
(七)
风从夜的夹缝里挤了进来
枯叶在无力地敲打着门
搁在肘部支撑的愤怒的杠杆
没有撬动 严峻如石头的冬的脊椎骨
它依然傲慢 残暴地在旷野里行走
挺着它高贵的头颅
它的疯狂和奢侈已成为丰盛的酒筵
甚至孤苦和褴褛在它脸上碾出的辙痕
它也置若罔闻
你看 惟独我们的爱情
毫不理会它布满污垢的怒容
在冰山和冰山之間
我们的爱情划着雪橇
自由穿梭在冬的脚趾间
以火焰般的热情
长青树下的许诺
来打破 冰封在世纪摇篮里的寂寞
(八)
世外桃源温情的手
再也触摸不到你驱逐处境的情愫
葡萄藤还在缠绕岁月紧皱的眉头
你却再也无法感受到
急流中命运交响乐的浑厚
在露珠出生的那个潮湿的黄昏
你清洗去了二十年的风尘
在另一个雨水浇淋落日的黄昏
你遥望西方
想象着朝圣路的艰辛
想象着佛祖降临时神奇的光环
你茫茫然
似乎面临的是一面绝壁
一口井 一潭看不见底的水
一架通向宇宙间的星辰的阶梯
(九)
狗在撕咬着严寒
黑夜在不安中翻着身
清冷的气流像瘟神一样
白日的热量 在日落前已被它扫荡
我在一条无人走的小路上徘徊
守夜的风没有一丝温存
最后的期限里 最后的一点面包皮
还在斟酌 怎么逃避
眼睛的贪婪 嘴的吞噬
留在树林里黑暗的先驱
留在心灵里热望的喷泉
想我的时刻
它把我一下子冲上云巅
遥望故乡
你的脸庞在半明半暗中闪现
(十)
昨夜 一把黄土
掩盖了所有回归的路途
山 还是那座黛青色的山
而人 在一场风暴中被劫走了灵魂
木然 痴呆
眼睛不再收容万物
也不再传神
无言的愤怒
在向光明索取债务
只是你 划着小舢板的你
在无航标的河流里任其自然的你
是不是还需要
进行一次深刻的总结
再来一次重新 划分类别
(十一)
我那系着红兜的相思
几千里的征途
几万里的漂泊
唐古拉山在夜里降了一场大雪
封了山
可心仍在一片绿荫里驻守
仿佛出笼的鸟
栖息在伊甸园的苹果树枝头
这还不是落雪的季节
这还不是冬眠的时刻
可是 雪遮住了唐古拉山干枯的脸庞
被岁月犁出的沟壑
以及插入天空的最高的山峰
遮住了荒原的骚动
搅乱了时令的顺序
无论向前还是退后
寒冷都是这个季节的主妇
面对悬崖 峭壁
滑落绵绵的诗意
纯洁了高原的威仪
遮掩住了荒漠 戈壁
一片经幡托出了新娘
向着高原
袒露它白皙 丰满的乳房
我那系着红兜的相思的婴儿
蹦跳著跑了过去
舒心的欢笑在她红嘟嘟的唇上
有了小溪流无忧无虑的吟唱
责任编辑:子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