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琬婷(江西师范大学)
2021年3月17日,中国银保监会官网发布《关于进一步规范大学生互联网消费贷款监督管理工作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通知》明确小额贷款公司不得向大学生发放互联网消费贷款。《通知》发布的第二天,微博“花呗、借呗不得向大学生放款”的话题冲上热搜。
花呗是蚂蚁集团推出的依托于场景的信用消费工具。用户在消费时,可以使用花呗的额度,享受“先消费,后付款”的购物体验。花呗最初的应用场景集中在淘宝和天猫,随后扩展到停车缴费、出行、医院、餐饮、超市等。
“我感觉我在给花呗打工。”刚步入大学的李青青在酸奶店结束兼职回到寝室后,疲惫地瘫在凳子上,花呗上的“剩余应还”成了压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
李青青家在农村,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父母每个月初会给她打来1200元生活费。
“看到网上说18岁就可以开通花呗,就想试试看。”高考完的暑假,李青青开通了花呗,但并没有立即使用。进入大学后,她发现花钱的地方很多,买鞋、衣服和护肤品等,还有不时的聚餐。父母每月给的生活费,往往在前半个月就被花完了。
李青青想起了花呗,发现竟然有1500元的额度,只要下月按时还款,就不会产生利息。她开始靠着花呗支撑后半个月的生活,再用下月父母按时打来的生活费去偿还。
就读于河北一所传媒院校摄影专业的何雪,也是花呗大军里的一员,看到身边人都在用,“想看看自己有多少额度”,也选择用起了花呗。
何雪的消费支出大部分为网购,购买鞋子和衣服等。某次“双11”后,她的花呗欠款高达2000元,只好张口向妈妈要。
“花呗”一时爽,“还呗”火葬场。李青青开始在校内一家酸奶店兼职,工作内容为摆放和售卖酸奶,时薪10元。
“不买点什么就不舒服”,每一个购物节后,何雪都会有花呗欠款。何雪不好意思再向家里要钱了,也找了一份便利店时薪8元的兼职。这份兼职并不算轻松,工作时间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但为了还款,她还是选择了坚持。
当前,许多大学生的消费观念尚未成熟,突出地表现在缺乏规划、盲目攀比和缺少节制。远离家门独立成长,在经济独立之前,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如何消费这一课。
据2020年支付宝发布的《年轻人消费生活报告》显示,中国近1.7亿90后中,有6500万人开通了花呗,也就是说每100个90后就有近40个在用花呗消费。
对年轻人来说,花呗似乎给人一种错觉:额度就是自己的钱,账单不过是数字的变动。
“就算卡里有钱,也会想着先用花呗,下个月再还花呗。” 何雪是这样想的,不少年轻人也是如此。
“用花呗越借越多,越陷越深,真的太痛苦了。”豆瓣中有一个小组名为“负债者联盟”,那些缺乏偿还能力的网贷年轻人,以亲身经历倾诉着如何陷入了消费泥潭。
“负债者联盟”是创建于2019年12月的豆瓣社群,短短时间,迅速聚集了4万余人。在小组里,成员们发帖分享自己的负债经历、“上岸”经验,宣泄、吐槽、自嘲和打气……
据2019年尼尔森市场研究公司发布的《中国消费年轻人负债状况报告》显示,中国年轻人负债率为41.75%,仅有13.4%的年轻人零负债。
“大学生群体尚未形成成熟的消费观念,容易被商业宣传误导。另外,大学生没有稳定收入来源,偿还能力较弱。一旦出现风险,不但会有经济损失,还会带来社会问题。”中钢经济研究院首席研究员胡麒牧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四川省广元市苍溪县白驿镇岫云村党支部书记李君说:“我们村一年至少要收到十几个收债的电话。”贷款机构联系不上借款人,便按照地址信息找到村委会,来联系他们的父母。“大学生本身缺乏偿还能力,最后实际上都是父母买单。”
从老辈们的量入为出到年轻一辈的超前消费,这一路经历了什么,它通向的是“提升生活品质”的新型生活方式,还是“由奢入俭难”的深渊?
面对现实生活,有一些年轻人义无反顾地踏入了消费泥潭。
李青青会购买200元一瓶的护肤品,300元的Lolita裙子,500元的鞋子,但放假回家却选择最便宜的硬座,在拥挤的车厢中“颠簸”近20个小时。
李青青下单了一条JK格子裙,想要穿出门时,突然发现没有可以搭配的衬衣,于是,一件白色衬衣被她添加到了购物车。但是有了衣服,又没有合适的皮鞋,于是她又忍不住下单了……这串链子因为任意一环的进入而无休止地向下延伸。
花呗等网络消费贷产品巧妙地利用了经济学中“预期”这一概念,额度越用越多,人们觉得自己能花的钱越来越多,对未来的预期也就越来越乐观。“我下个月又要涨额度了,可以多买些东西了。”
李青青在辛苦兼职半年后,终于还清了花呗,选择关闭,那一刻她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口气。
银保监会有关负责人表示,将督促蚂蚁消费金融公司严格按照法律法规和相关监管规定开展个人消费信贷业务,强化对客户真实信贷意愿和收入偿债能力的审查,严禁以过度营销、过度包装等方式引诱消费者过度负债。
为应对合规,蚂蚁集团已进行了大量整改,同时整改仍将继续。对消费者来说,花呗、借呗等的整改是件好事,今后,消费者透支消费花的将是“明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