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飞
老河滩上,每只大鸟都行色匆匆
落日如履,将又黑又瘦的影子踩痛
有些树的心愿,高于鸟鸣,也高于炊烟
那些老屋的翅膀,替游走的河流守夜
所有埋伏都是提前密谋好的。它们
用水声一下又一下拍打泥土的脸庞。它们
记下一条河流挣扎的样子
空旷。静远。牧羊人已经白发渐生了啊
却不曾逃走。眼看着河水如脐带
把童年,荒凉,以及这片土地
一天一天养大
我和深渊是孪生兄弟。是大河手掌中
一枚不动声色的卵
有着一颗柔软心,被孵化了几十年
岸边的老屋饿了
大口大口咽着哗哗作响的草香:你要用
一串摇晃的光芒收买它
爱它的一碰就疼,爱它的突然折转
再拐一个弯。温柔地舔舐泥土的断层
那是谁的伤口,无人认领
不断制造棱角,又狠心磨平。如同反复锻打兵器
其实,镇压住体内喧嚣
也是一种快感
北风如老人踉跄而行。催促灰烬流动
用身体填着贪婪的陷阱。
一身硬骨頭的人,肯定是一个好父亲
他会领走一条大河
那水,洗白了他的腿骨
大河问
它把粼粼波光收于掌中
那梯子一直铺到看不见。爪子弄伤了经卷
也许会在放手时痊愈
水的脉络里,需要黑暗来清洗伤痛
这一生,每一种选择
都如此凶猛
沿途奔跑,喘息。渡河的汉子站在水中央
洗尽手上尘土。他喜欢抚摸一条大河
像爱惜一副好牌
谜底是最后的筹码
壮士从此戒酒。一碗西风同样可以壮行
那北国爱哭,爱用细碎的脚步播种
流水已偷偷隐姓埋名
并顺手打捞起几根竹签,写下同一种宿命
就算反复抽取,也是中了自己的计谋
还可以绕过杯中弓影。野渡无人,船上也无人
等了一宿的山河,一动不动
回眸,一辆老车,载着一枚初日
正缓缓碾压而过
姑娘。我知道长河是你梦中一抹羞涩
只需挥一挥衣袖
就可以放纵水草拔节,骨头也拔节
那些河底的水鬼们便投胎去了
猛虎劫持了枯藤老树,昏鸦闭嘴
看一条大河驼着背
把故乡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