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文华(黑龙江)
挺进地层深处,扭亮一盏盏开花的信念。让奉献的意念,淌成沸腾的泉。
做一个荒诞设想:假如无形之手将铁铸的风门撕开;假如复燃的鬼火已找到最佳瞄点;假如我们跋涉的路线,被死神统统拽断。
“兄弟,我们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汉,不为占山为王的寨主,愿以百倍的力量、排山倒海的气慨,砸碎所谓的死神,以及鬼火一样狰狞的灾难!”
不愿将芳名混入这片流金的断层。胆小鬼的羞愧,只会将荣光的土地污染。听一听远古那澎湃的涛声吧,仿佛前辈,又铁马金戈地驰骋在大漠。萦绕于森林中的勇士魂,请接受子孙的膜拜!
远方煤峰的线条,好比我们隆起的轮廓。火焰山一样的浓缩,大写意我们的骨骼。
我们战马似的出征了,得驮回一座座乌金山,得捧出一块块燃烧的情感,去雕塑属于矿山男子汉铁铮铮的誓言。
煤海蛟龙朝天吼,三山五岳阔步走;煤海蛟龙朝天吼,凌空翔舞傲神州;煤海蛟龙朝天吼,迎着导航的红日,驮着沉思的北斗。
往昔,古森林被挤压于世纪断层。尽管燃烧的图腾呼之欲出,却无法找到喷薄的突破口。
今朝,山重水复一程,柳暗花明一路。自萧条的冬,向希望的春;经漫长的夏,抵收获的秋。
意念,在凝聚中爆破;信仰,于开采中恒久。
阳光同族暖天下,涌动星光千泓,金晖万顷。
所有涌动,都预示着一场场空前的采光运动。
让黑暗逃遁,唤灵魂复生。把光明搓成绳缆,纫在男子汉的肩头。
不吼出一座太阳城誓不罢休哟!你这朝天龙——吼出冲天气概,吼出豪迈风流。
这个想法由来已久:舞文弄墨的奶油小生,脱去西装,解下领带,换上工作服。挺起还算宽的双肩,很骄傲很自豪,竟然成为八百米深处的王子。
去会那些喝老白干像喝凉白开的兄弟,和他们交朋友。捋胳膊、挽袖子,非要比试健与美。如果哪位大哥说我胆怯,那咱就在这地层深处见分晓。
还留恋那缕紫玫瑰香味的雪花膏吗?还遐想办公室那朵一见倾心的茉莉花吗?想像黑液体涂面,定会清爽无限。感觉心灵的美加净,是矿工的豪气配制的营养品。
换装,换去一身呆板,换上一身轻松,一声口号吹出满天星。把矿灯端正地戴在头顶,我浑身是劲。再望一眼蓝天,白云以及那颗红太阳,跟上掘进者的队伍——下井!
虽然步履迟缓,挪动叠加的疲惫。老书记的眼神流露柔软的疼爱。脊背上的灰尘,好像万吨沉重。
但,我没有示弱。
示弱不是男子汉。我偷偷瞄了老书记一眼,他那坚毅的额下,没有一丝愁叹。是啊,我该扬起我的头颅……
振作起来,让步履的沉重,成为诗行的欢快,拿出决战的勇气——攀!
我们充满力度,我们一往无前。
看小碳车驶向太阳,奉献佳篇。
希望,组成我们升井的制高点。
人到中年,我常回眸童年光景。
那时,父亲爱把我举上肩头。他的肩膀像巅峰;我像小星,仿佛伸手就能摸苍穹。
扛惯了荒原上的飓风与雷霆;扛着测量仪的父亲,好比不弯的松。
站在这样的领域看风景,我的领巾如系在测杆上的红绸。
立足父亲肩头,我步入人海;植一脉豪气,我的腰杆长成山峰。
父亲就像测量仪,总将我灵魂校正!
父亲坚信自己的选择,凭他精湛的地质学识与独到的生态论断:“那片古色古香的莽原,准保呈现过辉煌涅槃!”
眼前浮现憧憬的图腾,耳畔回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铿锵誓言。
井架模仿父亲的身姿隆起,漠风跟随父亲的华发漫卷。沉睡万载的太阳石,终于从小孤山巅与簸萁山脉呈现。
父亲每天都观赏时光剪刀,如何为晚霞的山巅剪彩。
可是矿山典礼这一天,他却始终没能等来。
在那个缠绕绸缎的小檀木盒里,我认出那十个被烧成炭灰的字眼。
她不懂得“人生与奉献”的具体内涵,只晓得,她的丈夫是一位光荣的地质队员。
她常领我去北露天,捡拾矿山自翻车遗落的煤块,只为我家灶台,炉火持续不断。
矮小的她,背起煤袋却高大无比,像移动的小山,屹立在我心坎。
白毛风肆虐的漫漫长夜,她总凝眸漆黑的窗外,自编的长调仿佛探照灯光线,巡回于一望无垠的茫茫雪原……
她的脸颊写满自豪,她的眼神溢满神采——
她,就是我平凡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