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虫
肉体露出了自身的部分
人给自己画了个圈
朋友们一起过个年吧
年这个野兽,已烤成宰割之羊
而只说着此时,溢出的欢乐
和啤酒泡沫的无言之深
当然那天我们还喝了玛卡酒
黄酒。左兄用一种教授的口吻
向我们介绍“当归”
余老师玮转身借来钳子后
步成文杰就一滴水和另一滴水
与小虫展开了一分三秒的辩论
无人能解的问号像倒悬之钩
(每个人都死在自己的小道)
甲甲呢?甲甲呢?
他又在微信上浇花种草
而词发是抒怀的,明年
他要在赤水之边等我们
至于桌上那个新娘和萌软二妹
是谁的谁就领回家
过年。遮掩不住的身后
鸟兽散后,月亮更明
照在缓缓流淌的江水中心
东山之上,那个闭关的苦行人
路过一家面馆,像路过一家小庙
十多个平方的空间,摆着四张长桌
然你想表达什么?小庙早已坍塌
和尚无奈还俗,灰色的时日,供销社中
破旧的小床边放着本《维摩诘经》
我是去年冬日进去的这家小店
却一直并未进入去年冬日,小店等待着
男主人把面条捞好,盛大的云朵也悄悄
挤在碗里,配之以杂酱、香菜
然我一直,确实,并未进入去年冬日
又是谁在仓惶的词语中四处觅食
成都的冬天,老鼠从省图出来,红绿灯
过到对面马路,沉默且低头
又是谁在一首诗中置入整条街景
它妨碍我们看到自己的心
这只是一个过程,宏伟建筑之必然
采摘樱桃符合伦理的想象
你就是那只老鼠,不然在时空中无法变身
而进来坐下,等待着
坍塌的小庙却传来缭绕的梵音
肚腹千秋,正中下怀
苏东坡抚须刚吟就新篇月圆也弯
关二爷提刀立斩决强贼酒温更烈
我付了钱后,扫码青桔单车
往另一条路走去
有一次我乘轻轨过长江
在中间的停靠站上来一女子
我羞于看她
而在玻璃的反射中
刚好能仔细地欣赏
随着列车的驶进
有人到站了,有人上来
她的反射的影子
在一晃一晃中消失又复现
不得不承认
我交匯的只是玻璃反射中的
影子
这些显示的两个空间
让我的肉体有了永远的空虚
那又是谁
在另一个世界向我自己投射
作为影子,今夜
并没有一杯酒相对举起
花朵感受到了冰霜
凝重。像两个下垂的奶
在大慈寺的药师院里
忍着,静立,舒展
保持花朵的形状
一次喝酒中,一个朋友
恳切地对我说过的话
在星光村,不知有没有星星
很多人走在一起
走着走着,你我走在一起
那些话,你也对我说了一遍
我相信这些话来自秋天的土地
来自枯萎了的玉茭叶子上
很老了的毛毛虫
来自你披散的发丝飞动
和幻象中的闪电接触
风从这边吹到那边
怀疑人生吗,看我
也在陶瓷的杯盏有了深暗的
颜色。却是汤色清澈
喜欢孤寂一人,于深夜长坐
厌倦日复一日枉费心情
就一起在黑夜中走
没心没事地走,你和我
我又和他,她又和他们
地上捡起一朵小花,随手拿着
就是抬眼去看门外卖水果的小贩
中年。被自己所困
鲜艳的桃子、亮丽的橘子和西瓜
仿佛全都是他的孩子
围着他坐,听他讲沉默的故事
他似乎有些尴尬,路来路过
不时从口袋里掏出装钱的包包
之后又数第二遍
而他撑开的塑料袋灌满了晚风
有人东捡西捡,直起身走了
我承认自己不是情色
然确实看到的是几个屁股
买水果的人背对着我,使我认为
那就是众生的脸
永恒消失了
我和王步成坐在石坪桥一家
鱼火锅的店里
外面暴雨如注,从未有过的
像此刻内心
漂浮的花椒、海椒、地沟油
却一直没怎么动筷子
说起几年前,少年骑在马背
那时他还叫西北步子
如今肩负奶粉、房贷
在老妈和媳妇儿间走钢丝
“这也是个永恒的谜题”
一切走向我们的,我们也走向
他们。一切的向上
终归向下且呈失重
那天是立夏,我俩没有喝酒
苍茫中望向这个城市
依然像一只井底之蛙
而命运感,就在水洼处荡漾
有人不小心踩住,溅湿了他的
鞋子
石头老师我心:
你是不是现在也名利了
志宏老人我身:
切切,眼前事与终身事
杂事以及无关紧要事
论及处世的智慧
月亮在脸盆中自性的圆满
我的一双红色耐克高仿
鞋底有稍微的裂痕
猫,黑猫。踩过键盘
各自的时空紧挨一起
需要温暖 只是
都有一颗跳动的心
我满脸通红,竟都答不上来
仿佛为了绳子完结
再一次次沉入水底
父辈那寒冷北方生活
冰层裂开,闪电花纹
橘子树下,我为耿占春拍了一张
他正在剥一个橘子
对着镜头,轻轻微笑
我或许可以理解这种风度
在经过了岁月的风霜
天命,成为了一个诗人的追问
漫漫黄土,衣衫褴褛依仗
身后的长河远去
只有眼睛紧紧不舍
橘子树下,我按下快门的瞬间
看到他变成了一个橘子
在另一個人手中剥着
我需要穿过一条地下通道
一只脚撑地,在青桔单车上犹豫
我的屁股,稳坐那个车座
从另一面制造着三角的美学形态!
但别,我需要一条自己的地下通道
观察了很久,并没有自行车
钻入钻出的汽车排着尾气,轻松
符合城市的图景与伦理
我必须要穿过它到达另一条街
俯冲而下,轮子和闸节律性地
在通道中央,幻觉的河水浮起
使我在汽车的旁边越走越慢
宽敞大道,属于你的只靠墙而行
这不是说我需要一辆汽车
努力踩着脚蹬,后背一下湿透
仿佛来自外星球,渺小,不堪一击
不能说那是屈辱,我要穿过的
气急败坏竟乃身上新裹棉衣
我要裸体,我要裸体骑着单车
出现在寒冬地下通道的光明出口
“人首先是生活层面的”
然后才是精神,蝴蝶
羽化失败
诗的命运就在这里
一部分人把一生装进一个词
把肉身留给潦草的
雨夜。隔壁情侣
在凌晨三点
螺旋地上升,你于水上写字
带着远处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