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联动“听风”英雄给中央红军“打灯笼”

2022-05-18 17:32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22年2期
关键词:任弼时红四方面军贺龙

毛泽东曾说:“没有二局,长征是难以想象的。”那么其他方面军是否也有无线电侦察部队呢?答案是肯定的。为了中央红军顺利长征,红二、四方面军利用无线电侦察技术,与中央红军保持联络,策应红军大部队,帮助红军获得战斗的胜利,为红军长征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邹毕兆回忆:“1936年10月,第二、四方面军到达陕甘宁,三个方面军胜利会师,三个破译单位也很快合到一起。”

红二方面军无线电技术

侦察工作细节解密

在土地革命战争年代,红军第一、二、四三个方面军都拥有无线电侦察部队。其中红二方面军的政委任弼时,在湘赣苏区推广了中央红军“破译三杰”破译敌军密码的经验,为红二方面军培养了大批无线电技术侦察和通讯人才。他们在三军会师、保卫党中央和长征胜利中的功劳值得被铭记。

从“红小鬼”中培养“数码脑袋”

1933年6月,任弼時任中共湘赣省委书记、湘赣军区政委。此时,他已经在中央苏区当了两年多的中央局副书记,深知中革军委二局无线电侦察的巨大力量,知道中央红军已经能够破译敌军密电码。

任弼时调到湘赣军区时,带来了一部5瓦电台,还有中革军委报务能手江文。他满怀着建立无线电侦察部队的希望,一到苏区,立即着手加强无线电技术侦察工作。但开展无线电侦察,必须要有人才。

任弼时特别重视从红军内部培养无线电技术侦察和通讯人才。他学习毛泽东、朱德在红军青少年“红小鬼”中层层优选“有文化、可造就”的“数码脑袋”经验,举办了无线电训练班,第一期有8位学员,二期有7位,三期有6位。这21位“数码脑袋”陆续走上岗位,为领导决策提供了情报,保证了通讯。

任弼时到湘赣苏区后,心明眼亮,坚持“情报是第一战斗力”。他抓紧成立无线电侦察队,明确任务:“电台除定时执行联络任务外,大多数时间都用来侦收敌人电报,侦察敌人动态。”在侦察时,任弼时不仅进行具体的指导,而且亲自破译。

红2军团机要科长、译电员陈琮英(任弼时夫人)回忆:“1933年6月3日,我们到达湘赣苏区永新后,弼时同志就开始搞情报。弼时同志一个人猜译敌人密码,我帮助他搞译电。弼时同志只要不开会,他就在猜密码。在半年多时间里,他猜出了不少。从1933年6月到1934年2月,我们共计破译敌军密码10至15种。后因战事频繁,弼时同志无暇兼顾,即调王永浚(军区无线电训练班教员)专门从事密码破译工作。”

任弼时身负党政军要职,工作十分繁忙,但他仍亲自抓这项工作,破译敌人的密码,获得了很多重要情报。

1934年4月5日,任弼时在沙市战斗中,侦获了敌人进攻计划、兵力部署、出动时间和行进路线。红军事先设伏,歼灭国民党军15师43旅、歼敌600人、俘敌1000余人、缴枪2000余支,活捉敌旅长侯鹏飞。

任弼时对破译密码工作抓得很紧,安排得很具体。他要求:“把进攻湘赣的主力第一纵队刘建绪6个师的电台联络情况搞清楚,把他们的往来电报收下来,搞清电报是谁发给谁的。你们将收到的电报送给我,再一起研究破密的问题。”

由于破译了国民党军密电,红军几次化险为夷。

1935年8月,红军到津市地区,总指挥部设在大堰垱。傍晚,红军破译了敌方密电,获悉国民党飞机于次日凌晨来轰炸,任弼时立即命令红军向西转移了几十里。

第二天,国民党飞机围着大堰垱狂轰滥炸。如果没有提前侦察破译敌人电报,后果不堪设想。

重视人才引进,坚持给电讯人员特殊照顾

任弼时在狠抓内部培训的同时,非常重视人才引进。

当年,国民党占据城市,掌握着经济、科技、文化、人力资源。共产党实行工农武装割据,必须正确决策,争取资源。

张有年曾是国民党26路军的报务员,报务技术很强。1931年,宁都暴动,张有年参加革命。任弼时对他高度信任,长征中一直让他担任侦察台队长。

王永浚在湖南军官无线电学校毕业后,任国民党63师无线电队队长。1933年5月,王永浚在战斗中被俘,加入了红军。任弼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经考察后聘任他为湘赣军区无线电训练班教员。王永浚在半年的时间内培训出二十多名能够上机操作的报务员。

为了调动起义和被俘技术人员的积极性,红军每月给他们发放津贴,值夜班的话还发夜餐费。一般的红军战士是没有津贴的。任弼时和普通战士待遇一样,每天只有5分钱的菜金,他不顾别人的眼光,坚持给电讯人员特殊照顾。

王永浚心怀感恩,积极向党靠拢,为红军侦察破译作出了重大贡献。他在回忆录中深情地说:“任弼时在繁忙之中,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从事密码破译工作,并破译出若干种密码。他作为一名无产阶级的政治家,兼做密码破译工作,成为红二方面军无线电技术侦察工作的创始人,使我十分钦佩和尊敬。”

在任弼时行动的感召下,王永浚主动请缨,要求把侦察台校译后的密电码多复写一份给他破译。获得批准后,王永浚异常激动,24小时内破译出第一本密码。随后,王永浚又连续奋战,提高速度,有时甚至随收随译。在敌军接到上级密电后校译之时,红军已经把破译好的密电送到领导人手中。

在湘赣军区,王永浚陆续破译普通密码本30种,特密本25种,为红6军团的成长壮大立下不朽功勋。

红6军团电台政委江文回忆:“绝大部分湘赣苏区周围敌军密码被我们破译,敌军动态我们很清楚。”中央军委二局“破译三杰”获悉王永浚破译密电的事迹后,都赞叹:“王教官是二方面军破译密码的能手!”

“哪怕部队损失一个团,也得保住电台”

1934年8月,按照中央部署,任弼时率领红6军团西征,打算与贺龙红3军(后恢复2军团番号)会合。但是,贺龙部队没有电台,联系不上。任弼时只好采取“间接侦察”的办法,从破译敌军密电入手。

任弼时让一部“小电台”随他行动,白天行军一起走,夜晚宿营同屋住,随时侦察敌情。只要发现敌军密电中有“贺龙匪部”动向,任弼时立即开始研究,紧紧追踪。有几次,任弼时派出的红军尖兵接近了贺龙的红军,却又被对方错认为是国民党军队,迅速逃离。就这样,“小电台”一直追踪了78天,跨越湘、赣、黔、鄂四省,行进5000余里,10月4日才追上红三军。

当年,急行军速度快,随身携带密电码的陈琮英掉队,被负责宣传的陈罗英发现,将陈琮英带回了军团部。任弼时诙谐地对陈罗英说:“哎呀,真要感谢你啊,我丢得起老婆,可丢不起机要科长啊!”

贺龙、关向应二位也会“间接侦察”。在没有电台的情况下,国民党的报纸就成了唯一的消息来源。他们从一份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江西萧克匪部第6军团窜入黔东,企图与贺龙匪部会合。”经过分析,他们认为报纸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立即兵分两路,主动出迎,终于在黔东印江县木黄镇,以缀有红星的一顶军帽为据,与红6军团胜利会师。

1934年10月26日,两军在南腰界召开庆祝会师联欢大会。为防止敌机空袭,联欢活动在树林里进行。

主席台上,任弼时宣读了中共中央庆祝红3军和红6军团会师的贺电,就当前形势和任务作了报告。他指着贺龙,向红6军团指战员高声地说:“看哪,他就是‘两把菜刀闹革命,南昌起义的总指挥,我们红3军的军长贺龙同志!”全场响起热烈掌声。贺龙走到主席台前向全场指战员敬礼,笑着说:“我让弼时同志夸得有点昏昏沉沉喽!‘两把菜刀闹革命,一把在别人手里,我手里只拿着一把,是单刀,不是双刀。”满场又是一阵笑声。贺龙接着说:“会师会师,会见老师。你们来自井冈山,井冈山是毛主席、朱总司令创造的苏区。你们一直是我们红3军学习的榜样。我代表红3军全体同志热烈欢迎你们……”任弼时和贺龙激动地握手、拥抱。

会上,贺龙还提到:“我们电台坏了,2军团有两年多的时间与中央失去联系,弄得我们好苦啊!今后一定要保护好电台。哪怕部队损失一个团,也得保住电台!”任弼时得知红2军团电台坏了,马上将6军团仅有的两部电台送去一部。

贺龙对电台队关怀备至,一有战斗就专调一个警卫连保护电台,考虑到报务员白天行军,晚上发报收报,十分辛苦,下令给电台队的每个报务员都配了骡马。

1935年3月,国民党军几个纵队“围剿”红2、6军团。红军在澧水河边的后坪与敌军激战。一路国民党军突然冲到红军总指挥部电台队附近。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红2军团的贺炳炎及时率部回援,贺龙大喊:“贺炳炎,注意保护电台!”贺炳炎亲自端着机枪扫射,击退了敌人,掩护电台队撤到了安全地带。

11月16日,中央来电指示,决定成立湘鄂川黔边省委,任弼时为书记。不仅如此,中央还决定成立军区,任弼时、贺龙分别兼湘鄂川黔军区政委和司令员。

红2、6军团会师后,如虎添翼。他们把几十万围困中央红军的国民党军队拖进湘鄂西的崇山峻岭,帮助中央红军向贵州遵义挺进。随后,红2、6军团决定深入湖北,把敌军拖得更远,同时寻求新的发展机会。

精益求精,打造破译尖刀小分队

1934年11月16日,两军密切配合在龙家寨打了第一个大胜仗,歼灭敌军龚仁杰、周燮卿两个旅,缴枪2000支。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缴获了敌人的一部电台,6军团又有两部电台了。

任弼时精益求精,决定从无线电大队挑选人才打造破译尖刀。经过考核,张有年成为无线电侦察分队长,机要科长龙舒林兼分队政委,4位精干的报务员(包括王永浚)组成一支既能收发电报、又能破译密电的一条龙小分队。

1935年1月,侦察小分队正式成立,由任弼时直接领导,行军宿营都紧随任弼时。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情报是第一战斗力,统帅部亲自动手抓高科技,红军屡创佳绩,所向披靡。

1935年4月12日,红军从塔卧、龙家寨向北撤退。这时,鄂军第58师进驻陈家河,该师贪功冒进,孤军深入,被我红无线电侦察小分队发现。红军立即抓住战机于14日出动,鄂军第58师慌忙逃窜。红军在桃子溪地区全歼南逃之敌,乘胜收复了桑植县城。

4月下旬,红军东进,攻占江垭。

8月3日,红军设伏于板栗园,歼敌85师和两个团,击毙敌师长谢彬。

8月8日,红军在芭蕉坨一举击溃陶广纵队10个团。至此,湘鄂国民党军被迫转入防御,国民党军对湘鄂川黔根据地的“围剿”以失败告终。

8月下旬,红2、6军团再次主动出击,先后占领石门、澧州、津市、临澧等县城,红军根据地和队伍进一步扩大。

1935年9月,湘鄂川黔根据地中心区域和游击区(东至洞庭湖西岸,西至四川酉阳,南至沅陵,北至鹤峰,加上黔东和鄂川边两个游击区)内,共计有200万左右人口。红2、6军团发展到4个师12个团,约有2万人。

破译敌行军序列密电,活捉敌中将司令

任弼时亲抓无线电侦察小分队(代称“小电台”)建设,为红军安装了一个“照妖镜”。他们随后取得了一系列战斗的胜利。其中最为脍炙人口是的,红军破译敌军行军序列密电,预设“口袋阵”,活捉敌军中将司令张振汉。

1935年6月,为了配合中央红军,红2、6军团主动向鄂敌发起进攻。

9日,红军以一部包围宣恩县城,大部隐蔽于宣恩县城以南的山地之中,准备打击来援之敌。贺龙、任弼时命令电台队24小时不间断地侦听敌军电台的联络情况,随时掌握敌军动态。国民党军能否按照计划钻进“口袋”,是任弼时与贺龙最担心的问题。

徐源泉(时任国民党湘鄂川边“剿总”总司令)担心宣恩失守将直接威脅他的老巢施南,急电调张振汉(纵队司令兼41师师长)率部增援宣恩。张振汉给徐源泉回电:“为避宣恩城南红军主力之锋芒,将兵分三路,于12日迂回忠堡,从西向东驰援宣恩……”这是张振汉的一封绝密电报,内容包括增援宣恩城的作战行军序列、时间、人员、装备等,其中特别标明“在忠堡休息”。

红军按照原定计划,部队准备出发,机要科长前来报告:“小电台”截获了敌人的一份密码电报,正在破译。任弼时当机立断,请贺龙先走,自己留下帮助破译。在任弼时亲自指导、督促下,“小电台”全力以赴,张振汉的电报被破译。

任弼时快马加鞭,将消息传给贺龙。贺龙十分兴奋,说:“张振汉从1931年起就吊在我屁股后头转,天天喊‘活捉贺龙,这回我倒要看看是谁活捉谁了。”

任弼时和贺龙权衡利弊,优选伏击地点,选中来凤到宣恩中间的忠堡。国民党军整天行军,到了忠堡,正是人困马乏之时。贺龙立即下令部队连夜急行军120里,先一小时赶到忠堡设伏,在大路两边抢占山头,设下埋伏。

敌人果然准时钻进了“口袋”。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全歼敌人师部和一个旅,张振汉被俘。曾经夸下海口“活捉贺龙”的张振汉,自己卻被活捉了。见到贺龙、任弼时等人后,张振汉更是紧张惶恐。但是,贺龙、任弼时不仅没杀他,反而晓以大义,为其指明中国革命发展方向。

萧克回忆:“1935年6月,我们在湘鄂西一次战斗中,抓了国民党一个名叫张振汉的纵队司令兼师长。按‘左倾路线那一套,我们早就把他枪毙了,但我们没有这样做。贺龙、任弼时、关向应和我亲自接见他,向他解释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一个月后,他担任了红军学校高级班的战术教员。”

1935年10月,红2、红6军团战略转移。在军事会议上,贺龙、任弼时、萧克请来张振汉为红军转移路线出谋划策。根据张振汉提供的国民党军队布防情况,贺龙、任弼时决定南下湖南中部,突破国民党沅江、澧水防线。

1935年11月,红2、6军团开始长征。红军攻打湖南龙山县城时,由于龙山城墙坚固,进攻受挫。红军虽然缴获了国民党军几门山炮,但没人会用。张振汉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第二期炮科,经他示范操作,只用两炮就准确地打开一个大豁口,帮助红军攻占了龙山。

1936年2月,红军抢渡金沙江时,没有渡船。张振汉提出扎竹筏抢渡,帮助红军安全渡江。红军长征途中,非常照顾张振汉,给他干部待遇,配了骡子、专门的勤务人员。

过玉龙雪山时,山路陡峭难行,因坐骑失蹄,张振汉被摔到了积雪的山坳,指战员冒着生命危险,手牵着手搭成人链,把他拉了上来。他摔断了腿,行动不得,红军战士们抬着他,在空气稀薄的雪山之巅艰难前行。

张振汉后来多次告诫儿子张天佑:“过雪山时,好几个红军为了抬我牺牲了。我曾经是他们的敌人,杀死了他们的兄弟,他们却拿命救我。这份恩情,你不要忘记。”

红色电波密电传来遵义会议精神

由于加强了无线电侦察和通讯建设,红2、6军团耳聪目明,焕发活力。1935年2月11日,红2、6军团收到了中央的密码电报。这是中央长征后,艰苦转战以来的第一份正式指示电文。

两个军团领导认真研究,眼前一亮。电报所述,与过去“左”倾教条主义的内容大相径庭,不是“御敌于国门之外”“寸土不让”“短促突击”那一套,而是新的战争理念。电报指出:“总的方针是决战防御而不是单纯防御,是运动战而不是阵地战。应利用湘、鄂敌人指挥上的不统一与何键部队的疲惫,于敌人离开堡垒前进时,集结红军主力,选择敌人弱点,不失时机,在运动战中各个击破之。”

红2、6军团收到中央电报以后,“电问中央”。张闻天接电后,立即将遵义会议决议大纲电报发给红2、6军团。任弼时、贺龙在全军传达贯彻遵义会议精神。

1935年10月,红2、6军团已经发展到2.2万多人,跟两军会师时的人数相比,增加了2.5倍。

1936年6月,贺龙、任弼时领导的红2、红6军团长征到达四川甘孜地区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中央得到红二、四方面军会师的消息后,于7月1日发来贺电:“我们以无比的热忱庆祝你们的会合,欢迎你们继续英勇地进军,北出陕甘与一方面军会合,在中国的西北建立中国革命的大本营。”

红四方面军的

无线电侦察工作细节揭秘

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央特科派来的4名无线电谍报人员,开启了红四方面军的无线电通信、侦察工作。他们为鄂豫皖、川陕苏区的发展壮大作出了特殊贡献。红四方面军的每一次胜利,都印证着隐蔽战线无名英雄的历史辉煌。

来自中央特科的“火种”

1931年10月的一天,从上海沪东华德路的一栋楼房里,走出两名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直奔火车站。过了几天,上海沪西康脑脱路的一栋楼房内,也有两名学生模样的青年出门,他们先到闹市买了衣帽化装成商人,再奔往火车站。过了南京后,他们通过秘密交通线,跋山涉水,进入鄂豫皖苏区。4名青年之一的原中顾委委员宋侃夫后来回忆:“我终于赶到了新集(今河南省新县)。新集原是地主民团的土寨子,寨墙已经坍塌,墙基还在,有红军站岗,我被领到鄂豫皖中央分局。在鄂豫皖军委我见到了从徐州等地先期进入鄂豫皖苏区的蔡威、王子纲同志。他们两位和我们是中央特科同学。在新的环境、新的生活开始的时候,旧友重逢,怎不令人激动呢?”

这些青年都是中央特科派到鄂豫皖苏区筹建无线电通信工作的人员。宋侃夫,原任上海法南区委秘书长、组织部部长,1931年初进中央特科学习无线电报务,进入鄂豫皖苏区后,担任鄂豫皖军委参谋部电信处处长,负责谍报和机要工作。宋侃夫回忆:“中央特科乐少华同志向我们传达了中央的决定:在中央搞无线电通信的一些同志,要进入苏区,宋侃夫和徐以新同志到鄂豫皖去。并要求我们在动身之前记好4套密码。为了避免进入苏区时发生意外,密码不能写在纸上,要背熟记在心里。要我记住的是3套:同中央苏区、湘鄂西苏区、赣东北苏区联系的密码。要徐以新记住的是与上海中央联系的密码。”

徐以新,1927年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1930年赴苏联留学,1931年参加中央特科学习报务。蔡威,1924年上半年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1926年转为中共党员,同济大学学生。与蔡威同行的王子纲,192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原来是天津《庸报》译电员。

这4位来自中央特科的“火种”到了鄂豫皖苏区后,白手起家,开启了红四方面军的无线电通信、侦察工作。后来,宋侃夫、蔡威、王子纲3人都成了红四方面军的无线电侦察专家。

1931年11月,红四方面军组建未久,电信工作几乎一片空白。宋侃夫、蔡威等人将红军在战斗中缴获的无线电器材仔细清理后,发现连一部完整的电台也凑不齐。1931年12月,黄安(今红安)战役结束,红四方面军全歼了国民党军赵冠英第69师,缴获了一部较完整的电台。1932年2月,在商(城)潢(川)战役中又缴获了张钫部的一部电台。为保证将电台安全、完整地转运到后方,宋侃夫骑马赶到前线指挥部去接收,受到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的热情接待。徐向前叮嘱宋侃夫仔细检查电台,临别前又挑选了两匹好马,送给宋侃夫和蔡威。

此后,通过这些电台,红四方面军同湘鄂西的红三军取得了联系,然后又同中央苏区进行了沟通,接着又与湘鄂赣苏区联系上了。在同湘鄂西的来往电报中,有两份电报的内容,王子纲一直记得很清楚。一份电报是要求红四方面军派飞机去轰炸,还有一份是要求红四方面军派部队去支援。鄂豫皖苏区召开第一次党代会时,刚刚建立的电台收到了中央苏区电台的呼叫,这是一份上海党中央向鄂豫皖苏区党代会发来的贺电。电文被送往会场宣读,全体代表兴奋地站起来热烈欢呼,掌声经久不息。

据宋侃夫回忆:“1932年三四月间,我们这个电台正式呼叫,首先呼叫的是中央苏区。王子纲同志报务十分精通,手法极好。与中央苏区叫通后,我立即就判断出和我们通报的是我们很熟识的老康(即曾三,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0年受周恩来派遣在特科工作)。因为通报密码是我从上海带到苏区来的,译电工作一直就落在我的身上。开始通报,报文极其简单,因为张国焘还是怕敌人听到,不大放心。第一封电报是向中央苏区汇报了黄安大捷的情况。我们陆续收到中央一些政策性文件,如土地政策、工商业政策、俘虏政策、地富政策等。这些文件对红四方面军和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建设发挥了重大的指导作用。紧接着与湘鄂西、赣东北苏区也相继叫通。”

鄂豫皖苏区第一部红色电台建立后,从根本上改变了红四方面军和鄂豫皖苏区远离中央、孤军苦战的局面,并在之后的战斗中大显神威,帮助红军接二连三取得胜利。

据蔡威回忆:“在苏家埠、韩摆渡、潢川战役中均有电台缴获。黄安之战,最为高兴的是缴获了一部15瓦的电台。紧接着,商潢战役又打响了,又缴获了一部电台。这样,无线电台的器材就齐全了”。

宋侃夫也回忆:“1932年在皖西北苏家埠打了一仗,这是四方面军在鄂豫皖打得最漂亮的一仗。记得这一战役开始前,由于敌情有些变化,张国焘决心动摇,想撤出战斗,由于徐向前同志的正确判断和亲自指挥,坚持采取围点打援的运动战,终于给敌人以歼灭性的打击,消灭敌军3万余人,活捉敌军总指挥厉世鼎及不少师长、旅长,缴获机步枪2万余支、山炮数门。我赶到前方收缴战利品。在一间大房子里堆满了无线电台器材,我们喜出望外,真是有如天上掉了馅饼。我们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至少缴获了3部电台。这批器材运回以后,电台的装备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由于需要,又建立了一个电台。一台由我和王子纲负责,跟随指挥部行动;二台由蔡威、马文波负责,跟随25军行动。”

鄂豫皖苏区领导认识到无线电联络的重要,从多方面给予支持:一是优选有文化的“红小鬼”举办训练班;二是引进人才。当时,蔡威发现被俘的国民党军138旅电台报务主任马文波表现良好,立即找他谈话,并请示上级,聘请他当了红军无线电训练班教员。马文波积极肯干,培养了一批无线电人才,成绩斐然,使鄂豫皖红军无线电台在一年之内发展到5个台。1955年,马文波被授予少将军衔。

1932年10月,红四方面军第四次反“围剿”失利,主力被迫撤离鄂豫皖苏区,向川陕边界地区转移。

一天,蔡威带领电台行军时,被敌军包围。情况危急,蔡威临危不惧,下令掩埋电台。敌人狂喊:“抓活的!抓活的!”子弹“嗖嗖嗖”地从蔡威身边飞过。当年14岁的红军小战士胡正先(后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第三部副部长)回忆:“那时,我正好走在蔡威同志的后边,看到他把身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丢掉,接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一面走,一面放在嘴里嚼,把本子全部嚼烂吞进肚子里。后来,别的同志告诉我,他是电台台长蔡威,他吃的是密码本。我感到蔡威同志很不简单,在万分危急的关头,想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党的机密。”当年电台警卫员陈福初(后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第三部政委)也看到了同样的情景。他说:“蔡台长经常教育我们:‘人在密码在,人亡密码亡,这是红军无线电台铁的纪律,也是中央特科的优秀传统。蔡台长身体力行。”

徐向前得知无线电二台遇险,立即命令218团长徐深吉率部队返回抢救,打退偷袭之敌,挖回电台,化险为夷。蔡威遇险吞食密码本的故事,新中国成立后被当作解放军通信院校进行忠诚和保密教育的一个经典案例。

1932年12月,红四方面军相继攻克四川省通江、南江、巴中三县,随后创建了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四方面军电台转战鄂、豫、皖、陕、川5省,行程数千里,始终保持了电信联络的畅通,跟随总部抵川北通江。

破译密电显神威

2008年,中央军委原副主席张震说:“中国工农红军的技术侦察情报工作是由毛泽东、周恩来、朱德、任弼时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亲手创建的,是在红一、红二和红四方面军技侦老同志们的共同奋斗下逐步发展壮大起来的。”张震概括了三个方面军无线电侦察部队的光辉业绩、由来和发展。由于对敌斗争需要,他们的业绩保密尘封60多年,直到21世纪初才逐渐解密。

红四方面军的无线电侦察工作,是在无线电通信联络工作大发展的基础上逐步实现的。宋侃夫回忆:“为了对付敌人的围攻,我们开始建立对敌人的侦察情报工作,我和蔡威同志集中搞破译。”1933年,红四方面军总部决定把电台分为前后两个台:二台在前,蔡威任台长,一台在后,王子纲任台长。一天下午,王子纲在收听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两个电台发报的报头、报尾都使用明码,中间使用密码,回答也是使用明码。王子纲激动地把大伙叫来一起监听,观察数日后,终于发现这就是国民党军田颂尧、邓锡侯部的电台。这两个电台移动时一定会发:“QRC”(贵台何处)“QRA”(贵台何名),就这样,红四方面军从电报中知道了敌人的行止情况,侦察工作也就从此开始了。

川陕苏区的建立,使国民党当局大为震惊。1933年初,蒋介石委任军阀田颂尧为川陕边区“剿匪”督办。2月,敌军以38个团对红军发动“三路围攻”。蔡威率二臺跟随王树声的红73师赴南江前线一个月,积累了许多密码资料。回到毛浴镇后,他和宋侃夫、王子纲共同研究,终于把田颂尧部队密码电文1至9的角码排列出来!为了攻下0范围的角码,蔡威常常废寝忘食。他有几次被炭火烧了鞋、裤,却全然不知。一次,他出去解手,一只脚穿鞋,一只脚踩在地上,口中还念念有词。通信员看见了,便问:“蔡台长,你怎么只穿一只鞋子啊?”蔡威这才猛然醒悟。他奋战一个月,终于把0字角码攻克,破解了田颂尧部全部密码。之后,蔡威又相继破解了刘湘等四川各路军阀所使用的“统密”“智密”“苏密”,而且还破译了蒋介石在四川周边嫡系部队的密码。

经过慢慢积累摸索,红四方面军无线电侦察人员把敌人的番号、驻地、电台符号都搞清楚了。1933年5月,红四方面军在抗击国民党军队“三路围攻”时,王子纲凭借早年在天津《庸报》的译电经验,成功破译了敌人的密码。从此,红四方面军对敌人的一举一动都能了如指掌。

空山坝战斗是反“三路围攻”的最后一仗,战斗开始前,王子纲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破译了敌军的密码。5月20日,红四方面军总部根据侦察电台的情报,掌握了敌军作战部署和企图,决定以10个团的兵力发起攻击。徐向前先以一个团插入敌左侧后,21日拂晓突然向空山坝西南之敌发动进攻,将敌部署打乱;红军主力随即向敌正面和右翼猛攻。经三昼夜的激战,歼敌7个团,击溃6个团,俘敌5000人,缴枪3000多支。其他两路敌军见势不妙,仓皇溃逃,红四方面军乘胜追击,取得了反“三路围攻”的决定性胜利。

红四方面军的“活菩萨”

1933年8月,红四方面军乘四川军阀刘湘组织新的“围剿”尚未就绪之际,迅速开展了仪南、营渠、宣汉三次进攻战役,攻占了仪陇、营山、达县、宣汉、万源5座县城。到10月,根据地扩大到4.2万多平方公里,人口约500万,建立了绥定、巴中两地级苏维埃、23个县和1个特别市苏维埃政权。红四方面军由入川时的1.4万多人4个师扩大到5个军15个师8万余人。游击队、赤卫军、少先队、妇女独立团等地方武装,发展到10余万人。苏区拥有自己的兵工厂、被服厂、造币厂、造纸厂、印刷厂等军需及经济设施。川陕苏区发展达到鼎盛时期。

1933年10月,蒋介石委任刘湘为四川“剿匪”总司令,统辖四川大小军阀20万大军,向川陕苏区和红四方面军发动“六路围攻”。

1934年春节临近,蔡威又截获敌军一封密电,破译内容为:“司令回万县过年,第五路军现由参谋长代行指挥。”进一步侦听,原来,第五路围攻军的司令是王陵基(21军军长),万县是王陵基的小老婆家。蔡威立即将此情报上报。正在寻找战机的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闻讯大喜,立即集中3个师兵力,在农历腊月二十六日夜里一举歼灭敌23军、21军七旅大部,击毙敌旅长郝耀庭,活捉旅长张邦本,敌军防线崩溃。红军乘胜推进15公里。战后,红军一片欢腾,许世友高兴地举起蔡威在大场上转圈子。徐向前叫总部参谋徐深吉送一批缴获的罐头、香烟、鱼肉去慰劳蔡威和电台的同志们。徐深吉握着蔡威的手称赞道:“每一次战斗,你都破译了敌军的密码,创造了胜利机会。你手中握有雄兵十万啊!”

1934年3月,刘湘发布第二期总攻令。在侦听敌台过程中,蔡威突然发现,侦听来的电文全是乱码。原来,刘湘各部都换了新密码。于是蔡威夜以继日地守着电台侦听分析。经过反复比对,他再次破译刘湘部新密码,为我军反攻选准了突破點。经过青龙观、黄猫垭等恶战,终于粉碎了“六路围攻”。刘湘致电蒋介石承认:“剿共一年,耗资一千九百万元,官损五千,兵折八万。”要求辞去四川“剿匪”总司令职务。

在反“六路围攻”期间,经常会出现这样情况:总指挥部下令说,敌人次日凌晨5时开始进攻,我们部队应于4时半进入阵地待命。果然,敌人次日5时准时开始进攻,时间、地点、兵力都准确无误。对此,有些师长、团长感到十分惊奇,问红四方面军总政委陈昌浩:“真神啊!哪来这么准确的情报?”陈昌浩神秘地笑着说:“我屋里供着一位活菩萨呢!敌人准备进攻时,菩萨就把敌人出动时间和行动方向告诉我们了。”1934年11月,红四方面军在毛浴镇召开大会,蔡威因功绩卓著而受到表彰,徐向前奖励他300块大洋。蔡威把大洋全部分发给电台工作人员。

1935年5月,为策应中央红军北上,红四方面军离开川陕根据地开始长征。6月,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在四川懋功会师。8月,中央对两个方面军的电台和人员进行了调整,从红一方面军抽调了7部电台、30多名通信技术人员,支援红四方面军。红四方面军的电台由5部增至12部,如虎添翼,为之后征战作出卓越贡献。

(来源/《毛泽东年谱(1949-1976)》,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12月第1版;《朱德军事文选》,朱德著,解放军出版社1997年8月第1版;《红军总部的峥嵘岁月》,吕黎平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12月第1版;《北上——党中央与张国焘斗争纪实》,刘统著,广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1版;《红军破译科长曹祥仁》,曹冶、伍星著,时代文献出版社2014年3月第1版等)

责任编辑/王兰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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