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回纹的艺术研究及在标志设计中的应用

孙婧（内蒙古科技大学）

一、回纹的历史发展与艺术特点

（一）回纹的历史发展

作为中国传统图案中具有代表性的纹样，回纹的由来与水在流动时产生的涡旋形态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从回纹的结构分析，涡旋的形态与回纹纹样的构成形式尤为相似，两者均呈现出向心回旋的结构，回纹便由此而来。早期先民则通过对漩涡的观察和模仿，并从中提炼信息，结合主观审美将其图像化后，进行“意象”的表达。回纹最早使用遗迹出现在新石器时期的马家窑文化马厂类型遗址所出土的回纹陶罐上。该回纹陶罐腹部绘制有构成感较强的回纹，并占据陶罐较大一部分面积，绘制手法上采用复线的形式进行层次叠压，规律中赋有韵律感。

新石器时代与商周时期回纹在陶瓷和青铜器上的应用较为广泛。在商代回纹通常运用于青铜器的颈部、腹部、底部，以装饰性纹样出现，并象征着神秘与威严。随着历史的迈进，先人们的审美也随之提高，不再局限于横竖转折重复的回纹，发掘创造了由菱形和方形样式，并加以二方连续、四方连续组合而成的新回纹样式，使整体效果更饱满，所蕴含的寓意更丰富，回纹的艺术形式逐渐显露。此类回纹在春秋战国时期也均被应用。

到了汉代，因回纹形式简单与汉代人审美不符，已无法满足汉代人的心理需求。随着社会稳定发展，思想统一，以及玉器、漆器、印染织绣等器具工艺的出现，新型纹样全面兴起，致使回纹逐渐远离了人们的生活，只在汉代陶器上以极小面积的环带状装饰存在，回纹淡出历史舞台。

唐代时期社会稳定、经济繁荣，出现各式各样色彩丰富的新纹样，回纹转变为辅助纹样存在。至宋代,规则有序的回纹与当时先人们重理的思想相符，重新将回纹使用、发扬并风靡起来。这时的回纹象征着高雅理性的审美风尚，以辅助图案装饰于陶罐的瓶口、颈部、底部。经过宋代的继承与发扬，回纹发展到明清时期倍受先民的喜爱，被广泛用到了生活中，例如，地毯、家具、漆器、刺绣、建筑物的各种装饰上，装饰风格不再单一。

从新石器时代呈旋涡状出现到商周时期用于青铜器装饰，回纹的出现奠定了商周的主流审美风格。至西周及战国时期，回纹又发展出新的纹样形式,宋代的回纹更是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尚理心理。不同时期回纹承载着不同的文化含义，历经时代的传承与变迁，今天的回纹已不再是简单的纹样图案，它已成为中华民族一个具有代表性的语言符号。

（二）回纹的艺术特点

回纹从古至今并不是以单一纹样存在，在历史的传承中回纹延伸出多种类型。主要为方回单体型、减笔组合型、正反‘∽’型、一笔连环型。

方回单体型是最常见、最具代表性的回纹构成样式。由一根线通过一个中心点横竖转折向外延伸形成一个单体的正方形，再将其进行二方连续或四方连续的排列，向外延伸的线条营造出连续不断、循环往复的动态感，纹样更具连贯性，装饰的同时，不会喧宾夺主。

减笔组合型回纹，是减少回纹横竖转折的笔画后再重新组合的纹样。此类回纹与先前相比，颇具古朴、简约自然的美感。此外，比较这两种不同构成形式的纹样，回纹的构成形式由一个独立的单体变成了由两个单体组合而成的新组合型单体，而后以此新单元再进行间隔式的二方连续。

正反“∽”型回纹，在减笔组合型回纹的基础上，反向反转后形成‘∽’型样式，是将减笔组合型回纹的构成方式进行多样化转变后形成。虽然只是结构上微小改变，但纹样的装饰风格，从规整简洁变得活泼流畅。

一笔连环型回纹是以不间断的线条一呵而就、回环往复。该类型的回纹线条更加井然，粗细不变，由一条齐整的线条进行反复折绕，让线条更具动态感同时营造出的通透的空间感。为观者带来律动、蔓延不断地视觉感受。

先人依据线条的走势与圈数的变化，在对回纹基本结构不变的基础上、在有限的变化中，寻求无限的审美内涵，寄托了先人对生活如意吉祥的美好期许。回纹变化的结构与更迭不断的类型，展现出先人对于自然生生不息、生活“富贵不断”的美好愿望。

二、回纹的文化寓意及审美

传统回纹在历史的长河中经久不衰，成为中国装饰纹样中经典的存在，因为它凝结了先人们的文化思想，体现了先人对自然的认知与希望的寄托，是中国传统社会文化与人文思想从古至今的一个缩影，象征着华夏文化独有的人文思想和文化内涵。回纹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并含有独特的审美特征。

（一）回纹的文化寓意

1.规整严谨

回纹回旋方正的构成形式，凸显了中华民族正直的文化心态与刚正的民族精神。简洁规整线条巧妙传达出赋有节奏的韵律之感，循环往复的动态感，从漩涡逐渐演变而来的回纹，体现了中华传统文化中万物皆顺应与自然的理念。回纹严谨的构成形式成为代表中国美的一个典型的艺术符号。

2.福寿延绵

回字蕴含着延绵不断、千秋万代之意，而回纹以二方连续和四方连续的形式出现，构成循环往复的艺术效果，并且可向四方无限的延伸，给人以绵延之感，与福寿绵延的文化寓意相契合。这种构成形式赋予了回纹源远流长、生生不息、至善至美的中华文化精髓。

（二）回纹的艺术审美

1.回纹的线条之美

线条之美是中国文人历来较为崇尚的，中国人又有着无规矩不成方圆的思想，对于规整的线条有种特殊的敬意。所以不论主体图案为何，通常会选择线条规整、朴实简洁的回纹作为辅助纹样给予修饰，使得整体效果完整的同时，又不紧密，修饰主题图案的同时，又不喧宾夺主，赋有舒适简约之感。此外，由于直线具有向远处延伸的艺术效果，因而回纹的加入可使画面更加生动，更具活力，带来绵延流动的神奇效果。

2.回纹大巧若拙之美

回纹与丰富的动物纹、植物纹等此类较为复杂的纹样结合时，有化繁为简的效果，先人在绘制图案时，精巧的将回纹合理绘制于繁杂的图案当中，不仅不会使画面庞杂，反而起到一个突出中心的作用，画面内容丰富，回纹画龙点睛的装饰使主体更加突出。从整体而观严谨而赋有内涵，规则有序的同时，展现出庄重之感。体现了庄子“大巧若拙”的美学思想，即“简于象，而不简于意”的艺术审美。

3.回纹的韵律之美

回纹的基本形态与现代美学理论中的“重复”概念尤为相似，同时回纹根据流水漩涡而来，根据这种流动的形式演变，按照韵律和节奏来编排，回纹秩序感尤为突出，体现了“疏可走马，密切不透风”的形态特征，并创造出气韵生动、节奏丰富的图境。

4.回纹的通透之美

回纹从表面看好似由连续的实体方块组成，但其本质是由线条与线条间的留白空隙共同构成，如同窗格式的开放性结构，具有很强的通透感。线条间的空隙让纹样更具有呼吸感，修饰较为繁杂的图案纹样时，使画面更透气、更灵动，同时观者的想象不会被封锁，会随着间隙的留白继续向外延伸流露。

三、回纹的在现代标志设计中的应用与分析

回纹的每一种构成都有其独特的内涵，从而充分体现先人们赋予回纹丰富、庄严的含义。回纹历经千年的发展演变至今，已成为中华传统纹样中的典型代表。

横竖折绕的规则线条极具特色。随和时代的发展，大众审美意识不断提高，造型语言以及构成形式不断被打破，回纹已根植于大众的生活中，慢慢被设计师发现与应用，在标志设计方面也受到了设计师的推崇。

（一）回纹的文化内涵在标志设计中的表现

回纹结构看似简单，但它的内涵尤为丰富。在标志设计中，需要对其进行充分的分析理解，通过提炼与创新使传统回纹与现代设计相结合。传统回纹元素的注入会提高标志的文化价值，突显中国传统文化。

首都博物馆的标志采用了正反“∽”型、减笔组合型回纹纹样与九叠篆结合设计，标志将“首都博物馆”以篆刻的形式体现，以正红色为主体色凸显中华民族特色。标志中“馆”部分笔画以正反“∽”型回纹结构呈现，“都”将减笔组合型回纹融入九叠篆中。

标志以篆刻印章元素为主，庄严大气、工整严谨，回纹与印章元素巧妙的结合充分展现了博物馆的历史性，彰显传统文化内涵，留白之处使标志整体具有呼吸感，整体而观赋有中国传统文化特点。首都博物馆的标志设计很好地体现了中华民族特色，契合主题传递出博物馆文化底蕴浓厚且庄严的文化气息。（如图1）

图1 首都博物馆标志（图片来源：网络）

四川绵阳的城市标识也是回纹运用于标志设计的一个典型案例。标志整体以“绵”字回纹印为主要设计元素，应用方回单体型、减笔组合型、正反“∽”型回纹结构，构成一幅富乐连绵之画，传递出灵动、活力、持续发展的美好寓意。标志整体的回纹方印图案又好似芯片，将“绵阳——中国科技城”这一信息巧妙表现。丰富的颜色传达给观者不同的信息，回纹的融入看似简单，但背后蕴含着不同的含义。

标志突显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同时，也不乏时代特征，回纹与标志的巧妙结合，将民族文化与四川本土文化很好融合在一起，传递出的文化意向也深受大众的推崇。（如图2）

图2 四川绵阳城市标识（图片来源:网络）

（二）回纹的构成形式在标志设计中的表现

伴随着大众审美意识不断提高，标志造型语言以及回纹构成形式的不断被打破，部分现代标志将回纹的构成形式应用于设计中，将民族文化更直观地展现给大众，并深深根植于生活当中。

云南民族大学的校徽直接采用方回单体型回纹与之结合。循环往复的回纹规整严谨，体现着正直的文化心态与刚正的民族精神，具有凝聚、延绵、吉祥的含义，将其直接运到校徽中寓意云南民族大学师生平等团结、刚正不阿、互帮互助，传承各少数民族优秀文化的同时彰显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如图3）

图3 云南民族大学标志（图片来源:网络）

无论从回纹的寓意内涵，还是从结构形式，都可以看出回纹在标志设计中的文化价值与审美价值，其吉祥、绵延的象征意义，在现在的设计中依旧受到大众的青睐。

四、总结

回纹从古发展至今，凝结了先人们对自然的认知，当今社会更应珍惜这古老的历史文化，古为今用汲取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并积极与现代设计结合，使回纹多元化的发展，使传统文化得以传承，传统文化的创新能够促进民族文化的繁荣。

将回纹应用于现代标志设计中时，要做到应用准确，设计合理，不止一味地生搬硬套，不合理的应用可能会误导观者对纹样含义的理解。设计者在设计当中，应学习传统纹样所蕴含的文化内涵，再结合当代审美，创作出具有鲜明文化特征的艺术设计品，达到发扬民族文化的目的，彰显出中华民族传统艺术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深刻的文化内涵，使优秀的民族文化走出国门在国际的舞台上大放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