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音乐家》[法]亚埃勒·哈森 著/沈珂 许钧 译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21.10/28.00元
一年又一年,都是老一套。每次快开学的时候,西蒙就会很沮丧,吃不下饭。假期原本和贝拉在乡下小屋过得开开心心的,可最后几天也会被西蒙不佳的情绪给糟蹋了。在小树林漫步,沿路采摘熟透的果实,野餐,钓鱼,骑车兜风,小河戏水,现在和这一切都要说再见了;还有,躺在盘绕的葡萄藤下,嗅着葡萄的清香,安详地睡去,这样的享受也不得不与它暂别了。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西蒙犹如一只牡蛎把自己封闭起来。尽管贝拉想尽了各种办法,却依然无力驱散他的愁眉。他心情沉重,沉重得像囚犯脚上的镣铐,脸色黯然,紧缩眉头,弓着背。现在这副垂头丧气的表情,与两个月前假期伊始时那张充满了兴奋和活力的脸庞简直判若两人。贝拉默默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而西蒙什么都不理睬,只顾来回踱步,嘟哝着时间怎么过得如此之快。
九月,注定的那一天到来了,西蒙感觉自己的胃在抽搐,疼痛难忍。平时样样爱吃、无论如何不会落下贝拉准备的早餐的他,现在却连一口水都咽不下去。
贝拉叹了口气,把先前准备好的饭菜盒装进他的公文包里,说:“你一定要吃。答应我,好吗?”
“好。”他用沙哑的嗓音回答道,眼睛直盯着那杯慢慢凉下来的巧克力。
“好歹喝点橙汁吧!”贝拉坚持说,“橙汁含维生素多,你在学校工作需要补充维生素。”
西蒙点点头,胃还在抽搐。
“该走了。”她轻轻地说,把雨衣和公文包递给他。西蒙依然点点头,却一动不动。
“走吧,西蒙,你要迟到了!”贝拉大声说。
西蒙终于站起身,低着头,眼中满是伤感。
贝拉亲亲他的额头,陪着他出门,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鼓励和安慰的话,可他似乎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她站在门边,看着他迈着灌了铅似的步伐慢慢远去,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西蒙一直是走路上班的。他教书的初中离家不远,而且他喜欢走路,走路有助于健康。
今年,夏末的雨水特别多,那样的空气已经让人感觉到秋天的来临。平日里的西蒙非常留意大自然的变化,关心土地的味道、树的颜色、鸟儿的鸣叫。可现在走在路上,他却对身边的一切置之不理,唯独试着抚慰咕噜咕噜叫的肚皮。不时地,他的身边经过成群结队的孩子,他们嬉笑着,因为漫长的暑假结束,又可以上学,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了。离学校愈来愈近,西蒙渐渐放慢了脚步。这条路能走上一年该多好啊!开学对他而言是多严峻的考验!依照西蒙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这一天有多么的关键。开学初的几天如同一场战斗,老师和学生互相认识,继而衡量对手的弱点和强项。正因此,西蒙才觉得无能为力,他的恐惧是那么明显,连11岁的孩子都能一眼识破。
这样的尴尬已经持续了好多好多年。
今年,是西蒙任教的最后一个年头,于是他打定主意:对学生不能再听之任之,而要显示出老师的权威。没错,权威!一路上,他无数次地在心中重复着这个词。这群淘气鬼马上就要见识到他的厉害,我们这位资深的音乐教师!
“加油,西蒙,加油!”贝拉对他说,“想想你退休之后,我们将要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吧!”
贝拉的话是对的。仅仅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从此以后——自由万岁!
他试着让自己放松一些,深呼吸几次,咳嗽几声,清清嗓子,使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地干脆有力,高昂起头,就是这样,骄傲地,有威严地,他穿过学校的栅栏门。因为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经历这样的一天,开学的那一天。
然而,一看到学生,他又想退缩,想拔腿就跑,跑回家里去。可他控制住了。西蒙走过校园,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突然,一片寂静,人群迅速散开,给老师让路。去年他教过的初一学生们轻声嘀咕着,这是不是音乐老师克莱恩先生。西蒙调整一下步子的节奏,走出一段小曲子来,这是他刚刚按“权威”这个词谱成的新曲,“权——威,权——威”。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他迈着这样节拍的步子来到同事们身边。认识他的人微笑着迎接他,不认识他的人则自我介绍,向他问好。
“西蒙。西蒙·克莱恩。我是音乐教师。”他小声说。
他在学校的最后一年主要带的是初中预备班的学生,学生的水平都很不错,因此不会太劳神。对付刚进校的学生他还是游刃有余的,曾让他吃足苦头的是高年级的,初二和初三的学生。原本他想把最基本的音乐知识教给他们,结果他们什么都没学会。这群捣蛋鬼知道的、喜欢的只有RAP(吟快板)、FUNK(乡土爵士乐)、HIP-HOP(嘻哈音乐),更糟的还有TECHNO(电子音乐),最可怕的噪声!
“他们就把这样的东西称之为音乐!”西蒙常常抱怨道,无奈又失望。
西蒙并不反对接触各种形式的音乐,但是,如此一来,他的课堂便闹翻了天。孩子们爬到课桌上,开始边唱边跳,模仿着他们崇拜的乐团。而西蒙则站在窗边,等待这一刻的结束,这一课的结束,苦难的终结。下课的铃声,就是欢腾雀跃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