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辉
胡栋朝是广东近代著名工程师。他从美国康奈尔大学土木工程系硕士毕业后,积极参与祖国的建设,是我国早期铁路、公路建设的杰出专业人才,也是中国高校早期工程专科教育的开拓者及优秀教师。无论是出国留学或是游学,他均是为了学习国外先进的知识和经验,以期更好地服务于祖国的建设,一生始终怀着一颗报效祖国的赤子之心。
胡栋朝(1873—1957),字振廷,广州黄埔村人,是近代广东著名的铁路工程师。他先后求学于香港皇仁书院、天津北洋大学堂、美国嘉利宽大学及康奈尔大学,获土木工程硕士学位。1906年,胡栋朝入京参加学部考试,被赐为进士。他在美国学成归国后,投身于我国铁路工程事业,积极翻译西方铁路书籍,先后主持勘探川汉、苏浙、闽粤等铁路。民国年间,他回归家乡广东,曾任职广州市工务局、广九铁路管理局、广东建设厅公路处等单位,亲自参与广东公路建设,规划设计并主持兴建了广州越秀区、海珠区的众多马路,如惠爱路(今中山四、五、六路)、永汉路(今北京路)、长堤大马路等。胡栋朝还曾任教于上海高等实业学堂、北京师范大学、中山大学、岭南大学等高校,为我国高校早期工程专科建设做出了贡献。他一生经历了清朝、民国、新中国,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他始终坚持以实际行动践行其强国之志,诠释其爱国之情。
胡栋朝的童年是在广州黄埔村度过的。据《黄圃胡氏族谱》载,清代黄埔村胡氏是名门望族,既有达官贵人,亦有富商巨贾。胡氏家族非常重视族中子弟的教育。胡栋朝的祖父胡履亨是清乾隆年间的朝廷官员,但到胡栋朝父亲胡乾道这一代,家境已渐不如前。清光绪四年(1878),胡乾道去世,母亲带着年幼的胡栋朝艰难度日。以后胡氏家族罕有成员任职于政府,而家族中却出现不少杰出的商人,生意遍及香港、印度、上海等地。像众多优秀家族一样,胡氏家族亦不乏励精图治、互帮互助的成员。在胡达朝等族人的帮助下,胡栋朝17岁时赴香港学习,于1892年考入英国皇仁书院。由于胡栋朝学习非常刻苦,第三年就中学毕业,开始在大学预科班学习。
胡栋朝本可以在毕业后跟随叔父从商赚钱,缓解其母独力支撑家中事务的艰难状况。然而,胡栋朝的志向远不于此。他在皇仁书院求学期间,发生了震惊国人的中日甲午战争。由于清政府的腐败,中国遭到惨败,爱国志士发出救亡图存的呐喊,掀起了实业救国的热潮。在此背景下,中国近代史上的第一所大学“北洋大学堂”于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在天津成立,开设律例、工程、矿冶、机械四门学科。[1]该学堂以“兴学强国”为目标,深深地吸引了正就读于香港皇仁书院的胡栋朝。当获悉该校在香港招收六十名学生后,胡栋朝毫不犹豫地报考,并以优异的成绩被北洋大学堂录取。他专修工程学,学习勤奋刻苦,各科成绩均名列前茅,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早的工程学毕业生之一。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胡栋朝在毕业大考中以名列第二的优异成绩获得公派出国留学深造的机会。
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胡栋朝赴美国留学,先进入嘉利宽大学,学习工程学相关课程。他勤奋好学,一年后便开始实地练习铁路测量,所绘之铁路图(包括有预备测量平面图、剖面图,安置路轨平面图、剖面图等),被主管教授认定为全班最优秀的测绘图。[2]第二年暑假,教授莲多先生推荐他进入太平洋铁路公司实习,担任测量员。通过实习,胡栋朝深感有必要进一步学习,日后方能更好地服务于祖国的工程建设。他获悉美国工程学专业最优者为康奈尔大学,便联系北洋大学创办者盛宣怀,获批前往康奈尔大学继续深造。因胡栋朝在北洋大学堂及嘉利宽大学均研习工程科,成绩优秀,康奈尔大学的教授及校长一致同意其直接攻读土木工程硕士学位。[3]为了尽快掌握有关知识,胡栋朝争分夺秒学习,迅速完成了毕业论文《比较栓桥及钉桥之功用》(Comparison of Pin Bridge and River Bridge ) ,于1905年毕业并获土木工程科硕士学位。作为该专业最优秀的毕业生,国内《申报》对其成绩曾有专门报道:“该大学设立工程专科五十余年,学生之考筑桥法,从未有得九十分之程度者,胡君独得九十八分,为该学堂冠。”[4]
胡栋朝毕业后在美国实习,见到许多先进设备和技术,想到都是祖国建设所需要的,也是自己必须掌握的。他在日记中写道:“见美国之铁路、桥梁、机车布置美备,制造精良,无时不回国效劳,尽己之所知所能。”[5]
胡栋朝在美国康奈尔大学硕士毕业后,以极大的热情回国投身于铁路建设。当时清政府已是内忧外患,内部贪污腐败,行政能力低下,胡栋朝空有满腔抱负,却难以施展才华,渐产生郁郁不得志之感。1911年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建立了中华民国。民国元年(1912)他决定出国游学,加强工程专业学习。他分别往日本、俄国、挪威、丹麦、瑞典、瑞士、德国、奥地利、匈牙利、意大利、新加坡等地游学,历时9个月。在游学过程中,他渐渐觉得,无论朝代如何变更,中国始终是自己的故乡。作为一名工程学专业技术人才,他选择城市和实业建设,以专业知识报效国家的想法跃然日记中:
见人之铁路如织,则思修中国之铁路;见人之城市如锦,则思修中国之城市;见人之街道整洁,则思修中国之街道;见人之机厂林立,则思建中国之机厂。[6]
游学期间,他处处留心国外的路桥建设及城市规划,希望能将其先进经验引进回国。他最为关注的当属欧洲的路桥建设及城市规划建设,其中对德国柏林繁华美丽的街道印象最深刻:
到德国境内,见其田畴齐整,阡陌纵横,屋宇则红瓦白墙,士女则峨冠盛服……旅游行大街一次,见其街道宽广,屋宇华丽,电灯辉煌,行人杂沓,其景象之大观,向来梦想所不到,繁华美丽,如瑞典京、黄旗京者亦其后也。街道用煤渣砌成,全街一致光滑如镜,汽车千百乘,如梭织锦。电灯两三千行,璨若明珠。村俗如予者,骤见之饶,若登天堂,入寒宫,不禁身轻心醉。[7]
他游学期间搜集了许多国外街道、路桥方面的明信片,有法国巴黎帕西地区周边全景图、德国柏林西里西亚门火车站景观、法国罗彻泰利村水坝景观织锦画、西伯利亚铁路山洞景色(有胡栋朝笔迹:“西伯利亚铁路山洞景色,1912年6月,栋志”)等。这些明信片虽题材各异,但均涉及城市建设的街道规划、路桥设计、铁路建设等方面。胡栋朝游学时还参观了铁路博物院、船政博物院、陆军博物院专业博物馆,并购买了船政博物院的《目录图说》及铁路工程等相关书籍,寄回国内供学校的师生及有关学者参考研习,以期望促进国内实业发展。可见,他身在国外,始终心系祖国,所思所想所做均是为了学习国外先进的知识和经验,归国后更好地投身于祖国的建设。
俄罗斯西伯利亚铁路山洞景色明信片(海珠区文物博物管理中心藏品,胡仲化先生捐赠)
胡栋朝在美国学成归国后,投身于国内铁路工程事业。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十一月,胡栋朝开始勘测川汉铁路,但川汉铁路公司内部就开工事宜分歧严重,有的主张先修宜万段(宜昌至万县),有的主张先修成渝段(成都至重庆)。胡栋朝充分调研后撰写出《川汉铁路宜由何地开工论》一文,先后发表于《申报》《四川杂志》等刊物。[8]胡栋朝经过计算,成渝段“需款一千九百零四万五千余两,修路八百七十二里“,仅需三年即可竣工。而修筑层峦叠嶂的宜万段,耗费人力物力巨大,四川以收谷租作为筑路费,实难以承担此巨额费用,一旦筑路失败,极可能引起外国势力的介入而丧失铁路主权。综合各方因素,胡栋朝极力主张先修成都至重庆路段。然而,官方支持川汉铁路公司先修地形复杂险阻的宜万段而放弃容易完成的成渝段,且久不开工。胡栋朝在四川川汉铁路测量两年遇到许多困难,勘测行旅、设备跋涉艰苦是一方面,关键是资金得不到保障,在三溪河勘测时竟然粮食俱尽。即使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他也没有退缩,而是加倍工作,“以便蜀人使之免上青天之难也”[9]。清廷内部的腐败与软弱导致工程进度缓慢,胡栋朝等人虽有工程师之名却无工程师之权,无法参与川汉铁路决策,最终导致川汉铁路未能成功修建。[10]
胡栋朝离开川汉铁路公司,1908年被派往查勘苏浙铁路,后又查勘闽粤铁路。胡栋朝是一位勇于坚持原则、坚持真理的工程师,即使面对官方和川汉铁路公司领导层的不同意见,他依然敢于坚持自己正确的意见,以防止修路失败导致路权落入外国掌控之中。但面对官方和川汉铁路公司复杂的利益关系,他未能争取到总工程师应有的话语权,且感觉筑路经费未能保障,最终遗憾地选择辞职。清宣统二年(1910),宜万段开工一年后遇到重重困难,川汉铁路董事局这时才意识到胡栋朝先前关于先修成渝段意见是正确的,那是后事。
在攻读硕士学位期间,胡栋朝为让国人进一步认识到修筑铁路的重要性,利用暑假时间在康奈尔大学图书馆搜罗铁路书籍,日夜研习,短短三个月便完成了其首部铁路著作——《中国铁路指南》。1904年底,胡栋朝为该书写“序言”,把书稿寄回中国。该书由上海广智书局出版,国人争相购买,首次出版的2000册迅速销售一空,后来又再版2000册,在国内引起巨大反响,可见国内读者对铁路工程常识的迫切了解。胡栋朝在“序言”中说:
铁路之业,创自英国,百年以前,通地球无铁路,八十年以前,欧洲诸国无铁路,七十年以前,美国无铁路,二十五年以前日本无铁路,十五年以前中国无铁路。盖铁路之学,为近世发达进步之学也。我中国前此风气未开,谙铁路之学者,寥寥无几,即工程之名目,建筑之情形,闻其名,想其像,而不知为何物者,亦不乏其人。近则智识渐开,新机初发,士夫之欲研究普通专门学者,比比皆是,而以铁路问题为尤甚,作者亦欲研究铁路学业之人也。故每于暇日,采集铁路工程要端,编区为四章,图式共计九十余幅,以与同志者共研究之。第一章讲论诸项工程,共有八种,铁路利益共有五种,中国已成铁路约计二千余里,将成铁路约计三千余里;第二章讲论欧美诸国已成铁路,并其章程法律,并论铁路公司,铁路检计。此两章为铁路工程普通学识,中国士商所当知者也。第三章讲论开筑铁路测地建桥之法,填基安轨之术;第四章讲论铁路职员,司理责任。此两章为铁路人员,初给学识,铁路学生,所当学者也。至于欲增广见闻,激发志气者,当先读下录数节,何为工程、卫生工程、水利工程、铁路利益、中国铁路、生意司理员责任后半节。至若欲知铁路专科之书,当看卷终铁路专科数目。[11]
在岭南大学任教期间,胡栋朝为引导、鼓励学生学习工程学,编撰了《铁路工程历史》一书,于1920年出版。该书“序言”为中文,正文为英文编写,每章都附有中文解释的关键词,以便国内学者能更准确掌握铁路工程专业知识。
此处,胡栋朝还著有《铁路交通》《铁路教科书》《桥梁建筑学》《隧道建筑学》《建筑铁路理财学》等论著,以及发表有《中国各省铁路办法撮要》[12]《川汉铁路宜由何地开工论》[13]《广九铁路现况及改良计划》[14]《广九铁路开源节流办法呈文》[15]《审查停筑朝天纸行等街马路案意见书》[16]《本校工艺系改进之意见》[17]《查办福建潮汕兴宁惠潮各路工程情形报告》[18]等相关文章。
《铁路工程历史》书影
胡栋朝硕士毕业后,川汉铁路公司、浙江铁路公司、粤汉铁路公司均欲聘其为工程师,其中最早发出邀请的是四川总督锡良,于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曾两度邀请他回国兴办川汉铁路。胡栋朝亦希望学以致用,为祖国铁路工程奉献力量,但他认为自己在大学以学习工程理论知识为主,而工程专科的实践是极其重要的,因而决定暂缓回国,先后进入美国编斯云利雅铁路公司、美国桥梁公司、波鲁云机车公司实习,逐步对铁路管理、桥梁设计、机车制造均有深入的了解。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负责筹办川汉铁路的四川总督锡良认为路款筹集取得进展,因而专程派胡峻(清光绪二十一年进士)往美国聘请胡栋朝归国。其时,粤汉铁路公司亦积极联系胡栋朝,希望他能回家乡办铁路。胡栋朝致信粤汉铁路公司总办郑观应时明确表态:“若粤路以外国人为总工程师,则栋虽有月薪万元亦不愿就职,盖栋欲使外国人知我中国各省自办铁路,不用洋匠总其成而中国人亦能妥办也。”[19]胡栋朝虽家中经济拮据,全靠族叔等扶持方能顺利完成学业,但面对国内铁路公司的聘请,坚决表态不能聘请外国人为总工程师。这段铿锵之语,一是表明他非常有骨气,不为金钱而苟且;二是表明他非常自信,认为自己亦能主持兴办铁路,不用依赖外国人;最重要的是,他强调国人须自办铁路,不依赖外国人,从而杜绝路权落入外国之手,足见他爱国自强的赤子之情。胡栋朝面对家乡的聘请,非常心动,但由于四川总督锡良派员往美国延聘胡栋朝在先,态度坚决,因而胡栋朝只能婉拒粤路的聘请,归国后进入川汉铁路公司。
民国年间,胡栋朝终于回到家乡,担任广九铁路管理局代理局长。广九铁路于1907年由中英共同合作兴建,1910年接轨通车,虽然该路是中方修建为主,但在车利分配中英方占据了35%的收益,且有诸多不合理的条约。胡栋朝接管广九铁路时,广九铁路处于亏损严重的状态。他亲自对广九铁路的运营状况进行细致的调研,先后提出《广九铁路营业发展之计划》《广九铁路开源节流办法》。由于各项措施对症下药,改革效果良好,广九铁路迅速扭亏为盈。经过胡栋朝大半年的努力,1933年广九铁路管理局的收入较1932年增加了16.3万多元。更值得国人赞誉的是,胡栋朝通过组织人员与英方政务司、国家律师及广九英段局长汉嘉等进行谈判,修改原有条约,进一步收回路权。1934年7月,胡栋朝等与英方签订了新的条约。《广九新约》在车利分配上,规定中方利益分配由原65%调整为72% ,为中方增加了7%的收益。其他新条款,亦更显公平。此外,陈炯明主粤政时,东江军事扰攘,致该路停车数月,其时英方根据之前的旧约,要求中方赔偿损失费一百多万元,经此次谈判,中方按新约不用再赔偿损失。广九铁路经过胡栋朝的整顿,不但夺回了利权,维护了国家利益,而且提高了运行效率,进一步推动了广东的发展。[20]
1906年,胡栋朝学成归国,看到中国虽努力自办铁路,然本土工程师寥寥无几,只得聘请外国工程师,中国并没有真正掌控铁路自办的实权。因此,他认为必须大力培养本土工程师,加派学生出国学习先进的工程技术。[21]然而,胡栋朝很快便认识到,派遣学生出国留学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工程师缺乏的问题,他明确提出:“开办铁路学堂,以储铁路人才,乃为至要。”[22]当时中国各地已相继出现新式学堂,不少有识之士也认识到实业教育的重要性,但各地尚未专门设立铁路学堂,大学的工程学教育亦极不完善。据此,胡栋朝积极发展职业教育,努力为国家培养路桥人才。
胡栋朝在上海高等实业学堂共任教五年(1909—1914),担任教务长。他认为,学生在五年内要学习算术、代数、高等代数、平面几何、平面三角、实体几何、经纬几何、弧三角、微分等九种课程,每种课程教材皆几百页,内容太多,老师教授课程难免疏略,学生亦难以消化,因此建议参照国外课程设置进行改革,并逐步取消学堂在考试前给学生题目的弊习。
胡栋朝于1923年1月进入北京师范大学任教,当时学校工艺系专业太少,他从专业设置、课程设置、班制、招生等方面进行调研,针对存在问题提出改进方案。他建议北京师范大学工艺系改为职业教育系,设置建筑土木科、机械电气科、图画艺术科、商业专修科、农业专修科,优先发展工科。[23]他又专门致信时任校长范源濂,分别从考试制度、课程安排、学生纪律和膳宿、职业教育等方面提出具体建议。他指出,中国教育重文科、法政等而轻职业教育(含工科教育),建议学校发展职业教育,为工商业发展培养师资,同时也促进国家工商业发展。他认为,欧美等国的发达与其重视工商职业教育有关,因而把改良工商职业提到了关乎国家富强的高度。其建议言之有理,又切实可行,均被范校长采纳,并颁布各项改进措施;关于膳宿费及学生职业等规划,至今我国教育界仍在沿用,可见其意见的科学性和前瞻性。[24]
1924年,胡栋朝等建议筹建铁路大学,经交通部批准立案成立,校名定为基辅大学(1928年改名为北平铁路大学),胡栋朝聘任为教务长。[25]
1929年,岭南大学初办工科,钟荣光校长聘请胡栋朝担任工学院院长。胡栋朝就职后创办了土木工程系,对课程进行改革,细化为铁路、道路、桥梁、水力、卫生五个工程组,[26]以便培养全能型工程人才。他所创办的工学院后来并入华南理工大学,土木工程等学科延续至今。
胡栋朝在德国游学时,看到柏林街道繁华有序:“树林隐翳,花卉丛集,一街之中,有路五六条。有行人路,有马车路,有单车路,有电车路,有汽车路,另有大树四行,集于其间。花卉草地,铺于其下……”经过思考,他在日记中写下了自己对国内古城历史文物保护的看法:“将来我中国当于古城之左右,择地另建新城。先行布置街道,应依此都为式。”[27]胡栋朝关于保护中国古城、择地另建新城的思考,是在1912年,极具前瞻性。
胡栋朝受上海高等实业学堂校长唐文治邀请,进入该校任教,从此拜唐文治为师,学习国文。即使赴国外游学路上,晕船身体不适的情况下,亦坚持每天读国文:“是日海病作吐,眠床不起。思家之念,萦绕于怀,不可厌抑……晨五点钟醒,读国文三页。”[28]旅途中的胡栋朝无时不思念故乡,读国文大概可缓解其思乡之情:“一波如镜明月东来……当此好景之时,又不竟触景生情矣。正所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也……旋读国文四页,贾谊过秦论。”[29]从日本到俄国后,亦坚持每天学国文:“午后读国文六页……范希文《岳阳楼记》,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志。”[30]在欧洲游学期间,经常把学习国文的感悟写信予唐文治分享,互相交流。他在日记中记录了唐文治对国文之理解:“国文关系国粹,而人品学问皆括其中。故凡文之博大昌明者,必其人之光明磊者也。文之精深坚卓者,必其人之忠厚笃实者也。至尖新阴巧,则人必刻薄。圆熟浮滑,则人必鄙陋……人能立品,则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皆涵结于中,而流露于外矣。所谓积于中形于外也。”[31]游学期间,他还学习《训俗遗规》《国策》《国文大义》等书,在其日记中记录了大量读书心得。胡栋朝在欧洲游学途中还向唐文治校长致函提出当前南洋公学办学的问题并改进经验。唐文治非常欣赏胡栋朝的才华和爱国品格,因而聘请胡栋朝结束游学后再次任教于上海高等实业学堂。
新中国成立后,耄耋之年的胡栋朝仍不遗余力地奉献自己的力量。1951年他上书广东省人民政府主席叶剑英,为广东的交通建设出谋划策。在公路建设方面,建议广东以广州市为起点,兴筑公路九条。“正东公路,沿海岸直达福建;正西公路直达广西;正北公路直达湖南。东北公路三条,西北公路三条,亦由广州市择地兴筑,务使广州市四通八达,而伸张及邻省。此为公路开发之计划也。”在铁路建设方面,建议开发华南数省铁路联网,以备物资交流。“由四川为起点,经过云南、广西、广东、福建、浙江、江苏,而以南京为终点,后由昆明、桂林、广州、福州、杭州伸张支线,以至各重要区域,若此路完成,则物资交流,各省均受其利。”[32]胡栋朝关于上述公路和铁路网的建设,大都得以实现,可见其在路网建设方面极具计划性、前瞻性。《上省府主席书》最后还谈到自己“惟为人民服务志愿尚未达到”,此时胡栋朝已78岁高龄,还怀着为人民服务的志向,让人心生感动。
1951年,胡栋朝赴新成立的广东省文物保管委员会任职,[33]同年当选为第二届广东各界人民代表大会代表。1953年8月22日,广东省文史研究馆成立,胡栋朝担任该馆研究员,并出席成立大会。[34]胡栋朝对新中国建设是竭尽全力。1954年农历正月十五日,广东省文史研究馆举办春节联谊会暨“国家经济建设公债”认购活动,为支持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工业化筹集资金。当天下着大雨,年逾八十的胡栋朝风雨不改,从黄埔村出发赶来参加活动,带头购买公债。在胡栋朝等老前辈带动下,所认购的公债超过原定计划18倍以上。[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