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体工商户社会养老保险参保现状及影响因素研究

高艺恒

(山东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泰安 271018)

一、引言

个体工商户是长久以来最大的一类市场主体，从个体工商户群体出现至今，该群体不仅为中国经济增长做出了突出贡献, 还推动了中国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的巨大变迁。根据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的统计显示，截至2021年末，我国登记在册的个体工商户已达1.03亿户，占整个市场主体总量的2/3，大概解决了近2.76亿人口的就业问题。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蓬勃发展的背景下，个体工商户已成为我国就业的主力军。从繁华都市到穷乡僻壤，不管是城乡商品交易渠道的开通与拓展，还是城乡消费品市场的统一和繁荣，都能列举出个体经济的贡献份额[1]。在落实基本养老保险全覆盖过程中，个体工商户参与社会基本养老保险是实现养老保险全民覆盖、健全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改善人民生活品质、提高社会发展水平的重要一环。

然而，个体工商户作为一类特殊的就业群体，社会养老保险参保率仍然较低(董西明等，2010；吴永求，2012)[2][3]。部分个体工商户自身参保意识较低、收入盈利状况不佳，不缴、断缴的情况比比皆是。再加上个体工商户的法律地位也很尴尬，依据现行法律，个体工商户由《个体工商户条例》进行规范，依法登记纳税，属于经济组织，但却被排除在企业体制之外，不能享受国家推动中小企业发展的政策红利，制度不完善导致对个体工商户的政策歧视。不论在理论上还是法律上，对个体工商户的地位、性质都存在着各种争议和矛盾(李友根，2010)[4]。这就导致个体工商户在税收减免、政策优惠和社会保障等方面也面临各种歧视与不公平对待。同样，在社会基本养老保险相关制度和政策适用上，个体工商户也处于一个“尴尬”地位。《国务院关于完善企业职业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的决定》(国发〔2005〕38号)规定，城镇个体工商户和灵活就业人员参加基本养老保险的缴费基数为当地上年度在岗职工平均工资，缴费比例为20%，其中8%记入个人账户。可见，个体工商户为税收、商品流通、就业等做出了巨大贡献，且就业具有相对稳定性，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别于灵活就业人员非全日制、临时性和弹性工作等灵活就业方式，但在保险缴费标准上却与这些群体保持一致，承担着较重的缴费比例。个体工商户参加基本养老保险均遵循自愿原则，这类群体正处于资本积累阶段，从理性经济人的角度，他们所做出的决定是努力扩大再生产并不断追求利润，这使得他们对任何削减当期或短期收入的可能性都可以进行回避或抵制。实际上，个体工商户已经承担了一定水平的税收负担和经营成本负担，自然不乐意再缴纳自付水平较高的基本养老保险费。因此，了解他们自愿性参与社会基本养老保险的状况，探究其选择是否加入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的影响因素及其程度，尤其是在电子商务对线下零售等服务业的冲击下，在互联网商业时代和后疫情时代，对提高个体工商户参保率，实现社会基本养老保险全覆盖，保障其基本养老水平，促进实体经济发展与稳定就业，促进我国经济高质量、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二、文献综述

目前学界有关自愿选择性参保意愿及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农民、流动人员、灵活就业人员等群体上。穆怀中等(2012)在新型农村养老保险试点过程中，通过来自试点县的2363个问卷调查样本，综合分析了个体特征层面如性别、收入水平、户口类别、受教育程度、年龄及健康状况等、政策信任层面和政策推广实施层面对农民参与新型农村养老保险决策的影响[5]；姚俊(2010)基于江苏五地的调查研究，发现年龄、户籍现状、换单位次数等显著影响着农民工参与不同类别社会养老保险的意愿选择[6]；同样是基于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职业状态等个体特征、家庭特征和地区特征，孔祥智等(2007)通过对福建省永安、邵武、光泽三县(市)抽样调查的实证研究，分析了农民群体的养老与参保意愿，并得出三类特征对农民养老与参保意愿的不同影响[7]。与此类从客观特征进行研究不同的是，郑沃林等(2020)从养老观念、健康状况预期和社会公平感知等相对主观的意向出发，利用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12年和2015年两期共11356位受访者的数据，探究了其对农民社会养老保险参保行为意愿的影响，并发现健康状况预期和社会公平感知对提高农民参保水平有显著影响[8]。在灵活就业人员的参保意愿研究上，龚秀全等(2004)同样从性别、文化程度、职业、收入水平、在沪工作年限及其意愿以及对养老保险的了解程度等角度，调查研究了上海市外来从业人员参加养老保险的意愿[9]；孙涛(2015)也调查分析了游离于养老保险制度之外的灵活就业流动人口基本养老保险参保需求和意愿，认为出台既要满足灵活就业人员参保需求，同时又不影响现有缴费政策持续性的参保政策，是扩大养老保险覆盖面的重点和难点，更是需要重点解决的迫切点[10]；而薛惠元等(2015)则从城镇和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与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比较的视角，探究了灵活就业人员参加养老保险制度的选择意愿情况[11]。具体到更微观层面，孟颖颖(2018)甚至分析了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的养老保险参保情况及其影响因素[12]。

现有实证研究从不同角度详细分析了影响不同群体参与社会养老保险的相关因素，提供了丰富的经验借鉴，然而对个体工商户这一特殊群体社会基本养老保险状况及其影响因素的研究还比较少。鉴于此，本文运用二元Logistic选择模型，详细分析影响我国个体工商户参与社会基本养老保险的影响因素，为促进个体工商户积极参保、进一步提升我国基本养老保险覆盖率、提升养老保障水平提供经验参考。

三、数据、变量与模型

(一)数据来源

研究数据来源于2019年中国社会状况综合调查数据库(CSS)，共覆盖全国31个省级行政单位，共10283份调查问卷。本研究只选取职业类型为个体工商户的样本，在对缺失值和错误值进行处理之后，最终得到含有1047个有效观测值的基准样本。

(二)变量选择

因变量为是否参与各类社会基本养老保险，包括个体工商户可以加入的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城乡居民养老保险和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已参保赋值1，未参保赋值为0。从1047个观测样本看，已参加社会基本养老保险的个体工商户有507个，而未参加的有540个，参保率仅为48.4%，远小于我国基本养老保险参保率超过90%的水平，应当更加重视和提高个体工商户的社会基本养老保障。

自变量为可能会影响个体工商户保险购买行为的因素等12个变量，具体变量详细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其中，为避免极端值和数值过大的影响，对年收入取对数。社会信任为表达对人与人之间信任水平的评价，1～10点量表测得，1表示非常不信任，10表示非常信任。社会保障满意度为个人对政府为老百姓提供的社会保障状况的评价，同样1～10点量表测得，1表示非常不满意，10表示非常满意。信息获取为上网了解时政新闻、聊天交友、学习教育的频率，对各问题加总求和，数值越大表示信息获取频率越高。生活压力表示个人是否有为照顾家庭事务承受的压力。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表(n=1047)

(三)研究模型

社会养老保险的参保选择为二分类变量，故采用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分析影响个体工商户参与社会养老保险的各影响因素及其程度。模型公式为：

Yi=F(Xn,βn)=

其中，因变量Y表示社会养老保险参与状况，Y=1表示已参加，Y=0表示未参加。自变量Xn表示各影响因素，β0表示常数项，βn表示各自变量的偏回归系数。

四、实证结果

(一)参保现状分析

1.个体特征因素与参保现状

按个体特征分类的参保情况见表2。从性别分组看，女性参保比例略高于男性，但卡方检验值不显著。各年龄段个体工商户的参保率在1%显著水平存在较大差异，低年龄段的参保率较低，而随着年龄增长，即将迈入老龄阶段时，参保比例不断上升，但仍远低于全国总体参保水平。

表2 按个体特征因素划分个体工商户参保现状(%)

2.社会资本因素与参保现状

由表3可知，未婚个体户的参保率更低，可能的原因是已婚个体户家庭更稳定，对未来养老会考虑更多，更可能参与社会养老保险以保证家庭稳定。受教育程度更高和拥有党员身份的个体户参保率更高。非农业户籍的个体工商户参保率显著高于农业户籍个体户，这可能主要与城镇养老保障待遇水平更高有关。

表3 按社会资本因素划分个体工商户参保现状(%)

3.经济保障因素与参保现状

经济条件是个体工商户参与社会养老保险的物质基础，从表4可以看出，收入和住房保障的卡方检验值均不显著，但收入水平相对较低的个体户参保率要低于中高收入组，对于个体工商户而言，只有在满足个人、家庭日常以及再生产需求的前提下，才会考虑未来预期的养老保障问题，即对于收入较低的个体工商户来说，按照目前政策所规定的缴费比例，可能存在一定的“财富门槛”。有自有住房的个体工商户参保比例更高，住房保障更能满足当前保障需求，也只有在满足当前需求之后才可能更多考虑未来保障需求。

表4 按经济保障因素划分个体工商户参保现状(%)

4.社会性因素与参保现状

表5按社会性因素对个体工商户参保现状进行了分组比较，拥有不同社会信任、社保满意度和信息获取水平的个体工商户参保率均在1%水平存在显著差异。对社会的信任度越高和对政府提供社会保障的满意度越高，参保率就更高。养老保险属于预期收入，只有在进入老年阶段时才能兑现，因此需要建立在契约和高度互信的基础上，对社会和政府的信任和期望可能是影响个体工商户选择参保的重要因素。在自愿选择参保的条件下，信息渠道是个体工商户了解社会养老保险相关政策信息的重要方式，从分组比较中可以看出，信息获取频率越高的个体户参保比例越高。无生活压力的个体工商户社会养老保险参与比例略高于有生活压力组，但两群组间的差异不大。

表5 按社会性因素划分个体工商户参保现状(%)

(二)影响因素分析

纳入自变量后，个体工商户参与社会养老保险影响因素的Logistic回归模型如下：

Insurance=β0+β1sex+β2age+β3marriage+β4education+β5politics+β6register+β7Ln(income)+β8home+β9trust+β10satisfaction+β11information+β12pressure+μ

模型错判矩阵见表6，估计结果见表7。

表6 Logistic回归模型分类表

表7 二元Logistic回归结果(R2=0.34)

年龄显著正向影响参保行为，表明年龄越大，个体工商户更可能参与社会养老保险。年龄越大养老需求越大，个人收入积累更多，更可能购买基本养老保险，这在收入对参保行为的积极影响中得到体现(系数为0.103，在5%水平显著)。而对于收入较少的个体工商户而言，从理性经济人的角度，收入的增加更可能用于满足当前需求，对未来预期的保障性消费较少。是否为中共党员显著正向影响参保行为(系数为0.558，在10%水平显著)，中共党员参加社会养老保险的概率是非党员群体的1.748倍。户籍性质对参保行为的影响为显著负向，表明非农业户口的个体工商户购买社会保险的几率更高。城镇个体工商户的平均收入更高，再加上城镇较高的社会保险待遇水平，更愿意参加社保。从预期收入的角度，为农业户籍的个体工商户要做好与城镇社会保险体系的转移接续，提升保障水平和层次。社会信任、对政府提供社会保障的满意度、信息获取显著正向影响个体工商户参保行为(系数分别为0.154, 0.395和0.116，均在1%水平显著)。社会信任和社会保障满意度可以提高个体工商户对社会养老保障制度的信任，增加参保期望值。更多外界信息的获取有利于增强对养老保险的认知，更会在群体之间产生“跟进效应”和“示范效应”，推动个体工商户参加社会养老保险。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基于CSS 2019个体工商户数据，采用交叉表和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详细分析个体工商户社会基本养老保险参与状况及其影响因素。结果发现，在自愿选择和既定缴费比例的条件下，个体工商户社会养老保险参保率较低，远低于全国基本养老保险总体参保水平。个体工商户的年龄、收入、社会信任、社会保障满意度和信息获取显著正向影响参保行为。个体工商户中的城镇居民和党员群体参保几率更大。

根据以上结论，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对个体工商户参加养老保险作出更为详细的规定，明确其参加养老保险的各项权利和义务，使这部分人员参加城镇居民养老保险有法可依、有法必依；第二，建立全面、完整的养老保险参保基础数据库，实现全国联网和实时更新，为个体工商户养老保险的缴纳、转移、接续和支付提供便利，尽快打破部分地区个体工商户参保的户籍限制；第三，政府应加大组织个体工商户加入城镇居民基本养老保险的力度，并强化政府对个体工商户养老保险费用的补贴力度，加大财政支持力度，减轻部分个体工商户的费用负担压力问题，提高其参保积极性和参保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