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
電视剧《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里,米琪离婚以后,遭遇经济危机或事业瓶颈的时候,前夫还是会第一时间冲出来替她排雷或挡枪,哪怕有了新女友,也挡不住他内心住着一个“护(前)妻狂魔”,没办法,观众喜欢。观众既想看快意恩仇,又想看藕断丝连,到第四季了,编剧也没让他们复合,但也不掐断这根感情线。米琪成了亮在前夫心里的“白月光”,时不时增加一下瓦数。
期待破镜重圆是吃瓜群众和亲友团的美好愿望,但总有人对大团圆结局没有执念。安·泰勒的小说《呼吸课》里,杰西母亲处心积虑地安排关系破裂的儿子儿媳见面,八年互相避而不见的俩人本还客气地相互问好,可是因为母亲事先对儿媳菲奥娜说杰西有多想念她,菲奥娜对这番添油加醋信以为真,问杰西“听说你至今还藏着我留下的香皂盒,经常捧着它……”杰西大囧,此刻,一辈子刚正不阿的父亲出来澄清事实——“杰西不可能每天和香皂盒睡觉,因为目前和他睡觉的是一位车行迎宾小姐。” 母亲眼睁睁地看着这面破镜子被砸得更碎了。
可见破镜能否重圆,是不以旁观者的意志为转移的,也不以一方当事人的意志为转移。电影《爱情神话》里的前妻蓓蓓就希望自己的那张旧船票还能登上老白这艘船。小说《月亮与六便士》里的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盼着她那为了艺术私奔的丈夫快些到“临终的时候,好让自己有机会像一个母亲那样看护他。那时候他就跑不了啦”。旁观者都被吓着了:“女人们总喜欢在她们所爱的人临终前表现得宽宏大量,她们的这种偏好叫我实在难以忍受。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们不愿意男人寿命太长,就是怕把演出这幕好戏的机会拖得太晚。”
倘若遇到小说《兔子四部曲》里那样的男主,复燃须慎重。作者厄普代克每次写到兔子先生“复燃”的心理转变,都会花费很多笔墨来描写他妻子或情人的肤色、身材、衣着等外表,以至于多年后想起这本书,那些过于写实的身体描写还是会让人厌倦。后来发现,作者是故意营造这种厌倦感来暗讽:无论是妻子还是情人,暂时收获的就是这么一个兔子般没有定性的男人,他在情人和老婆之间跑来跑去几个来回就是一辈子。兔子先生太容易被表象吸引、没有耐心品味生活。面对琐碎日常一地鸡毛,他总是处于迅速厌倦的状态,他厌倦的不是她们,而是自己平庸的灵魂。
与之相反,“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的精彩之处就在于,这个心有猛虎却能细嗅蔷薇的女性有着明确的、坚定的决断,绝不试图从感情的废墟里刨回任何断壁残璋。
女明星离婚两个月后,和20多年前热恋的欧巴闪婚。当事人把这描述成一个浪漫的故事——热恋中人因外力干涉,恋情戛然而止,余情未了,待水到渠成便终成眷属。仿佛他们的感情只是被藏在冰箱里,有朝一日取出来,化冻了还很新鲜。
不过,好感情至少有个标准:忠实于自己的内心。那样,即便明知世事总会变化,还是会全情投入。就像歌里唱的“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较之现实中的有些再续前缘梦幻浮夸到不真实,文学作品里的复合桥段诗意又温柔。比如《刺杀骑士团长》的结尾:男主准备去分居了的妻子柚那里取东西,“她久久、久久地看着我,就像在看久违的令人怀念的风景。然后伸出手,轻轻放在桌面上我的手上”下面的对白看似润物无声,却有着滴水穿石的动人:
“如果可能,我是想和你重归于好的。”柚说,“其实我一直这么考虑。”
“我也考虑来着。”
“能不能顺利我倒不太清楚……”
“我也不大清楚,但试一试的价值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