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邦
秋天的午后,太阳还是暖洋洋的。
柿树的叶子落了,柿子还挂在树上,但比昨天红了许多。
染发剂,梳子和毛巾。
它们知道,父親今年71岁,属牛。母亲属羊,也快70了。
先从头顶染起,这是生命最显眼的地方。不知从哪天开始,这里的芦花,白了。
记得小时候,父亲常年留着板寸,像一面茂密油亮的山坡。
母亲的辫子则如溪水,从春天流到秋天,从肩头一直流到腰际。
求雨山上建有名人馆。他们都进去了,我没有。在附近的小街上转了一圈,觉得还是人间烟火亲切。
那年在徐州,他们都下去看汉墓了。我一个人在上面,一边看蚂蚁搬家,一边听着风声。
是的。比起埋在地下的,我更爱地上的。比起死去的,我更爱那些活着的。
庄稼树木。春夏秋冬。老人孩子。
他们在,我就活着。
我家房前屋后栽有许多树。
梨树,桃树,柿子树,枣树。我从不一一叫它们的名字,我喜欢叫它们,果树。
收下来的果实,也不叫桃子,枣或梨,而一律叫做果子。
屋后的那棵柿树多年不结果了,但还是叫它,果树。
我们就是这么叫。对我们好的人,救济过我们的人,也不叫他的名字,而叫好人。
我家的枣树,年年开米粒般的白花。
八月一到,枣像姐姐衣上的纽扣,红得发亮,发紫。
我们舍不得吃枣。爸要买药,妈要买盐,我需要一块擦去缺点和错误的橡皮。
挑几颗大的,偷偷溜到路西的草房。他是我的远房叔叔,他有一大箱子书。
我捧出枣,他让我坐在他家的小板凳上,看书。
我妈发现了,为什么没有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