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庄稼恩重如山

2022-05-03 22:28张少恩
星星·散文诗 2022年4期
关键词:虫声稻子庄稼

张少恩

北岸是乡村,南岸是城市,一条奔腾的大河将这沃若之洲一分为二。斜拉的大桥如巨翼搭在两岸,供我穿越。

整个秋天,我的脚步在此频繁地转换。

风,理顺大地生长的季节,催发茂密的梦。阳光在辽河三角洲上晒出了浓郁的稻花香。呼吸于此是幸福的充值。

每条阡陌我都踏过。心灵抒发的弦子。

碧玉的青纱转向灿烂的黄金,辽阔的葱茏划归无边的辉煌。

繁密的虫声吟诵五谷的生长,芳菲的星辰注视着天下粮仓。

母爱般宽广的田野是我心灵的朝向,令我沉醉、流连,无限欢喜和依恋。

大地上的庄稼恩重如山!

父亲的庄稼再次为秋天争光——每一株玉米都喜得“贵子”,有的是双胞胎,甚至三胞胎。个个饱满,皆是我的兄弟姐妹。

这片土地出色的表现赢得了秋风的喝彩。当然,每次我从城里回家,站在那片庄稼前,内心也充满感慨,默默地为父亲点赞。

十年前的一个秋天,我陪着一个画家朋友到这片庄稼地写生。后来,他创作了一幅国画叫《乡情》,参加国字号大展,获得铜奖。我也跟着沾光——喜气洋洋。

这块土地虽朴素,平凡,甚至偏远,但它却是父亲每年展开的画卷。小时候,一家人的生活都靠着它。我的梦想,金榜题名的荣耀,以及写下的许多诗篇也是这块土地的产出。

如今,父亲年事已高,快八十岁的人了,可那块土地却对他说:你不能老!于是父亲答应继续硬朗,虽然他的背有些驼,粗糙的手已被大地磨损,但那依然是没有间断使用的犁铧。他的眼睛明亮,走路还有力量,一如既往地热爱劳动。夏日,我亲眼看见他劈开大雨,拉紧闪电的缰绳,将那头老牛从河边牵回家中。他推三轮车一点都不摇晃,能摆平大地和天空。他说“小车不倒只管推”。

啊,父亲!如果我到了你那把年龄,还能像你那样吗——在大地的风雨中依然坚强而锋利,手上的力量胜于城里的青春!

大地不亏待劳人。

丰收的土地有父亲精彩的页面!

昨晚的一场秋雨在今日放眼的蔚蓝里添加了半勺凉爽。我的呼吸和喜悦又回到了稻田上,分外透彻。

稻子不割,我澎湃的心潮不落。

心灵在田野上流连,悠久沉醉。

世界打开了所有的门,为仁义的秋风箪食壶浆!

痴迷啊,从九月到十月,我一直游走在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事物我都喜欢,着了迷,中了魔一样,不仅仅是绿的生机,灿烂的金黄,甚至凋零我也能找到哲学的内涵,发现辩证唯物主义的闪光。

渠沟里的淤泥,鸟儿用爪子在上面书写神秘的契约。白亮亮的鸟屎如符文和谶语。琢磨不透还反复地琢磨。我的心智和想象多么渴望得到神灵的点拨。

我想提笔画画,在一张阔气的画布上画上一大片黑色的泥滩;画上繁密的大大小小鸟的爪迹;画出一笔澹澹秋水独对斜晖,柔柔的香蒲摩挲风声。

芦花的白是寂静的田野耀眼的歌喉。我想给它起个名字,让我好好想想……

一只大鸟,不,是三只,突然飞起,奋勇的翅膀拔高了田野的寂静。

阳光的玻璃杯溢出大地的芳香……

汗水在稻子里储蓄,获取黄金翻滚的利息。梦想穿越风雨,被丰硕的果实签收。

完美的秋天来自粗糙的双手和大地的母腹。

風和阳光都有功德,对丰收享有崇高的荣誉,仿佛一条河注入大海就获得浩瀚的气质,澎湃的歌喉。又仿佛拥有猛虎的山林,每一棵树,每一朵花都有威风和荣耀的光环。

你看,在辉煌的稻田边,芦苇多么优雅,翩翩的风度,它频频的摇曳是向丰收致礼。菊芋花挺拔,温柔的眼神是对秋的倾心,它的金手指光芒四射。

牵牛花不牵牛,也不牵马,它是田野上最优秀的乐手,光辉的唢呐流出大地的喜悦。青蒿还保持着青葱,细小的籽粒繁如星汉,谦卑的心怀揣宇宙。而劳豆,苘麻,鬼针草,即使枯萎了,也形散神不散——一个忠诚的,相互信赖的联盟。

我爱崇高的稻子,也爱一切美好的植物,它们使秋天拥有繁复的结构,丰饶的芳香令人感激!

我是大地的读者——阅读庄稼;阅读草木;阅读风声和虫声;阅读星辰和月光……

大鸟在田野上打开翅膀,悠悠地飞,那也是我喜爱的读物。

我阅读广泛。

深邃的大地让我手不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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