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伟
(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瘗鹤铭》是江苏镇江焦山下的摩崖石刻碑文,此碑大字书写了立碑人将爱鹤葬于此地。其碑文唐代已存于世,后传此碑为雷击毁坠入江中,至宋代淳熙年间才重出水面,后陆续有残石被打捞出,修补后的残碑陈列于镇江焦山碑林中。今见《瘗鹤铭》石碑,有打捞修补后的残碑,也有后人据残碑内容和相关文献资料重刻的新碑。关于此碑的研究自宋代至现代,代不乏人。但关于它的撰刻及产生年代问题,一直以来未有定论。本文试在文献和以往研究基础上对《瘗鹤铭》撰刻人及产生年代问题作一辨析。附“金山本”《瘗鹤铭》文于下:
《瘗鹤铭》(金山经庋唐人书瘗鹤铭文)
鹤寿不知其纪,壬辰岁得于华亭,甲午岁化于朱方。天其未遂,吾翔寥廓耶?奚夺余仙鹤之遽也?乃裹以玄黄之币,藏之兹山之下,故立石旌事,篆铭不朽。词曰:
图1 《瘗鹤铭》(金山经庋唐人书瘗鹤铭文)
相此胎禽,仙家之真。山阴降迹,华表留名。真唯仿佛,事亦微冥。西竹法里,宰耳岁辰。鸣语解化,浮丘去莘。左取曹国,右割荆门。后荡洪流,前固重扃。我欲无言,尔也何明?爰集真侣,瘗尔作铭。宜直示之,为将进宁。
丹杨外仙尉①此处抄本中“杨”写作“阳”,并未有“外”字,但出水原石为“丹杨”并上有“外”字,故取原石文。,江阴真宰,立石。
《瘗鹤铭》碑文的文字,从书法的角度,宋代黄庭坚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认为“(《瘗鹤铭》)大字之祖”“大字无过《瘗鹤铭》”,他力主《瘗鹤铭》的创作时代和作者为东晋王羲之,认为《瘗鹤铭》文体现了王羲之的“龙爪书”风格;又有认为王羲之字“逸少”和碑文署号中的“逸”有相合处,因此认为《瘗鹤铭》文为王羲之撰。后世有同此说者,亦有反对者。宋代有学者不同意王羲之说,而有陶弘景说,如认为“华阳真逸”是陶弘景的号,所以附会之。
以欧阳修为代表的一些学者,他们认为《瘗鹤铭》碑文多唐人笔法,于是有唐人说,如颜真卿、顾况、王瓒、皮日休说;或从书法风格上,或从个人生活上,或从个人喜好上与碑文有相似处即附之,后世亦有同者。
从宋代到清代大致就是以上几种说法,虽也有隋代人创作的说法,但正如卞孝萱先生言“隋起开皇元年辛丑(581年),终义宁二年戊寅(618年),无壬辰、甲午两个干支”[1]P54,由是此说可忽略不计。
当代人多因前说,言王羲之、陶弘景及唐代诸人等,然卞孝萱先生给出新的观点和结论。他的《〈瘗鹤铭〉之谜》(下简称“卞文”)从“鹤与文学”“碑版署名”“干支纪年”“书法风格”几个方面阐述了《瘗鹤铭》的创作时间和作者的问题。其结论是“《瘗鹤铭》的产生,应在受李观、韩愈瘗砚撰铭之影响而出现了皮日休瘗鹤撰铭之后,应在颜真卿新体书法风行之后,应在古文运动取得胜利之后,具体时间为唐乾符元年(或五代吴国大和六年)。撰者、书者、立石者是几个普通的修道之人,没有留下真实姓名”[1]P55。这一结论给出两个方面的信息:一是在时代判断上,在以往的基础上肯定了乾符元年的可能,并认为或可向后多延伸一甲子,即“五代吴国大和六年”,给出了《瘗鹤铭》创作时间的下限;另一方面是关于其“撰者、书者、立石者”,卞孝萱先生将其身份给了一个范围:“几个普通的修道之人,没有留下真实姓名”。
虽然如此,但就铭文来看,笔者为卞文划定了《瘗鹤铭》产生的下限,对于《瘗鹤铭》这一摩崖石碑可能产生的最早时间,笔者有不同的思考。
笔者在对《瘗鹤铭》文的文字书写、地理名称、内容等几方面考察的基础上,从文字发展演变的历史、“华亭”“朱方”等地理名称沿革的时间及铭文内容三方面对《瘗鹤铭》创作时间的上限问题进行辨析。
《瘗鹤铭》向被称为“大字之祖”,并被认为非名家不能出,后世皆认为是书之上品。就《瘗鹤铭》文字书写而言,笔随势走,自然流畅,多了份随性洒脱,少了些拘谨、匠气,于是自然可爱。自然美的作品能让人们真切地感受到自然本真的原始面貌的美,也可以给欣赏者带来一种天然的自在与自足的心灵美感。[3]P134孙鑛就在《书画跋跋·瘗鹤铭》中称“此铭佳处,惟在字画飞动”[3]P203,表现出对此铭的喜爱和推崇。然铭文中字体随意,楷隶错杂,笔画线条粗细不均,字体大小不一,虽然有人认为摩崖石刻存在因势书写的特点,但并不能因此而视其为必然。
“汉字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经过长期的发展演变逐渐符号化,尤其是‘隶变’彻底改变了汉字古文字的象形面貌,使汉字形体发生了质的变化,汉字进入了今文字阶段,失去了直观性特点”[4]P26,但却形成了自己的特色。秦代出现了“易小篆之圆笔为方笔”的隶书,后世称为“秦隶”。西汉时“隶书就正式取代小篆,成了主要的字体”[6]P79。东汉时“小篆已少行用,而官样文章所使用之隶书又渐趋艺术化,遂形成有波发之隶书,而谓之‘八分’”[6]P132。待到东晋汉隶的波发逐渐消失,产生一种新的隶书,这一隶书慢慢演变成今天的楷书。
一种字体取代另一种字体成为常规字体,必然有重合、杂叠的一段时间,之后才呈现出稳定状态。楷书从“八分的隶书演变”而来,“东晋南北朝是过渡时期,到隋大体定型,到唐完全成熟,唐以后则基本上不再变化”[6]P50,其萌芽当在更早的汉末魏晋有“波发的隶书”时期,至隋唐定型成熟。在发生演变而又未定型前,书写字体未稳定的阶段,新旧字体都在社会上同时流通,书写时很容易出现对于某一个字哪种写法方便、熟悉就使用哪种的现象。从《瘗鹤铭》文字书写上我们可以窥知一二。
《瘗鹤铭》碑损毁,拓本不完整,只抄本“金山本”相对完整,又被疑为字句错杂,这为考察其创作时间增添了一定难度。较早的拓本有宋代邵亢本、张坣本,都是《瘗鹤铭》残石出水后的拓本,后人称为“水拓本”。从现存文献看《瘗鹤铭》原石未损前未有拓本,石损坠江后就更没有完整的拓本了。明代顾元庆《瘗鹤铭考》(不分卷)、清代汪士鋐《瘗鹤铭考》(一卷)、清代汪鋆《补瘗鹤铭考》(二卷)等对此都有记载。抄本自然不能睹《瘗鹤铭》文字之全貌,以字而论其创作时间,则我们主要从拓本和原石文字说起。
现存最早的资料是宋代董逌《广川书跋·书瘗鹤铭后》中记载的“刁景纯就金山经庋中的唐人于经后书瘗鹤文”[7]P295之事,此抄本是为“金山本”。“金山本”个别语句有难解处,因此清代汪鋆认为“金山经庋本更颠倒错乱不足论”[8]P21。然就其所存并参邵亢本、张坣本等其他拓本,及后世不断发现、打捞出水的《瘗鹤铭》带字之原石仍然可以见《瘗鹤铭》文之大概。
汪鋆《补瘗鹤铭考》(二卷)本中认为《瘗鹤铭》拓本所呈现的字,从字形上看隶楷交杂,他说“余审其结体苍劲,楷隶相参,且铭词古隽,其出于六朝名手无疑”[8]P7,对于此点“楷隶相参,且铭词古隽”,笔者深以为然。楷体字在《瘗鹤铭》文中可谓多矣,隶书亦有。如“流”字,就书法作品而言魏晋时期多是省略“”上一点的“流”的俗字体。这一书法范式也被后代继承了,在后世的很多书法作品中都有体现,王羲之《兰亭集序》中亦如是。反观魏晋之前的书法作品,少有如此,基本是全字,不缺笔。又《瘗鹤铭》中“”字“”部分,“”字撇、捺、点都留有八分之相。“瘗鹤铭”中的“瘗”字写作字,这种“瘗”字的俗体字形很少见,应是“瘗”字字形稳定前的过渡字形。查《精严新集大藏音》有此字之记录,如图2(29),《瘗鹤铭》之“瘗”字(),查无出处,仅于铭文中得见。鉴于此,或是撰刻者“由于形体相近而致误”[4]P27,从而产生了“瘗”的一个俗字。
图2 “瘗”字对比
《字汇》“祭韵”部有如图2(36):此一处之“瘗”字与《瘗鹤铭》中“瘗”字区别在一为“广”旁,一为“疒”旁,上图(29)中亦有之。从字形对照来看,“瘗”字的书写样式多种。但从隋唐以降的文献看,基本统一为“瘞”或“瘗”的字形。其他字形在隋唐以前慢慢消失了,“”应也是这一过程中消失的字中的一员。
从图3拓本看,《瘗鹤铭》文字有隶书、楷书、行书等笔法,且字的笔画粗细并不统一。一方面或许是撰文者、书写者的随性所致;另一方面,铭文创作处于书写范式稳定时期前,书写相对比较随性的过渡阶段。另外,就字的笔画来看,一些被认为比较成熟的笔画,在三国魏晋时期就已经出现。如《黄永年谈艺录》中收录的东汉《高颐阙》[6]P110、北魏《登云峰山论经书诗》[6]P109及《龙门造像》[6]P105等石刻拓本、《中国书法一本通》中收录的《萧憺碑》[9]P40文拓本等都向我们展示了这一点。
图3 《瘗鹤铭》拓本
综上,从汉字书写形态、字形演变的历史来看,笔者以为《瘗鹤铭》文出现时间不应晚于六朝时期,或者说是六朝初期。
地理名称的使用可能会因改朝换代而有所不同,一部分地理名称可能会沿用,一部分可能被更换或淘汰,如“利城”在萧梁初期开始使用,隋唐并入州,后逐渐废弃不用,明代其城址已被称为“故利城遗址”。
史志中最早出现“华亭”一词是在陈寿《三国志·陆逊传》中,传曰:“逊径进,领宜都太守,拜抚边将军,封华亭侯。……是岁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也。”[10]P1345建安二十四年即公元219年,陆逊被孙权封为华亭侯,华亭因而著名。若与“朱方”相对,以地名言之,从铭文“得于华亭”“化于朱方”来看,则《瘗鹤铭》文最早不应早于建安二十四年。
以“朱方”称镇江一带,历史比较久远。《史记·吴太伯世家》“集解骃按:吴地记曰朱方,秦改曰丹徒”[11]P1452与《汉书·地理志》“丹徒,师古曰:即春秋云朱方也”[12]P1591,言春秋称“朱方”,秦称之“丹徒”,汉因之(亦有“丹阳”说)。也就是说“朱方”在秦、汉代已经被改为“丹徒”,“朱方”一词已是古称谓。汉末六朝时期多方割据,“朱方”虽有使用但亦不多,且多出于典籍中。“晓月发云阳落日次朱方”(《文选·谢灵运》卷二十三)“有人姓刘,在朱方”(南朝宋刘敬叔《异苑》卷十),更普遍的是使用当时的名称,如“丹徒”“镇江”这样的称谓。隋唐时期多是在史传类作品述及魏晋六朝事,或更早的春秋事时使用,在指称籍贯、乡属方面很少使用了。
铭文中有“华表留名”四字,一般学者认为这是给我们一个提示,表明此文应写刻在“华亭鹤唳”“雷门鹤鸣”之后,将《瘗鹤铭》创作时间放在北朝或者更晚的时期。《晋书·陆机列传》中有“(陆机)既而叹曰:‘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遂遇害于军中,时年四十三岁。”[13]P1480陆机生于261年卒于303年,显然“华亭鹤唳”这个典故发生的时间亦当是在303年。卞文中已经有论述“《诗·小雅·鹤鸣》描写过鹤的叫声。班固《西都赋》、左思《吴都赋》都提到鹤”[1]P52。由是“华亭鹤唳”这个词语不能作为创作时间的说法。
铭文中有“左取曹国,右割荆门”,从此句看撰文者处在居中位置。根据三国局势图,若以“居中”言之,且左“曹国”,右“荆门”,唯有刘蜀。从史志中我们可以知道“曹国”一般指代曹魏政权,“荆门”属荆州地区,一般指代孙吴政权,“刘蜀”即是刘备的蜀中政权。汉末纷争刘蜀政权在当时被视为正统,人们存在渴望刘蜀统一天下的心理。因此,若撰文者站在刘蜀一方的位置上,面对天下形势有“左取曹国,右割荆门”的豪气,有“后荡洪流,前固重扃”的艰难与沉重,以及蜀亡(公元263年)归晋后“我欲无言,尔也何明”的无奈,也是可以理解的。由是,就这部分内容来看,我们至少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葬鹤人、撰文者的年代是三国后期,或者西晋初期。由其对大势已去的无奈,似更应为三国末西晋初的叠合时期。
综上论述,《瘗鹤铭》文创作时间可以上推至建安二十四年至西晋时期。铭文创作时间与内容两相吻合的干支,可以是:东吴凤凰元年或晋泰始八年(公元272年)与鹤为伴,东吴凤凰三年或晋泰始十年(公元274年)葬鹤于焦山,于时刻石以记,是为留念。
从铭文“丹杨外仙尉”“江阴真宰”的署号来看。铭文署名“丹杨外仙尉”中“丹杨”的使用时间,查《后汉书》《三国志》《晋书》等史书有相关记载。汉武帝元封二年“更鄣郡为丹杨郡”,东晋时期改作“丹阳”,直到唐朝“丹阳”正式确立,不再改动。三国吴时期一直沿用“丹杨”称呼,写作“丹杨”。《晋书·地理下》“丹杨,丹杨山多赤柳,在西也”[13]P460,这是关于“丹杨”由来的比较明确的说法。并此卷中有“元封二年,改鄣曰丹杨……,后汉顺帝分会稽立吴郡,扬州统会稽、丹杨……。献帝兴平中,孙策分豫章立庐陵郡。孙权又分豫章立鄱阳郡,分丹杨立新都郡……。及晋平吴,以安成属荆州,分丹杨之宣城……,又分丹杨立毗陵郡”[13]P459;本卷又有“元帝渡江,建都扬州,改丹杨太守为尹”[13]P463;又卷六十五有“劭(王劭)字敬伦,历东阳太守、吏部郎、司徒左长史、丹阳尹”[13]P1759。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丹杨”因其西山有赤柳故得名;“丹杨”之使用始于西汉元封二年,至晋朝建立仍使用之,至元帝“建都扬州”后,始改之为“丹阳”。因此,“丹杨”的使用在东晋前较为普遍,“丹杨外仙尉”这一署号书写为此字样最可能的时间即是东晋前。
“仙尉”的署名,查《汉书》《后汉书》有记载,此为汉梅福的誉称,梅福为九江郡寿春人,曾补南昌尉,因不满汉之腐政,弃官而去,后隐居求道会稽、吴门等地,造福一方百姓,人誉“仙尉”。由是,可知“丹杨外仙尉”当是作者自况之言。
关于“江阴真宰”中“江阴”一词,若其指称地名,则据《江阴县志》记载江阴县之沿革,南朝梁时期始设有“江阴县”。但笔者以为“江阴”若与“丹杨外”相对应,那么当指一区域,而非一县地,那么“江阴”则为江之南面。以此指称江之南面,查相关文献最早可至汉代,汉代焦赣著《焦氏易林》有“江阴水侧,舟楫破乏,狐不得南,豹无以北,虽欲会盟,河水梁绝”[14]P327。此“江阴”即指江之南面,在魏晋时期“江阴”一词亦同一意义。“江阴”一词作为县的名称被使用是在南朝萧梁时期,“梁废暨阳县置江阴郡,徙治君山之阳。分兰陵县地,置江阴县,割兰陵郡之利城县并置梁丰于暨阳之墟以属之”[15]P248,其下有小字详释言“萧梁置郡,而江阴、利城、梁丰三县皆属焉。江阴之名始于此。”[15]P248“真宰”这一词最早出现在《庄子·齐物论》中“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其有真君存焉”[16]P53对“真君”的注释为“真君:即真心、真我。和‘真宰’同义”,陈鼓应同时引用冯友兰的说法“‘真宰’或‘真君’,是就人的主观世界说的。在先秦哲学里,还没有称宗教所说的自然界的主宰,为‘君’或‘宰’的,认为有这样主宰的人称之为‘天’或‘帝’”[16]P55。汉魏以降,“真宰”已然具备了“主宰”的意思,《魏书》中有“徇竞争驰,天机莫践。不有真宰,榛棘谁揃”[17]P1158,此已有“主宰”之意。就《瘗鹤铭》铭文来看,尤其是与“丹杨外仙尉”对照,笔者以为“江阴真宰”可以理解为是指称江阴这一区域的主宰者,“丹杨外”是一区域而非指称县,那么相对应的“江阴”亦应是一区域,而非县,所以“江阴真宰”当是江阴这一区域的官员的模糊称谓。
“丹杨外仙尉”“江阴真宰”这两个看似有别的署号,笔者认为当是互文,即“丹杨外”之“仙尉”是“江阴”之“真宰”,反之亦然,两个署号都指称同一人。从“仙尉”“真宰”来看,此人当曾为官员,后或因种种原因辞官归隐,修道于山中与鹤为伴。而“丹杨外仙尉”和“江阴真宰”均非真实称谓,仅是鹤之主人的自况之言,是葬鹤人结合己身经历,借用道教术语和前人美誉以自况的称谓。
综上,署名“丹杨外仙尉”“江阴真宰”的撰、刻铭文者应是对三国事有着宗刘情结,曾经为官后辞官隐居于焦山附近的心怀天下、忧天下的道士,其所署之号当仅是自况,并非真号,葬鹤人未留真名号。
《瘗鹤铭》被刁约发现,正如李攀龙发现张若虚一般,若无李攀龙,我们今天或许不知道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那么唯美静谧又幽怨感伤。若没有刁约,或许无人去探寻、打捞,我们今天或许亦不知有《瘗鹤铭》的存在。董逌《广川书跋》因其被打捞上来时“看似新刻”,质疑铭文产生年代,认为或创作于唐代。卞文认为“焦山《瘗鹤铭》唐末才产生,所以东晋、萧梁、隋、唐人未提到它,经过五代乱世,到北宋才大显。北宋距唐末不远,所以石刻如新”[1]P55。对此,笔者以为此铭文崖壁遭雷击坠江,为其一;另有记载残石字迹一面覆于地,此其二;据文献记载此崖壁铭文因江水的涨落而隐现,此其三。基于上三方面考量,打捞上的残石或不能以竟日风吹日晒等视。以此,就《瘗鹤铭》的具体情况看,其“石刻如新”不能成为判断它产生年代的依据;就中国文献的缺失情况看,经历兵燹、水火之患使得文献损失严重,所以文献记载的缺失似乎也不能作为判断依据。
综上,《瘗鹤铭》撰刻者、葬鹤人当是一个与鹤为伴、洒脱随性、弃官归隐的道士。撰刻时间最早不应早于东吴凤凰三年或晋泰始十年(公元274年);最晚不应晚于隋末初唐,因为此一时期“丹杨”作为一个地名的书写已经固定为“丹阳”字样。“丹杨”字样最频繁使用的时期是三国魏晋时期,至东晋后期已经有“丹阳”“丹杨”交替使用的情况,到隋末唐初已经不再使用“丹杨”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