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友人

张妍拿着个便签本说：“室内没有开暖气，根据室温，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上午11点到下午1点之间。”

我这才意识到室内的空气冷而清新，考虑到新风系统还在正常运转，暖气有可能是被故意关掉的，仿佛是在为做尸检的警方提供便利。

另一边，老金正蹲在茶几边上，他的笔记本电脑摆在桌面上，电脑上插了一个U盘，电脑旁边放着一个家用监控器。

老金示意我们都靠近去看电脑屏幕，屏幕上播放的是客厅的监控录像。

他解释道：“监视器被放在电视墙的置物格上面，监控范围包括客厅和餐厅，本地储存了最近7天的影像数据。我简单浏览了下今天的视频，死者上午的活动都很正常，中午11：34的时候他们一起坐到沙发上，聊了会儿天，在11：52的时候突然倒下，一直到我们进来都没有任何变化。”

“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可能就是11：52。”王队看向张妍，问：“你能看出死因是什么吗？”

张妍皱眉盯着屏幕，反复播放死者突然倒下的那几秒。

半晌，她神色凝重地说：“死者倒下的动作很快，没有任何挣扎，而且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迹象，也没有观察到任何伤口……可能是突发性脑卒中，但两人同时脑卒中死亡的可能性太小了。”

张妍说完后，庄磊补充道：“我检查了其他房间，在卧室找到了两部手机和两封遗书，除此之外没有太多值得关注的地方，没有打斗或是有人从外部入侵的痕迹，也没有可疑的血迹、脚印、或是指纹。”

庄磊把那两封已经被装入透明证物袋的遗书放到茶几上。

两张遗书都很简短，内容颇为文艺，概括一下就是“因为感到生活无趣，所以决定共同奔赴另一场冒险，死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请亲友不要太过伤心，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

值得注意的是，遗书中写明死者在生前已经联系好律师，死后会将自己的全部遗产和遗体都捐赠出去，也就是说，谋财害命或是激情杀人的可能性都大大降低了。

老金喃喃道：“奇怪，实在奇怪。”

确实奇怪，没有哪个正常人的遗书会这样写。

庄磊又把他在卧室里找到的两副手机给摆了上来，这两副手机都是市面上的最新款式。

庄磊说：“卧室里的这两部手机都没有上锁，我看了下通讯记录，根据备注，最新的几个电话分别打给了他们的家人和一个名为‘小岑的人。”

王队略微思索后给大家分配任务：“小张，你跟尸体一起回警局，做个彻底的检查，我要知道死因究竟是什么。老金，你把手机和监控都带回去，确认视频是否有被动过手脚。庄磊，你跟我顺着这几个联系人查下去。”

王队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几人，最终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扯动僵硬的脸皮朝王队笑了笑，他脸色放缓下来，说：“小宋你就跟着庄磊一起先给这些联系人打个电话吧，你比较了解死者，可能会发现一些我们很难注意到的事情。当然了，庄磊主导，你负责协助和做记录。”

我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恨不得把感谢都写在脸上给王队看，但很可惜，由于我天生面部神经有缺陷，我能做的只有掀开嘴唇露出牙齿，做出这样一个最接近笑容的表情来。

王队安排下任务后，门口适时地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原来是支援的同事已经到了。

王队过去跟他们交代情况，顺便给还在玄关处不知道把事情听了多少去了的两个物业做沟通工作，我跟庄磊则移步书房给那两部手机上的最新联系人打电话。

庄磊先是把手机里的号码都发给局里，让局里的人查询用户身份，证实了手机里的备注都是真实的。这种情况下，那个“小岑”在一堆的“爸爸”、“妈妈”、“姐姐”之间就显得尤为突兀了。

“我要先给岑思琪打个电话。”庄磊对我说。

我点头表示知道，默默翻开了记事本。

庄磊拨打电话，按下录音和免提，一个温和的女声很快接起了电话：“……喂？”

“你好，我是锦城天祥区警局的警官，请问你是岑思琪女士吗？”

“我是。”电话里的人停顿了下，突然情绪激动地问：“雪滢已经死了是吗？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庄磊挑眉，问她：“邱雪滢昨天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岑思琪犹犹豫豫地说：“她昨天突然约我见面，说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我还以为是她跟她男朋友终于要结婚了，没想到她却跟我说是他们马上就要死了……”

注意到岑思琪用的是“要死了”而不是“要自杀”，庄磊引导性地问她：“邱雪滢有跟你说过她为什么会死吗？”

“你们……你们不会相信的。”

没想到打的第一个电话就掀起了隐情，我跟庄磊面面相觑，彼此的表情如出一辙的严肃，庄磊问：“你现在人在哪里？”

岑思琪在电话里报出了地址，那是一家咖啡厅，离这里并不远。

庄磊立刻说：“请你在原处不要移动，我跟我同事马上就到，我们需要你尽快到警局做笔录。”

挂断电话，我们跟王队报备了行程，第一时间就出发去接岑思琪。

岑思琪在电话里所说的那个咖啡厅是锦城里小有名气的太空主题网红咖啡厅，我们见到她才知道她原来就是老板。

在载着岑思琪回警局的全过程中她都很配合，只不过，她神情恍惚，看上去心事重重。

在开车回警局的路上，死者的一些基础信息就已经被查清楚了。

林家斌和邱雪滢都是数字绘画圈子里的“大神”人物，擅长的主题为太空和科幻，其作品被评价为“真实、震撼、令人窒息”。两人比较知名的一项轶事是他们曾经都是锦城第一医院里躺着的植物人，在同一年相继苏醒，之后很快结为伴侣并在业内崭露头角。奇怪的是，近两年来，林家斌和邱雪滢都很少有新作品问世，似乎进入了半隐退状态。

我跟庄磊带着岑思琪到了警局后，就有辅警把岑思琪带到休息室里等候，我则抓紧时间简单浏览了这段时间里警局汇总的信息。

在这个案子上的工作进展快得有如神助，证据充足得塞满了一整个马拉尼文件夹：

老金在天玺别府1号楼501室里找到的监控器内的录像没有被动过手脚，死者的死亡过程非常明确;经家属指认，我们在501室里发现的那两具尸体确实是林家斌和邱雪滢本人;死者的家属在前一天确实接到过两人的电话，死者暗示过自己会“离开”，但并未真正引起重视;排除外力致死和中毒后，死者的具体死因现在还在排查，因为家属不同意做解剖所以进展缓慢。

我边看资料边喝水，喝完一杯茶后，王队走过来让我跟庄磊一起去给岑思琪做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