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运
摘 要:中国共产党的成立,离不开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在思想启蒙荒野上的辛勤耕耘。为了使共产主义运动从“三五文人的运动”转变为“劳工阶级的运动”,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以笔为戎,创办马克思主义启蒙教育报刊,大力宣传“劳工神圣”,为工农群众发声。他们通过工人夜校、补习学校、识字班等深入群众,帮助群众识字,从中发展积极分子,凝聚革命力量。他们身体力行,不顾个人安危,领导群众向腐恶势力宣战,竭力使“麻木不仁的社会闹起来”,让革命的萌芽在中国大地上破土而出。
關键词:唤醒民众;共产主义知识分子;阶级觉悟;建党
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是中国历史开天辟地的大事变。回顾百年前,中国共产党的创建主要不是由工人运动直接推动而是由先进知识分子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和理论教育活动直接推动的,这是中国共产党创建史的一个重要特点。[1]然而,如何使共产主义运动从“三五文人的运动”转变为“劳工阶级的运动”,使“少数人研究主义的团体”转变为“群众的行动的政党”,离不开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艰苦卓绝的群众动员。他们认识到“当这大多数未觉悟之先,少数觉悟者,不得不先尽传播酝酿的责任。一俟时机成熟,我们的理想自能一蹴而就”[2],故“中国还是要革命,要打倒列强,要除军阀,要建立民主制度……要唤醒民众”[3]。“我们总要尽量的利用机会,扶植群众,唤醒群众,指导群众,以预备或实现各种有效力的反抗运动。”[4]为此,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犹如“普罗米修斯式的播火者”,通过创办报刊、开办学校和进工厂做工等多种方式在黑暗的中国大地上点燃了马克思主义的火种,播撒下共产主义的种子。
工人的喉舌
正如列宁所说“报刊是集体的组织者”,报刊是近代中国社会变革的积极参与者。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认为“将图国民之事业,不可不图国民之舆论”,报刊应为多数人的自由和幸福而发声,即为社会主义政治服务。[5]为了帮助群众提高思想觉悟和组织程度,旗帜鲜明地宣传“劳工神圣”,“促一般劳动者的觉悟,好向光明的路上去寻人的生活”,[6]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创办了一批马克思主义启蒙教育的进步报刊。刊物以《新青年》《每周评论》《星期评论》《湘江评论》《浙江新潮》《建设》《劳动界》《劳动音》《济南劳动周刊》等为代表,报纸以上海的《民国日报》《时事新闻》以及《湖南通俗报》等为代表。
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继承了传统士大夫“以天下为己任”“拯万民于水深火热”的优良传统,认为“最大的觉悟”在于“我们(先进知识分子)是中国唯一可靠的救星”[7]了,故他们用激昂、通俗的文字写下自己肩负的思想启蒙和社会改造的重任,如毛泽东在《湘江评论》的发刊词中讲道:“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邓中夏在《劳动音》的发刊词称,要“解决这不公平的事情”和“共同去干社会改造的事情”,“我们出版这个《劳动音》,来提倡那神圣的‘劳动主义,以促世界文明的进步,增进人生的幸福”。[8]李汉俊在《劳动界》的发刊词中讲道:“我们印这个报,就是要教我们中国工人晓得他们应该晓得的事情。”俞秀松在《浙江新潮》的发刊词中讲道:“凡知识阶级里面觉悟的人,应该打破‘知识阶级的观念,投身于劳动界中,和劳动者联合一致。”[9]
这些知识分子不仅仰望星空,也脚踏实地。他们以笔为戎,积极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讨论中国社会问题的具体解决方案。该时期《新青年》杂志刊发了反映上海、北京、天津、唐山、武汉、长沙、南京等工人阶级劳动状况的调查报告,刊登了专门征集来的12位工人的题词。强调要成为“阶级战争的工具”的《劳动音》杂志,用大量篇幅反映工人的悲惨生活和罢工消息,如在第一期上,以“矿局年利八倍于资本”“几十分钟内死工人五六百”“工人…一命值六十元”的醒目标题,报道了1920年10月唐山煤矿瓦斯爆炸,工人死亡五六百人的重大事故;第5期上报道了南京万余机织工人捣毁省议会的情况,并指出了斗争的目标和方法。[10]值得一提的是,身为中国最高学府的知名教授,李大钊、陈独秀发表了一系列通俗文章,公开为长期被压榨被侮辱的广大工农群众发声,使得工农群众受到极大震动。例如李大钊发表了《面包运动》《妇女解放与Democray》《妨害治安》《出卖官吏——蹂躏人格》《被裁的兵士》《“用民主义”》《青年厌世自杀问题》《五一劳动纪念日于现在中国劳动界的意义》等文章,并在《“五一”May Day运动史》中号召全国工人“起!起!!起!!!劬劳辛苦的工人!今天是你们觉醒的日子了!”[11]另外一名共产主义先驱陈独秀在《新青年》“劳动节纪念号”上发表了《上海厚生纱厂湖南女工问题》一文,通过工资对比的形式通俗地解读了深奥的剩余价值理论,产生了广泛深远的影响。
尽管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的宣传重心是城市工人,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关注农村和农民,因为“中国农村的黑暗,算是达于极点。那些赃官、污吏、恶绅、劣董,专靠差役、土棍,作他们的爪牙,去鱼肉那些老百姓”,“我们中国是一个农国,大多数的劳工阶级就是那些农民。他们若是不解放,就是我们国民全体不解放。”[12]为此,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带着很大的热情来动员农民,1920年由何叔衡、谢觉哉等主办的《湖南通俗报》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该报经常刊登有关劳工神圣、妇女解放、文学革命、反对贪官污吏和反对吃人的封建礼教等通俗文章,积极传播新知识、新思想。例如“新字课”栏主要借字义谈政治,如“财主的斗,媒人的口”,下批:“斗本是人家常有的,为什么要说财主的斗呢?无非是说财主贪利的心过重,大斗量进,小斗量出。口本是人人都有的,为什么单说媒人的口呢?因为旧式婚姻全凭媒人说合,做父母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媒人口里说得好,就结为亲家。所以做媒人的,总是一味撒谎,满口的假话。”再如“雌”字下注:“少数人争‘雌雄,把小百姓弄得疲瘾残疾,这有什么道理?”“歹”字下注:“现在的官僚、政客,多半是歹人。”又如“谚语”栏目将“破鼓乱人打,墙倒众人推”新解为“中国有鼓破墙倒的样子,日本便是打鼓推墙的主使的人”。“儿歌”栏目编写的一首歌这样写道:“牛儿瘦,马儿肥,哥哥耕田没饭吃,嫂嫂织布没衣穿。没饭吃,肚子饿,没衣穿,房里坐。朱三公子来收租,嫂嫂忙向门后躲。”[13]
对于长期被压榨、被侮辱的工农群众来说,阅读了陈独秀、李大钊等知名教授为其发声的通俗文章后,倍感亲切温暖,故纷纷为这些刊物“点赞”,如一位工人读者给陈独秀的信中写道:“现在有了你们所刊行的‘劳动界,我们苦恼的工人,有话可以讲了,有苦可以伸了,做我们工人的喉舌,救我们工人的明星呵!”[14]又如《湖南通俗报》的订阅量从数百份激增到六七千份,不少中小学还将其作为课外必读之物;何叔衡曾经任教过的宁乡云山学校的学生几乎人手一份。谢觉哉1921年6月12日日记记载:下午船山学社开游艺会,当场卖出《通俗报》800多张。[15]
沙漠里出现了绿洲
在现代社会中,组织传播开展得如何,对组织既定目标的实现及其发展将产生直接影响。正因如此,先进知识分子认为“我们不是为了咬文嚼字才来办读书会,办读书会、学习革命理论,是为了救我们的国家,救被压迫的劳动人民”[16]。他们非常重视马克思主义研究团体、工人夜校、补习学校、识字班等组织在动员群众中的作用。例如毛泽东在长沙创办了“文化书社”,周恩来在天津组织“觉悟社”,恽代英在武汉创办“利群书社”,王尽美在山东建立“励新学会”等。此外,他们还在北京创办了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在上海创办了小沙渡工人半日学校,在广州开办了“机器工人夜校”等,并深入学校或识字班向工人宣传革命道理。包惠僧后来回忆称:“那样的一个荒僻地方,办了这样的一个学校,好像是沙漠里出现了绿洲,大家都觉得新奇,粤汉铁路的员工,大部分的人同这个学校发生了联系。”[17]
当然,“沙漠里出现了绿洲”的奇迹出现,离不开先进知识分子在思想启蒙荒野上的辛勤耕耘。他们通过同乡、同学或亲戚等争取上层开明人士的支持,以减少外来的重重阻力。例如董必武、张国恩等在创办武汉中学时,为了便于立案,聘任政治色彩不浓、曾在中华大学任教的刘觉民为校长;[18]毛泽东、何叔衡为了解决文化书社的筹办资金,亲自拜访了思想较为开明的长沙县长姜济寰,并争取了省商会会长左学谦和教育界朱剑凡、易培基等知名人士等人的支持;[19]王尽美等创办《济南劳动周刊》时,争取到较为开明的山东省议会副议长张公制的支持。
更为重要的是,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深信“最苦痛最悲惨的人,恐怕就是这些劳动的人”,“我们不能从苦痛里救出他们,还有谁可能救出他们,肯救出他们”。[20]于是,他们脱下了长袍,穿上了劳动者的服装,学习劳动者的语言,帮助其识字,极力与劳动阶级打成一片,使其认识到“只有做工的人最有用最贵重”“只有做工的是台柱子”,进而寻求“待遇改良”和“管理权”。[21]一方面,他们极力向群众揭露阶级剥削和压迫带给人们的痛苦,唤起群众对自身命运的关切。例如1919年秋,陈潭秋、林育南等人在乡村的凉亭和集镇上自编自演了小话剧《九头蛇》。剧中叙述一个豪绅地主残酷剥削和压迫一户佃农,这种剥削和压迫就像一條毒蛇,紧紧缠住佃农,使之陷于死亡的绝境。演出得到了贫苦农民的一致称赞,他们对陈潭秋说:“演得真像啊!”[22]再如邓恩铭、王尽美深入济南的津浦大厂等开展工人运动时,用通俗的语言揭露“我们种麦子,人家吃白面,还嫌白面不好吃;我们忙蚕桑,人家穿绸缎,还嫌绸缎不美观;我们编席子,自己睡空床;我们工作时,全身流血汗,三餐高粱把菜掺”的不合理现实,讲解“天下工农是一家,不分你我不分他,不分欧美非亚,英美日法俄德和中华,全世界工农联合起来吧,打倒官僚、地主、土豪劣绅”的道理,激发了工人的阶级觉悟。[23]另一方面,他们还依据群众的认识水平帮助其识字,在群众中发展积极分子,凝聚革命力量,夯实建党的群众基础。例如担任湖南通俗教育馆馆长的何叔衡,曾利用馆长身份和馆里的经费,以通俗教育讲演所的名义,用补助薪金的办法,聘请了一批思想进步的小学教员充当通俗讲解员,下乡向农民读报作宣传,促进了知识分子与工农相结合,培养了农民运动的基层骨干。他在审阅《湖南通俗报》稿件中,有时发现可以培养的对象时,便主动找作者交朋友和谈思想。如他因审稿与《田东与佃农》的作者许抱凡相识,经常送给许一些革命书刊看,指引许走上了革命之路。[24]又如武汉共产党早期组织成立后,董必武、陈潭秋派了郑凯卿去联络纱厂工人和人力车工人;派赵子健、包惠僧到郑州、江岸的扶轮学校当教员,联络铁路工人。包惠僧还在《民国日报》副刊《觉悟》上发表了《我对武汉劳动界的调查和感想》,号召工人阶级“快快团结起来,推翻资本制度,实现人类的福利”。他们还创办了多个平民夜校和识字班,多半都是以教单字为主,开始教学“工人”二字,逐步扩充使之掌握单句“我是工人”“我是粤汉铁路工人”等,并且利用各个字、词、句讲解阶级斗争的道理,为开展工人运动作了大量准备工作。[25]再如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成立后,邓中夏等组织的平民讲演团为工人授课时,教员们从“天为什么下雨、为什么打雷”讲到现实的社会和工人的斗争,帮助工人认识到组织工会、组织政党的重要性,“只要大伙心齐,结结实实抱成团儿,什么事情都能办到,就有法子不受压迫了。”[26]
需要指出的是,“沙漠里出现了绿洲”的奇迹既离不开人,也离不开钱。为了筹集活动经费,先进知识分子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以苦为乐、甘于清贫的物质生活。例如李大钊虽然拥有每月数百元的高收入,却没有置下一处房产,而将其大部分收入用于组织活动和资助贫困青年;可是他的家人却过着拮据的生活。李大钊为了省钱,中午不能回家吃饭,自带干粮(馒头、窝头)。有的学生不解地问他,得到这样的回答:“美味佳肴人皆追求,我何尝不企享用?时下国难当头,众同胞食不果腹,怎忍只图个人享受,不思劳苦大众疾苦呢?”[27]又如恽代英前往宣城师范任教时,身穿长衫,脚穿草鞋,肩挑行李,令该校工友感到惊讶。他指导学生成立进步组织,阅读《共产党宣言》《新青年》等进步书刊,讲授革命道理,鼓励学生到农村办小学,到田间去,了解农民的痛苦,帮助其找到摆脱痛苦的办法。他虽然月薪在百元以上,却省吃俭用,行李仅有一条棉被,一把雨伞,一包换洗衣服,经常把工资拿出来补助家境贫寒的学生,使其免于辍学。他鼓励学生“要有胆识,要有摧毁旧思想、旧制度束缚的勇气,要善于学习,敢于斗争”,“真正了解农民生活的人,才会同情于农民,这种人说的话做的事才能打中农民的心坎,才能为农民所信任;能得到群众信任的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28]此外,董必武在春寒料峭时节将身上的皮袍脱下典当,以凑足私立武汉中学的办学经费;李汉俊熬夜写稿,又当掉亡妻的首饰,以解决上海早期党组织的经费。[29]
随着星罗棋布的补习学校、工人俱乐部和识字班等的建立,经过宣传教育,觉悟的工人有了组织起来的要求,于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便在各地相继成立。1920年11月,共产党早期组织领导的第一个工会——上海机器工会也宣告成立。1921年五一国际劳动节,长辛店成立工人俱乐部(工会)。武汉、长沙、广州、济南等地的工人也先后成立工会。
从容莫负少年头
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区别于其他理论的显著特征。马克思主义不是书斋里的学问,而是为了改变人民历史命运而创立的。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理论洗礼的先进知识分子提醒群众称:“只有倚靠自己的势力强迫他们承认。不然,就是叫破喉咙,社会也是不理的。”[30]因而他们迫切渴望改造世界时刻的到来,渴望“使社会愈闹得厉害愈好”“这个麻木不仁的社会闹起来呀”。[31]
基于社会革命思想的影响,先进知识分子利用各种节日抨击封建剥削制度,号召人们为共产主义理想而奋斗。例如1920年“五一”劳动节,李大钊领导了北大学生和校工等500人举行了纪念大会,号召人们“把全世界人人纪念五一节当作我们一盏引路的明灯”。何孟雄等游行学生分乘两辆卡车,沿街散发了数千张传单,高呼“劳工神圣”“五月一日万岁”“资本家末日”“劳动纪念”等口号。其中,《五月一日北京劳工宣言》号召工人:“自从今天起,有工大家做,有饭大家吃,凡不做工而吃饭的官僚、政客、资本家、牧师、僧尼、道士、盗贼、乞丐、娼妓、游民,一律驱逐,不准他们留在我们的社会里来剥削我们。”该时期的《民国日报》对此评论道:“五四运动以后,新文化的潮流滚滚而来,‘劳工神圣的声浪一天高似一天,到了今天,北京人士虽然感想不尽相同,没有不晓得劳动节的。单看这一点,中国这一年的进步不算不快。”[32]又如《共产党宣言》中文版发表后,陈独秀号召上海共产主义小组成员将《共产党宣言》中的口号抄录在贺年片的背面,上街去发。1921年新年,李达、陈望道、沈雁冰等铅印了数万张革命传单的贺年片,正面印着“恭贺新年”,背面印了一首进行共产主义宣传的《太平歌》,内容是:“天下要太平,劳工须团结。万恶财主银钱多,都是劳工汗和血。谁也晓得,为富不仁是盗贼。谁也晓得,推翻财主天下悦。谁也晓得,不做工的不该吃。有工大家做,有饭大家吃,这才是共产社会太平国。”这些传单分发给工人群众,并在市内最热闹的大世界和南市等地沿街散发,扩大了共产主义的影响,人们无不惊呼:“共产主义的幽灵游荡到上海来了。”[33]
不仅如此,先进知识分子还积极领导了群众反抗斗争,努力为群众争取公平和正义。例如1920年11月16日,何孟雄领导了北大印刷工人罢工斗争,抗议北大庶务主任李辛白拖欠工人工资的不义之举。他写了一份简短而富于鼓动的罢工声明,抨击“最高学府内竟加工人以‘非人的待遇”,声称“我们的伙食一律停止了,空肚子不能做工”“我们是争我们工人的人格”等。在工人和学生的支持下,罢工斗争取得了胜利。[34]又如恽代英在宣城师范学校任教期间,监学唐石亭(为占田万亩的劣绅)平时盘剥克扣,打骂学生,讥讽恽代英“竟同乳臭未干的穷学生亲如手足”。恽代英正气凛然地回敬道:“为官不为民,不配当官;教师不爱生,不配当先生!亏得是你监学讲屁话!”唐石亭被气得七窍生烟。1921年5月,恽代英在宣城纪念“五四”“五七”国耻日的群众大会上,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他以朝鲜亡国的惨重教训,激发民众振作起来“团结自救”,声称:“我们如再醉生梦死,帝国主义就会很快的来侵略我们,中国腐败政府,只知仰赖帝国主义任其宰割,这就是捆锁四万万人民的一条大铁链。”全场听之,无不心酸落泪。在恽代英的鼓动和率领下,宣城掀起了爱国的热浪。[35]
然而,让“麻木不仁的社会闹起来”的革命向来不是请客吃饭,革命萌芽的破土而出相当不易,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很快就感受到黑云压城。例如为声援五四时期爱国学生撰写《研究室与监狱》的陈独秀,不久因当街散发《北京市民宣言》而被捕,践行了“我们青年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的格言。主办《湖南通俗报》的何叔衡引起了地方顽固派的仇视,他们声称该报“宣传过激主义”,“宁乡风气之坏,坏于何叔衡的《湖南通俗报》”。随后,何叔衡被湖南军阀政府免去了通俗教育馆馆长之职,该报被迫停办。[36]同样,恽代英因被地方顽固势力诬指为“组织党羽,煽动学生,图谋不轨,大逆不道”,受到安徽省军阀张文生的通缉,被迫离开宣城。[37]曾组织参加1920年五一劳动节的何孟雄等7人,因投掷传单、包括《北京劳工宣言》而被巡警抓捕,后经李大钊等人营救才出狱。次年3月,何孟雄等人在去苏俄开会的途中再被北洋政府抓捕,受尽酷刑,伤痕斑斑,“手腕被捆得膀肿,手指甲被竹签扎入。吃的尽是米糠,烂菜叶”。狱中,他写诗一首:“当年小吏陷江州,今日龙江作楚囚。万里投荒阿穆尔,从容莫负少年头。”出狱后,他表示:“此次坐牢,殊出意外,但機会难得,确也长了不少见识。”[38]
总之,在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唤醒民众”的过程中,无论是赵世炎所说的“于千辛万苦中,杀出一条血路”[39],还是俞秀松所说的“情愿做个被举世唾骂的革命家”[40],抑或是李汉俊所说的“荆天棘地之间”[41],无不显示出他们面对险恶困境依然果敢前行的气魄。他们坚信对于工农大众,“你只要能深入下去,和他们共同生活,帮他们做事,体贴他们,一旦他们相信了你,连心肝都可以挖给你”[42];而对于腐恶势力“光骂不行,还要行动起来,做点实际的事情”[43]。“行动起来”的首要举措即为“先要组织党——共产党”;“因为他是革命运动的发动者,宣传者,先锋队,作战部”。[44]伴随着工农群众阶级觉悟的提高,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认为“工人的运动,就是比黄河水还厉害还迅速的一种潮流”,进而欢呼“将来的中国,要使他变个工人的中国;将来的世界,要使他变个工人的世界”。[45]这种心中有信仰而不畏强敌、不惧风险、敢于斗争、勇于胜利的品质,也随之融入即将成立的中国共产党的红色血脉之中,成为伟大建党精神的重要内容。
注释:
[1]宋俭、魏维:《论知识分子与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学校党建与思想教育》2020年第11期。
[2][6][23]丁龙嘉、张业赏:《王尽美》,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37页,第38页,第40页。
[3][18]胡传章、哈经雄:《董必武传记》,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8页,第41页。
[4]恽代英:《恽代英全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32页。
[5]郑保卫:《中国共产党新闻思想史》,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4—47页。
[7][28][37]田子渝、任武雄、李良明:《恽代英传记》,湖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40页,第52—53页,第53—54页。
[8]邓中夏:《邓中夏文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2页。
[9][31][40]诸暨市政协学习文史委员会编《秀松长青——中国共产主义事业前驱俞秀松》,1997年版,第25页,第25页,第47页。
[10]朱文通主编《李大钊传》,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153页。
[11][12][20]《李大钊全集》编委会:《李大钊全集》第3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499页,第180页,第197页。
[13][15][19][24][36]杨青:《何叔衡》,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79—80页,第81页,第59页,第82页,第82页。
[14]水如编《陈独秀书信集》,新华出版社1987年版,第273页。
[16][22][43]陈乃宣:《陈潭秋》,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36页,第25页,第41页。
[17]包惠僧:《包惠僧回忆录》,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69页。
[21]陈独秀:《陈独秀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0—11页。
[25]湖北人民出版社编《楚晖》丛书第2辑,湖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4页。
[26]中国人民解放军政治学院党史教研室编《中共党史参考资料》第12册,1985年版,第192页。
[27]杜全忠、王海:《革命先驱乐亭县李大钊纪念馆》,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8年版,第71页。
[29]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中国共产党创建史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390页。
[30][41][45]田子渝:《李汉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21页,第17页,第57页。
[32]黄修荣、黄黎:《中国共产党创建史》,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年版,第216—217页。
[33]宋镜明:《李达》,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58页。
[34][38]曹仲彬:《何孟雄传》,吉林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35页,第55頁。
[35]李良明、钟德涛主编《恽代英年谱》,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89页。
[39][42]彭承福:《赵世炎》,重庆出版社1983年版,第15页,第21页。
[44]蔡和森:《蔡和森文集》(上),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57页。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近代乡贤参与农村社会治理的历史经验研究”(项目编号:20BZS085)的阶段性成果。
题图:北京大学学生联合会的学生运动(1920年,北京中央写真通信社摄)
作者:历史学博士
天津外国语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院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