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北女保安”被杀，为“网红”敲响警钟

2021年11月2日，“豫北女保安”赵冯冯遇害。她是河南新乡辉县人，用当地人的话说，“她是一个‘网红’，在驾校拍视频”。 案发后，嫌犯被警方带走调查。赵冯冯的丈夫告诉记者，杀害妻子的是她的粉丝;也有网友称，嫌犯曾为她打赏十多万元的礼物。

玩抖音的农村妇女

赵冯冯，33岁，出生在河南辉县张村乡杨圪垱村，多年前嫁到辉县常村镇宰坡村。她有两个孩子，女儿读初中，儿子读小学。家就在村广场附近，经常来广场与人闲聊的村民回忆说，赵冯冯的视频起初是由她丈夫拍的，在她家的楼顶上，或者是家门口。有人经过时，她就会停下来，害羞地笑笑。

2019年3月2日，赵冯冯在抖音上发布了自己的第一条视频。时隔四个月后，她才发布了第二条视频。那段时间，赵冯冯发抖音的频率不高，一般都是三四个月一条。一直到2020年5月，她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发布了四段跳舞视频。视频中，她打扮时尚，动作越来越娴熟，有许多人会在评论区夸奖她，也会有人希望与她取得联系，但都没有得到回复。

村里与她年纪相仿的人说，在农村，许多人都会学抖音上的舞蹈，因为非常简单，配上音乐后还显得洋气，有的人会跟着跳，有的人还会拍一段视频，“大家都会拍着玩”。村民们也都曾在抖音上见过赵冯冯，他们会点个赞，或者夸上一句。

赵冯冯的抖音账号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穿得很时尚，像城里人”。村民们觉得不足为奇。赵冯冯家的经济条件在村里算好的，公公婆婆有个砖窑厂，丈夫在外跑车，“（月）收入上万吧”。

赵冯冯之前都在家带孩子，儿子上小学后，她的时间也空闲了。刚开始，她在一家瓷砖厂上班，2018年到豫北驾校上班，当保安。驾校距离村子5公里，赵冯冯的生活基本上就是两点一线，下午六点多下班就会回家。

“我们驾校的网红”

“为啥老的少的都想当网红？俺就嘴上说不想，双击关注来吧！”赵冯冯在发布的第六条视频中配文道，那时候，她正在自家屋顶上跳舞。

此前几天，她还发布了一条点赞量破万的视频，她穿着保安制服，对着镜头敬礼、比手势，嘴形照着旁白念：“我是一个保安，保卫一方平安，爱吃小熊饼干。”

“她好像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红的。”豫北驾校一位负责理论知识培训的工作人员回忆，驾校曾尝试利用抖音招揽生源，并举办抖音大赛，用视频的获赞量来取胜。除了赵冯冯外，许多工作人员都有抖音，并且昵称上注明“豫北驾校”，简介里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在之后拍摄的视频中，赵冯冯大多都是穿着保安制服出镜。她越来越多地在抖音上分享自己的生活、旅游、舞蹈，还有上班的日常，有时一天还会发两条视频。那时候，她还是一个人悄悄在驾校门口拍着玩，也不好意思被驾校的同事看到。后来，“关注的人多了，大家都称她为‘网红’”。

她在去年8月分享的一条日常视频，底下就有驾校的教練评论，“俺豫北的网红”。在驾校工作人员中，她的视频是点赞量最高的，但没有人能说清，她是什么时候将抖音昵称改成“豫北女保安”的，一位教练回忆说，昵称更改后更有标识度了，“她就是我们驾校的网红”。

成为“网红”之后，赵冯冯不再从事保安的工作，被驾校调入市场部，负责直播、拍视频和招收生源。她的抖音简介也更改为“到豫北考驾照！做中国好司机！”文末，还附上自己的联系方式。在她表哥的眼中，赵冯冯就是驾校在抖音上的代言人，只是一份工作，谈不上是“网红”。

豫北驾校离她家不远，骑摩托车大约15分钟。一位经常在驾校碰到她的学员说，赵冯冯和他们见面都会打招呼，平时会看她在驾校跳舞，有时就是在直播，“直播的内容也都是关于驾校的”。

在市场部，赵冯冯的抖音视频拍得更加专业，有同事专门为她拍视频，通常是在驾校的练车场，她背对着镜头，站在车前或学员面前跳舞。抖音平台上的数据显示，自2019年3月以来，赵冯冯共发布175条短视频，拥有31.2万粉丝，该账号共开播了134场。除了抖音外，在快手上，她还有36.7万粉丝。

直播打赏惹祸上身？

11月2日，赵冯冯发布了一条视频，视频中的她穿一身工作西装，背对着镜头，潇洒地往前走着，她右手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挥舞。

这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画面，驾校的一位工作人员回忆说，赵冯冯下班时没有什么异样。当晚8点多，她还没回家，家人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担心她是否出了交通事故。之后，赵冯冯的公婆接到民警的电话，才得知她已经遇害，而她的丈夫当日在外出车，听到消息急忙往回赶。

关于遇害的经过，警方调查结果还未公布。网上各种猜测的流言甚嚣尘上，赵冯冯的家人并不明白什么叫做“榜一大哥”，她表哥之前以为是一个抖音名字，后来才知道是在直播中打赏最多的人。看过赵冯冯直播的粉丝说，“就是很正常的聊天，一些人问她考驾照的事情”。

她遇害后，有网友在评论中指责，在直播中她说自己是单身，说她骗取人的钱财。赵冯冯的表哥反对这种说法，他提到经常刷到妹妹的视频，并没有发现她刻意隐瞒自己的婚恋状况。

赵冯冯家的生活在这一年里并没有变化，并不清楚“十几万元打赏”这一说法从哪里来的。一些网友在赵冯冯的抖音号里找“榜一大哥”，他们锁定了一个昵称里有5个数字“7”的人，点击发现“榜一大哥”在出事后就注销了。村民听赵冯冯的婆婆说，凶手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离过婚，本来想通过打赏与赵冯冯交往，被她拒绝后便要求退钱。她的丈夫对媒体记者表示，她算是一个“网红”，打赏的人也多，但从未听说妻子有纠纷。

案发后，豫北驾校相关负责人表示痛心，称学校正着手组织慰问看望家属。11月23日，记者与驾校多位工作人员以及行政部门联系，他们都说驾校现在下发通知，不允许接受任何采访。

由于是刑事案件，赵冯冯的遗体交给警方作尸检，11月4日晚，辉县警方称已启动尸检工作，家属仍在等待警方的后续处理。11月24日，记者致电常村镇派出所与辉县公安局，对方都表示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不方便接受采访。

赵冯冯遇害的地点位于常村镇医院附近国道旁，距离最近的酒店有二三百米，附近有住户，但晚上村民很少出来走动，只有拉货的大卡车经过。

她的悲剧不是孤例

“豫北女保安”的逝去，在网络曾激起一阵波澜，很快又归于平静。在宰坡村，村民提起她都说是“豫北驾校出事的那个人”。出殡后，赵冯冯的公公婆婆搬到隔壁村的亲戚家，两个孩子在学校寄宿，丈夫继续出去干活了。豫北驾校每天的直播还在进行，有不少网友在直播间询问关于“女保安”的事情，主播装作没有看见，直接跳过了这一问题。

网友们还在观看她过往的视频，在评论区大多表达了善意的提醒，“网红虽好，把握适度，确保安全”。有网友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谁会毫无目的地给你刷那么多钱呢？

“豫北女保安”的悲剧，不是孤例。早在2019年12月，黑龙江齐齐哈尔就发生过一起直播间男性粉丝袭击女主播的案件。同一年，酷狗音乐平台一位46岁的女主播在辽宁抚顺的家中被刺身亡，杀人凶手也是她的粉丝。

对此，《人民日报》曾发文评价，直播打赏迥异于一般消费习惯的行为逻辑，是基于你情我愿的情感抉择。尽管如此，很多粉丝却看不透这种“你情我愿”，他们投入不少打赏资金以后，就不满足于公开的网络互动。

（摘自《看天下》徐黛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