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人祸与小心火烛及其他——从古代几起火灾说开去

初曰春/文

近日查阅明清史料，屡屡碰到有关火灾事故的记载，掩卷而思，想象出的画面天震地骇。

先举个轻松的例子吧。

十几年前，去山东曲阜游览“三孔”景区，午餐自然是孔府家宴。席间上了盘熏豆腐，许是因为我当时还在消防系统工作的缘故，当地朋友介绍说，那道菜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跟孔圣人有着河同水密的联系。

彼时，我咬文嚼字，满脑子想的是“河同水密”意为人与人之间关系密切，如此形容并不妥帖。由此一来，对朋友所讲述的故事，我是心怀抵触的。

据他说，当年孔夫子家的厨房失火，扑灭之后发现了烟熏火燎过的豆腐，艰苦朴素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家眷拿来一尝唇齿留香，便成了传承后世的佳肴美馔。

与之相关的传说有各种版本，有的还扯到了乾隆皇帝身上，可惜正史上并无记载。我想，这最起码传递了人们的朴素愿望，都盼着事事美满如意，以至于热衷把事故讲成故事。

真正的火灾事故是难以回避的，不管天灾还是人祸。

故宫的历史由来已久，在明朝时期作为皇宫，也被喊作紫禁城。靖难之变后，朱棣做了皇帝，他大兴土木，修建了奉天殿、华盖殿和谨身殿，建成三个月后，宫中建筑遭受雷击引来“天火”，三座宫殿尽数烧毁。

臣子上书谏言，说是建都北京才招此天灾。永乐皇帝心生恐惧，他怀疑是此前攻克南京后大肆杀戮，故而遭到了天谴。次年，也就是公元1422 年，乾清宫又发生一次火灾，这让朱棣更加疑神疑鬼，直到他驾崩，未再提及重建之事。

很显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三大殿起于天灾。而明朝灭亡时宫内一些建筑的烧毁，则是人祸。

李自成被满人打败后，离开北京前下令焚烧宫殿和九门城楼。我猜想他是心存不甘，既然自己无法享用也不能便宜了别人。所幸这一报复性的行为并未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只有皇极殿等一些殿庑遭到了破坏。这仅是我的推断，因为顺治皇帝登基大典是在皇极门举行的，很可能是皇极殿已经损毁了。

真正叫人扼腕长叹的火灾发生在皇宫之外。

众所周知，英法联军洗劫圆明园之后，放火把圆明园、畅春园、万寿山清漪园、玉泉山静明园和香山静宜园全都烧了。那次的大火一连烧了三天，史称清代皇家园林的“三山五园”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如今，“三山五园”之首的圆明园仍是一片废墟，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激励着人们不忘国耻、奋发图强。

这些人为的灾难暴露了人性之丑恶，如若追忆历史，还有人们熟知的“火烧阿房宫”。

《史记》有云，项羽在烧掉咸阳宫之后，又焚毁了阿房宫。唐代大诗人杜牧的《阿房宫赋》之“楚人一炬，可怜焦土”，更是让人们对此深信不疑。

本世纪初，考古学家依据事实提出疑问，此说无异于动摇了《史记》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当然，后来业界提出新的观点：阿房宫是“烂尾工程”，更没被烧毁过，那仅是秦始皇一个未尽的梦想，幻化成时空中的一粒尘埃。

有资料显示，那次考古队去了汉代长乐宫的遗址，那里曾是长安城最为华美的宫殿之一，传说阿娇曾在此处生活，也留下了汉武帝“金屋藏娇”的风流韵事。东汉末年，长乐宫与汉朝的其他宫殿一样，逃脱不了被焚毁的命运，2000 多年过去，火烧过的痕迹铁证如山。那依然是人祸所致。

事实上，历朝历代对火灾防范都有相应的对策。

如果去名胜古迹走走逛逛，通常会看到院落里安置了大缸，里面盛满了清水，水面漂着浮萍抑或荷花，有欢快的鱼儿悠闲自得地游弋水中，令人心旷神怡。导游会告知，大缸在过去的功能是储备水源，一旦发生火灾用来灭火的。这相当于现在我们俗称的消防水源，是消灭火灾的基本条件之一。

个人觉得，防患于未然更重要的是宣传。影视剧里时常出现这样的镜头——打更人敲着竹梆子或响锣，在为人整点报时的同时，会呼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声音很有韵味，洗脑般地提醒人们防范火灾，犹如当下的消防安全宣传，也是要做到入脑入心、见行见效。

新中国成立以来，消防救援队伍历经数次改革，为了护佑人民群众的安全利益，更是在预防火灾方面下大力气。随着经济社会的迅猛发展，火灾形势呈现复杂性、多样性的特点，但消防指战员忠诚担当、严防死守，把损失降低到了最低限度，也谱写了一曲曲感人肺腑的英雄乐章。

翻阅古籍，我还关注到另外一个细节：虽然火灾未能避免，但四九城内的所有宫殿都经受住了地震的考验。

这得归功于斗拱。斗拱在木结构的建筑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它位于立拱和横梁之间，既发挥了承重的作用，也起到了装饰的效果。尤其是前者，斗拱使得木质建筑有了伸缩度和柔韧度，具备了受力弹性，进而让这些建筑免于天灾。斗拱是我国建筑文化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后来成为中国建筑学会的会徽图案，无需多言。

面对天灾，古人往往束手无策，但在日新月异的新社会，有了消防救援队伍则另当别论了。

我们不得不提及2008 年天府之国的那场特大地震。在抗震救灾战斗中，消防员们的英勇果敢让人们目睹了这支队伍的风采，他们在抢救受灾群众生命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是年10月28日，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五次会议28日举行闭幕会，表决通过了修订后的《消防法》，并于2009 年5月1日起施行。“加强应急救援工作”写进了第一条，成为世人瞩目的新亮点。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官方公布的数据表明，消防救援队伍实际承担的灾害事故抢险救援工作任务量，已经超过了火灾扑救的任务量。我始终认为，这是消防事业发展的标志性事件。

特别是改制以来，消防救援队伍隶属于新成立的国家应急管理部，习总书记为这支光荣的队伍授旗并致训词，更是鼓舞士气、激动人心。毫无疑问，作为应急救援的主力军、国家队，消防救援队伍正在瞄向国际一流水准，正在打造更为专业、更有作为的英雄劲旅。

回头再说“三孔”与火灾的史料。

《论语·乡党》中有这么一句话：“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意思是，孔子家的马棚着火了，孔子退朝回来，关心的是人员有无伤亡，并不过问马匹的情况。要知道，在那个年代，马比人要值钱。

有一种观点认为，传承千年的儒家学即为“人学”，且将此列为依据。这是学术界研究的事情。这一记载是国人历来推崇人道主义精神的力证，在我看来，传承古之精髓乃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的法宝之一。

让我们聚焦新时代消防工作，其实无论是贯彻的方针还是坚持的原则，都在体现着以人为本、生命至上的理念。消防指战员们沸水敢蹚、烈火敢踏的豪迈气概，以及舍身忘己、不惧牺牲的英雄品质，恰恰是消防救援队伍“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具体实践。

研究史料是件妙趣横生的事情，能够让人认识民族发展的进程，进而在浩瀚的历史中汲取力量，其意义不必赘述。换言之，在兴趣盎然之余，深入了解某一行业的前世今生，譬如说我们为之不懈努力的消防事业，至少可以形成对本专业的正确认知。

如此思考，我笃定，共和国的消防事业必将继往开来、逐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