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火者：一路拼搏，初心不变——记首届“中国消防忠诚卫士”章文锋

李 佳/文

2021 年11月5日，“全国应急管理系统先进模范和消防忠诚卫士表彰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亲切会见了受表彰的先进代表。

那一天，是章文锋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天。

章文锋是受表彰者之一，被授予“中国消防忠诚卫士”称号。在全国，获此殊荣者仅30 人；而在上海，仅他1 人。合影时，他站在获表彰者的第一排，在他们前面，就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他的站位在习总书记右手边第五个，几乎近在咫尺。

那一刻，这位20 年扎根基层、20 年初心不改、20 年历经水火考验的“老消防人”，铁一般的战士，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他几乎什么也没有想，也什么都不能想。那一刻，20 年的消防人生似乎结成了一股激流，在他身上激越地涌动，有一种感觉异常清晰：无论曾经历过多少苦、多少累，都是值得的！

拼搏，从未退缩

20 年的消防人生，到底有多少苦和累呢？

无从计数，且来看看章文锋身上的伤疤吧。其实，到底有多少伤，他自己也记不清了，有些是老伤，已经愈合，有些伤经年累月、早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光是肉眼可见的伤痕，就有不少。这些伤，有的来自火场上的殊死拼搏，有的来自训练场上的百折不回……

在章文锋的人生字典里，似乎没有“退缩”两个字。

还是新兵的时候，这个来自江苏扬州、身材瘦弱的小战士，在训练场上并不起眼。那些达标项目，对于身材壮实的新兵们而言，或许不算什么，对于他却成了“遥不可及”的目标，特别是6 米拉梯。梯子有33公斤重，看似简单的起梯动作，将他肩膀上的肉一次次磨破、结痂、又磨破，爬梯动作，撞得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他的成绩总是不理想，他便暗暗较上劲。顶着夏季38 摄氏度的高温，他日复一日埋头加练。当新伤覆盖了旧伤，旧伤上都结了茧，他的成绩也从最初的12.7 秒，提速到9.8 秒，再提速到6 秒多……直到成为全中队第一！

章文锋能吃苦，又能忍耐。2005 年，上海消防夏季大练兵，眼看就快到关键时刻，章文锋的脚踝却越肿越高，稍一运动就钻心疼。可他一次都没喊过疼，更没同任何人讲，直到中队干部发现他训练间隙总是揉脚踝，才得知真相，便催促他就医。等拍了片才知道，竟是骨瘤！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章文锋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全队成绩，他骗医生说回家治疗，配了点药便又回到训练场上。周渡中队在那次大练兵中取得了优异成绩，章文锋的病却不能再拖了。不想，恰逢此时，浦东支队组建集训队，人手严重不足。章文锋竟再次将病情瞒下来，骗中队干部说，只是淤血。等忙完了集训，紧接着又是老兵退伍、新兵入伍……工作一件接着一件，中队需要他，他更放不下心、放不了手。一直拖到次年4月，医生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不手术，腿就废了！章文锋这才上了手术台。

当我们说一个人吃苦耐劳，常常赞美他“轻伤不下火线”，而章文锋却是重伤也不下火线！他将血肉之躯的能量释放到最大，燃烧自己发出耀眼光芒。为什么如此拼？在章文锋心里，刻苦训练是为变得更强，只有变强，上了救援战场，才能救更多人。救援现场上的章文锋比训练场上的更拼。训练场的考验，只是身体和耐力上的；救援现场所考验的，却是生命。每一次，章文锋都用命去拼。

在章文锋心里，刻苦训练是为了变得更强，只有变强，上了救援战场，才能救更多人

2016 年8月，黄浦江上，一艘装载5000 吨沥青的韩国籍货轮发生火灾，火势随时可能失控，舱内还有被困人员！船舶火灾的扑救，是国际上公认的难题，船舱空间小、烟雾大、能见度低，伤亡概率极大，更何况这艘船上装的是沥青。万分危急之中，章文锋站了出来，铿然说：“我的火场经验丰富，我上！”而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带领第一组人员进舱内攻。时值盛夏，酷暑难耐，船舱在烈火的炙烤下，更如炼狱一般。章文锋穿着厚重的战斗服，忍着极度高温，在曲折狭窄的通道里奋力搜寻。救出被困人员后，他的空气呼吸器几乎耗尽，体能消耗也达到极限，而他却没有休息，换上队友的空气呼吸器后，再次带队深入船舱。就这样，一次，两次……直到火势被完全控制、人员全部被救出。战友们记得，战斗结束时，章文锋的头盔已然被烤到开裂，战斗服的肩部也烤得发黄。“消防员就应该像他一样！”许多年轻消防员深深记住了那一战的章文锋。

周渡消防救援站，被称为“申城红门第一哨”，年均灭火救援任务达1200 余次，位居全上海前列。章文锋作为一号主战车班长、攻坚小组组长，任务当前，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冲在最前面。战斗中，他受伤无数：手骨折、腰椎间盘突出、膝盖积水……20 年，他早已伤痕累累，亦不复当初少年，但只要有群众被困，他依然义无反顾地向前冲，这一点，从未改变。章文锋常说：“没有什么比拯救一条鲜活的生命更有意义！”其实，赴汤蹈火、救人于危难，早同那些伤痕一起，烙印在他生命里了。

梦想，从未褪色

翻开章文锋的履历，会看到：他不止荣获“中国消防忠诚卫士”称号，还曾多次荣立个人二等功、三等功，获评全国消防救援队伍“优秀共产党员”和“申城消防卫士”“灭火救援尖兵”……章文锋的消防20 年，是成长之路、荣誉之路。有战友开玩笑，说他这一辈子实现了别人几辈子的目标，值了。其实，章文锋只是简单地选择了一件最爱的事，然后百折不挠地做到极致。

坚持所爱，最容易，因为内心有动力；也最不易，因为前进的道路总是曲折的，必然会有很多舍弃。许多羡慕章文锋的人，不曾知道他所经历的考验、迷茫、甚至煎熬。

2006 年，章文锋25 岁，正是最血气方刚、憧憬未来的时候。他紧张筹备、等待着最后一次提干考核机会。以他多年的积累和成绩，胜算很大，他亦信心满满。然而，正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他的骨瘤却因一拖再拖、延误治疗，病情加剧。2006年4月，他不得已接受手术。正当他躺在病床之上，提干考核通知下发了，他的名字赫然在列！这，成了他离“梦想”最近的距离，可也是最远的。病床上的他，错过了最后一次提干机会……

命运似乎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在章文锋面前打开一条路，又猝然将其堵死。若说他浑不在意、一笑了之，肯定是假的。这年轻人迷茫了，心下消沉，有些隐隐作痛，但最煎熬的时候，他并没有停步，依然艰难地走在最初的路上。

章文锋始终忘不了“一巴掌”的故事，他总说，自己能有今天，离不开好领导、好“兄长”的帮助、引导。加入消防队伍第八年，错失了“最佳机会”的章文锋，面临去留的选择，他的内心强烈地波动，状态一度下滑。彼时，老队长刚调去支队；章文锋又比较“自闭”，新队长和指导员很难与他交心。领导们看在心里、急在心上。恰逢一位战友结婚，章文锋去喝喜酒，席间他向老队长敬酒。老队长“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上，劈头盖脸质问道：“章文锋，听说你要退伍？”他答，是的，还没等说完，老队长一巴掌就打在他脸上。这一巴掌，打得他既惊愕又委屈，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几乎就要掉下来。就在此时，老队长一把抱住了他，哽咽道：“这些年流过多少汗，受过多少伤，你都忘记了？新兵时你跟我说的话，也都忘记了？你现在说要走，你是不是个懦夫？”这一巴掌，打醒了章文锋，也留住了章文锋。

荣获“中国消防忠诚卫士”称号后，章文锋一家和队友的合影

2009 年，章文锋被任命为周渡中队代理中队长助理，是总队第一批破格任用的“士官长”。——天道酬勤！从新兵到士官长，章文锋这一路走来，尤为艰难。但这些艰难，不仅打磨了他的意志，更擦亮了他的目标，他立志要协助领导，全力打造一支响当当、素质过硬的队伍，更决心要以好领导们为榜样，帮助和引导更多人，点亮更多人的消防梦。

训练场上，章文锋成了人人敬畏的“铁面教官”。他把自己那股拼命劲儿带进训练场，用它影响每一个人。队列训练，他每天一大早即带队跑到黄浦江边，一遍遍拔军姿、练定位、踢正步、练靠脚。军装湿了干，干了又湿，鞋跟掉了补，补了又掉。夏季大练兵，他事必躬亲，穿着厚重的战斗服，冒着超过35 摄氏度的酷暑高温，一遍遍开展实操训练，努力超越自己的时间纪录。每天，身上的衣服都能蒸出盐粒……

章文锋带训，不只是“拼”，还会思考。由他总结、归纳的新训管理“四要”“四个一遍”“五看三跟上”工作法，以及队列动作“五步”训练法等，被上海乃至兄弟省市各级集训队广泛采用。带训过程中，他始终做那个善于发现、培育的有心人。他主动向站里提出班长骨干培育“五年计划”，并自我加压，组织支队范围内的班长集训、轮训，先后培养出全国首届“火焰蓝”比武竞赛冠军邱喆铭、上海五四青年奖章获得者高泽云、新时代火焰蓝正能量“网红”代表张旭挺……现在，他的“徒弟”们也成为各自岗位的“尖兵”、队伍建设的中流砥柱。

如今，章文锋成为总队上下公认的带训骨干，是全上海唯一一名队列教官，连续14 年担任总队新训团队列教员，多次担任大学生集训班、骨干集训队教员。宝剑锋自磨砺出，章文锋呕心沥血带出一个又一个示范班、标兵班，为消防事业的未来培养、储备了几千颗“新火种”。从磨砺和坎坷中一路走来，章文锋又化身砥砺，磨利了更多尖锋。最初的梦想，在他心底始终闪亮，激励着他用双手“托起消防工作的明天”。

温暖，从未改变

2018 年6月，退伍消防战士盖石和李晨、鹿晗等明星到周渡中队来录制《约吧，大明星！》节目。担任教官的，又是章文锋。训练间隙，他和盖石谈天，问起这位老战友时隔三年归队的感受。盖石看了他一眼，笑了，说：“亲切，（不过）不想看到你。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都是你。”言罢，他的眼中蓄满热泪。

其实，不只是盖石，队友们都“怕”章文锋，既“怕”更爱。训练场上，他是“铁面教官”，训练场外，他是知心兄长。作为站里入职时间最长的人，他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大家。他几乎以站为家，自己的家倒很少回。3年前，他妻子带着两个孩子搬来，他每两周才和他们团聚一次。队里的迎来送往，他都当成大事做。对于站里的“六个一”机制，他无论多忙都不折不扣奉行。每有“新蓝”加入或家属来访，“迎一次站、送一束花、沏一杯茶、谈一次心、讲一次队史、逛一次辖区”，既近了情，也暖了心。

2019 年8月，上海遭遇超强台风“利奇马”袭击，周渡站上下投入抗台防汛战。战斗正酣时，章文锋发现消防员小邱情绪低落，细心询问后，得知其家中受灾、房屋垮塌。他第一时间向党支部汇报，主动对接地方武装部、及时启动救助措施。2021 年8月，消防员小雷的母亲罹患严重脑出血，章文锋得知后，带头伸出援手，并号召全站队员募捐爱心款，共计17250 元……

只要队友有难，章文锋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和坚强后盾。站里有他这样一位“老大哥”，战友情更浓，向心力更强。用爱、用情带队伍，带出来的队伍也充满温情。2012 年，周渡站获评“全国公安机关爱民模范集体”，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此后，周渡人始终以此项荣誉为激励，传承爱民传统，拓展服务平台。

在距离周渡站不远的耀华路、上南路路口，有一个“雷锋驿站”，其前身是“世博志愿者服务站”。世博会结束后，周渡站与街道商议、将岗亭保留下来。每到休息日，章文锋总是带队来到这里，开展消防宣传、解答咨询、义务理发和量血压等便民服务。在他的倡导下，站里还与辖区敬老院、“两弹一星”红色教育基地等联动，将爱民工作机制化：每周一次为民服务，每月一次消防宣传，每季度一次慰问孤老，每半年一次爱心助学……这一坚持，就是12 年。周渡站爱民传统不断发扬光大，真正成为一间“有爱”的消防站。“老百姓对我们亲昵多了，更加欢迎我们入户宣传，街道、社区的支撑力度也更大了。”爱的付出与回报，是让章文锋最有成就感的事。

每到休息日，章文锋总是带领队员到雷锋驿站，开展消防宣传、解答咨询、义务理发和量血压等便民服务

而走出周渡，无论到哪里，章文锋都会将这爱播撒到哪里。2021年7月，章文锋的母亲脑萎缩需要复查，他特意休假回到扬州小纪镇吴堡村的老家照顾母亲。谁也想不到，7月29日，因突发新冠疫情影响，扬州按下了“暂停键”。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章文锋没有丝毫犹豫，在向站党支部请示获批后，他主动向吴堡村委会请缨，要求参与一线抗疫，并第一时间捐赠口罩等防疫物资500 余份。他还动员妻子一同加入了防疫志愿者队伍。

许是职业使然，每当危难来临，章文锋总会冲锋在前。成为防疫志愿者后，他这个休假在家的人，一点也不含糊：每天站岗、测温、出入登记、劝返进村车辆、转运发放防疫物资……桩桩件件做得一丝不苟。最危险的，是防疫物资转运。每次穿上厚厚的隔离服，戴着两层口罩，护目镜瞬间被热气笼罩，呼吸也困难起来，而章文锋却说：“没关系，这感觉我熟悉。”两星期的防疫隔离，于章文锋，也是两星期的“防疫攻坚战”。其间，他累计参与排查1500余人次，被村委会评选为“党员先锋岗”。

20 年，是很长的一段人生旅程，足以改变许多，亦足以消磨意志、冲淡激情，却没能改变章文锋，他只是样貌上从少年变成中年，但还是最初的那个他，初心和梦想依旧，拼搏和温暖依旧。他始终走在自己所选定的路上，坎坷亦向前，风雨亦向前。他的脚步，勇毅而坚定；他的爱，从未离开。相信，在未来，章文锋还将是这个“蹈火勇者”，不管走出多远，纵然艰难险阻，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