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 田
再一次去楼塔,真想去看看
举着丰收的稻田
它跟我有一样的经历—
旱过,涝过
阳光特别钟爱的稻田
秋风特别喜欢抚摸的稻田
我看到的,仅黄金般的一小块
如果所有的土地,都翻滚稻浪
那种壮观啊,将多么骇人
让我祖父,心惊肉跳的稻田
让我父亲,扬眉吐气的稻田
我到稻田边的时候
所有的麻雀,在忙着收割
所有的田鼠,在忙着修建粮仓
该庆幸,现在我看到的稻田
那一片金黄,成了风景
樱 花
樱花怒放,并不觉得是幸事
它站在春天里。却
满头白发,迎风招展
远望着,多像我业已作古的母亲
站在樱花树下,好像
被母亲再一次搂进怀里
苍老的枝干,笔直伸向天空
似乎是母亲为儿祈祷
樱花,洁白如雪
一片一片飘落,在我的左右前后
不一会儿
堆积了厚厚一层
我不胜悲切
凋零的,是母亲的美好年华
飘散的,是母亲最后时光
每一瓣,都满怀深情
父亲的觉悟
在父亲漫长的岁月里,长兴煤矿
始终是他心头的一處隐痛
很早就知道长兴的名字
第一次涉足此地,却是几十年后
这叫,寻访父辈的足迹
现在的长兴煤矿,一副无辜受过的模样
因资源枯竭,被迫废弃
在父亲的年代,可是香饽饽
全省征召强壮劳动力
父亲因农民一跃为工人,窃喜了好阵子
活在光明里的人,哪知黑暗中风险
很快,受伤,断了两指
然后,当仓库管理员
因目不识丁,惨遭裁员,遣回原籍
摆脱土地的纠缠,梦碎
父亲的一辈子,不是完全不值一提
最让他骄傲的,最获众人肯定的
是不惜血本,让子女读书、识字
每忆起这段英明决策,不觉欣欣然
像断指又长齐了一样
河 边
我和美人蕉坐在河边
一起虚度光阴
偶尔抬头仰望天空
一只乌鸦,正虔诚地飞过—
纯粹为了到达目的地
还是追求不朽
正对面的柳杉树,烧焦了似的
它们老了,它们身上的鸟窠
谁给遮风挡雨
周边,都是成堆成堆的衰草
它们不会死—
贱命一条,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身后,是一大片田野
种满了青菜,郁郁葱葱
农人挥霍汗水,指望着呢
河伯,难得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其实,满河都是夫子的叹息
胡理勇,六零后,浙江永嘉人,客居杭州。杭州大学中文系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浙江诗人》编委。大学时代开始写诗,近年回归诗坛,诗歌发表在《诗刊》《诗歌月刊》《江南诗》《诗潮》《诗林》《海燕》《飞天》《西湖》《文学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