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震
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十四五”时期的中国经济正处在实现发展动力转换、创新能力赶超、经济结构优化、发展质量提升的重要战略机遇期。构建新发展格局成为应对新发展阶段任务和挑战、贯彻新发展理念的战略选择,(1)参见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第6 页。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核心要义在于统筹安全和发展。(2)高培勇:《构建新发展格局:在统筹发展和安全中前行》,《经济研究》2021 年第3 期。通过动力变革(发挥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和内需潜力,从而减少对世界经济波动的敏感性)、质量变革(由资源、要素驱动发展转向创新驱动发展,实现在全球价值链上的攀升,构筑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和效率变革(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打通国民经济循环难点和堵点,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推动双循环相互促进),实现可持续高质量发展。构建新发展格局是事关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全局的深层次战略调整和优化,它将构成中国中长期国民经济谋篇布局的中心内容和核心话题。
当前,发展数字经济已成为全球各国为重构国家竞争力、争夺国际话语权而抢占的创新制高点,以新一代信息通信技术为核心的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正重塑全球创新版图和全球经济结构,战略机遇可谓百年一遇。 2020 年11 月20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亚太经合组织第二十七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的发言指出,“数字经济是全球未来的发展方向”。数字经济打造新产品、塑造新模式、催生新业态、培育新动能,是推动经济发展动力变革、质量变革和效率变革的首要驱动力。(3)任保平:《数字经济引领高质量发展的逻辑、机制与路径》,《西安财经大学学报》2020 年第2 期。在新发展格局下,数字经济迎来重大发展机遇,而数字经济创新则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战略性力量,(4)吴绪亮:《新发展格局下数字经济创新的战略要点》,《清华管理评论》2021 年第3 期。数字经济的提级扩面是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保障产业链供应链安全,把握发展主动权,抢占国际竞争制高点的必然选择,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客观现实要求。
当前,国内学者从不同视角探讨了数字经济赋能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内在逻辑、推动路径与长效机制等。具体而言,从国内大循环和国际大循环的维度分析,数字经济主要通过减少交易环节,降低交易成本,提高要素配置效率、扩大内需等途径促进国内大循环;通过国际贸易数字化转型以节约贸易成本;推动国际分工精细化,全球供应链体系化,完善全球生产网络以及国内市场效应等途径畅通国际大循环。(5)赵春明、班元浩、李宏兵:《数字经济助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机制、路径与对策》,《国际贸易》2021 年第2 期。从宏观、中观和微观的角度探究,数字经济增强了经济发展的韧性,助力社会治理(宏观层面);推动数字技术与各行各业融合,诱发商业模式和行业结构的调整(中观层面);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带动企业创新创业和管理模式的转型升级等(微观层面)。(6)卫玲:《发展数字经济与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基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思考》,《求是学刊》2020 年第6 期。从需求端、供给端以及供需匹配三个维度展开:数字经济在释放、提振内需的同时促进消费升级,并刺激企业内生性的投资需求;数字技术赋能引领现代化产业体系,提升经济供给能力;数据处理分析技术打通供求对接渠道,维持经济均衡发展。(7)李天宇、王晓娟:《数字经济赋能中国“双循环”战略: 内在逻辑与实现路径》,《经济学家》2021 年第5 期。还有学者基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战略背景,提出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推进机制、协同机制、共享机制和保障机制等。(8)祝合良、王春娟:《“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战略背景下产业数字化转型:理论与对策》,《财贸经济》2021 年第3 期。
对这一领域的文献进行梳理可以发现,当前学者虽探讨了数字经济助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内在逻辑、影响方式、长效机制等,但鲜有学者对数字经济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的理论基础进行深入分析。经济理论指导经济实践,经济实践推动理论发展和创新。本文基于数字经济赋能新发展格局的经济实践,试图全面梳理数字经济赋能新发展格局的理论基础,并总结数字经济赋能新发展格局的短板与挑战,提出相应的对策建议。
构建新发展格局,重点在于畅通国民经济循环,关键在于实现创新驱动发展,本质在于统筹发展和安全。数字经济所展现的技术-经济特性,诸如高创新性、高技术性、高安全性、高增长性、高融合性等,(9)罗贞礼:《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的三个基本属性》,《人民论坛· 学术前沿》2020 年第17 期。与构建新发展格局的要求高度契合。我们认为,数字经济赋能新发展格局的理论基础可源于三个方面:一是就畅通国内国外双循环而言,数字经济推动构建新发展格局的理论来源包括不对称信息经济学、马克思社会再生产理论、世界市场理论等;二是就实现创新驱动发展而言,数字经济赋能新发展格局的理论来源在于新熊彼特经济增长理论等;三是现有经济学理论已不足以解释数字经济新发展,数字经济新发展在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推动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高水平动态平衡,构筑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对构建新发展格局形成了有力支撑,基于数字经济实践的相关理论创新将进一步丰富和完善理论分析框架。
数字经济可从微观和宏观、横向和纵向等多层面、多维度推动国内国际双循环的畅通发展,不对称信息经济学以及马克思的资本周转和循环理论、社会简单再生产与扩大再生产理论、世界市场理论等构成了数字经济推动内外循环畅通发展的理论基础。
图1 数字经济赋能新发展格局的理论支撑
首先,就国内大循环而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强调,社会主义经济本质上是良性循环经济。(10)杨承训:《内循环为主双循环互动的理论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时代课题》,《上海经济研究》2020 年第10 期。在微观层面,资本循环和资本周转构成了单一资本运动的两个方面,产业资本从货币形式G 出发,依次经过生产和售卖三个阶段,并分别表现为货币资本G、生产资本P 以及商品资本W 三种职能形态,最终实现价值增殖并回到初始形式的运动过程便是资本循环。产业资本得以循环的前提条件是三种职能形态在空间上的并存性与时间上的继起性。而资本的周转重点考察周转循环的速度,速度越快,资本周转越快,年剩余价值量和剩余价值率就越高。在宏观层面,社会资本再生产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可看作是马克思的宏观经济理论及其主要内容。(11)张衔:《社会总资本的再生产和流通:理论原理与意义》,《政治经济学评论》2017 年第5 期。马克思的社会资本再生产理论建立在劳动价值论的基础上,基于对单一资本的循环和周转的分析而展开,其核心问题是社会总产品的实现问题,本质是剩余价值的实现问题。马克思将整个国民经济划分为制造生产资料的第Ⅰ部类与制造消费资料的第Ⅱ部类,只有当社会总产品的价值补偿和实物补偿都能够顺利实现,国民经济才能实现畅通循环。国民经济循环,就是社会再生产不断进行和周而复始的过程。(12)刘国光、沈立人:《关于实现国民经济良性循环的几个问题》,《经济研究》1981 年第11 期。从纵向上看,生产、分配、交换(流通)、消费构成社会再生产的四个主要环节,生产是出发和决定因素。(13)鲁保林、王朝科:《畅通国民经济循环:基于政治经济学的分析》,《经济学家》2021 年第1 期。“生产表现为起点,消费表现为终点,分配和交换表现为中间环节”(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 卷,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689 页。; “一定的生产决定一定的消费、分配、交换和这些不同要素相互间的一定关系。当然,生产就其单方面形式来说也决定于其他要素。”(1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 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23 页。
数字经济时代,生产者借助大数据分析、人工智能等数据分析处理技术,能够准确及时了解消费者的需求在总量和结构层面上的实时变化,进而根据需求变动在生产端进行精准对接。数字化将数据推进到改善生产、协助流通和辅助决策的各个环节,实现供需的有效衔接和动态匹配,实现商品价值的“惊险一跃”,从而完成单一资本的循环畅通。在宏观层面,经济体系的数字化强调用数据逻辑和技术实现国民经济各部门之间有序分工、彼此支撑,按比例协调发展。当前,随着“上云用数赋智”国家战略的深入推进,万物互联正推动数据要素在人、设备、产品和服务、需求与供给之间加速流动,实时联通。通过推动各个产业链上下游配套企业进行云端迁移,在实现连接的基础上,搭建动态全产业链数据采集和分析体系。这有助于推动产业协调发展和经济结构优化,推动国民经济向集约化、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和服务化的方向发展。从而有助于缓解资本主义所固有的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与生产的无政府状态之间的矛盾,“使得生产、占有和交换的方式同生产资料的社会性相适应”。从纵向看,畅通国内大循环,主要是畅通生产、流通、消费等环节的堵点。当前,生产领域的堵点在于一些长线产业产能过剩,流通领域的堵点在于全国统一市场体系还不完善,(16)刘瑞:《畅通国民经济循环的逻辑、重点与主攻方向》,《人民论坛· 学术前沿》,2021 年第5 期。消费领域的堵点在于供需匹配不够顺畅。在生产领域,数字经济时代,生产者将抛弃单向设计、规模化生产等刚性思维,转向柔性化制造和精细化服务,注重满足长尾端消费者个性化需求,生产与消费进行直接对话,从而有利于解决产能过剩的问题;在流通领域,“看得见的手”发挥了配置资源的基础作用,要素的流动性和匹配性得到了极大提高。通过构建对数据的实时感知、采集、存储、传输、分析、处理和应用能力,这种类似神经网络一样的广泛连接能够优化经济活动和资源配置,打通循环堵点,消除梗阻,建设统一大市场。在消费领域,数字化消费创造重量级新消费,夯实新发展格局的战略基点。产业与服务的提级扩面、消费方式的便利化、营销方式的突破以及供需的跨时空精准匹配等因素正成为激发内需、畅通国内大循环的重要力量。
其次,就国际大循环而言,马克思的世界市场理论认为,由于资本的内在本质在于永无止境地追求剩余价值,而生产力的发展会加速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方式不断向外扩张,从而形成世界市场,因此,国际贸易的发展有着历史演进的必然性。马克思、恩格斯指出: “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1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 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35 页。马克思进一步指出:“除了原有的世界市场以外,又增加了像河流一样地倾泻出黄金的加利福尼亚和澳大利亚;电报己经把整个欧洲变成了一个证券交易所;铁路和轮船已经把交通和交换扩大了一百倍。”(1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0 卷,人民出版社1962 年版,第653 页。信息通信和交通工具的发展推动了世界市场的形成和扩大。马克思的世界市场理论阐释了技术进步是加速塑造和扩大世界市场的重要力量。可以说,数字经济的发展深刻印证了马克思的世界市场理论:数字技术畅通国际贸易途径,扩大国际贸易体量、推动形成内外联动的产业链和国际产业分工体系。电子商务“无边界、全球化、全天候泛在”的市场特征,提高了消费者对于全球产品和服务的可及性,为世界市场的建立提供了技术支撑,企业基于市场的扩大能够在更大的范围内实现范围经济和规模经济。信息通信技术的发展降低了国际贸易过程中的交易成本,助力本土企业与外部市场互联互通程度加深,推动企业深度嵌入全球供应链。数字基础设施使得企业连接到全球价值链生产环节的便利性增加,不仅提高了全球价值链生产环节中的国内生产长度,而且有助于构建中国主导的区域价值链和发展中国家的环流格局,推动我国进出口贸易平衡发展。 《World Trade Report 2018》指出,数字技术正改变和革新国际贸易方式并重塑全球价值链,数字技术推动全球贸易每年新增1.8%—2%,未来15 年,数字技术将推动全球贸易增加31%—34%。(19)参见WTO 发布:《World Trade Report 2018》,第5 页。数字经济助力内需、供给和对外贸易的联动发展,推动形成内外联动的双循环新发展格局。
再次,不对称信息经济学(Asymmetric Infonomics)是数字经济畅通双循环的另一重要理论来源。近20 年来,不对称信息经济学领域的研究成果形成了对传统经济理论的重大突破。在经济学经典假设中,市场信息被认为是充分的,信息不对称和信息不完全等现象被忽略,但现实中,信息不对称问题广泛、普遍且客观地存在于劳动力、信贷、保险、会计、进出口等市场,信息不对称现象使得市场未能在资源配置中充分发挥其作用,导致交易各方的不公平性,提高了交易成本,进一步催生逆向选择、道德风险甚至经济欺诈等问题,影响了市场的公平公正以及资源配置的效率,引发市场失灵(Market Failure),最终减少了市场交易体量,导致市场萎缩。作为数字经济发展的核心驱动力,信息通信技术(ICT)能够加速信息融通、改善交易制度和信任制度,降低信息不对称下的市场失灵,提高全要素生产率。(20)Paul A. David, Gavin Wrigh, “General Purpose Technologies and Surges in Productivity: Historical Reflections on the Future of The ICT Revolution”,Oxford Economic and Social History Working papersVol.31, 1999, p.4.区块链、大数据信用分析等数字技术的蓬勃发展和应用,加强了基于互联网经济的交易制度建设以及信任制度建设,通过改善信息不对称,优化交易流程,扩大交易体量,推动国民经济良性循环。其中,区块链技术因其去中心化、透明性、可追溯、不可篡改伪造等技术——经济特性,是最适合数字经济时代信任实现的制度安排,也是解决互联网信任问题的最优方案。(21)杨继:《区块链、互联网信任与制度设计》,《上海经济研究》2021 年第6 期。在资源配置领域,数字化的调配技术和智能分析系统,使得商品流、资金流、信息流以及劳动力等生产要素以低交易成本进行高效配置,降低了信息不对称程度;信用数字化有助于破解“信用碎片化”“市场柠檬化”“监管割裂化”等难题,通过建立符合政府数字化转型内在逻辑的信用监管流程,实现对全部主体信用的精准画像和精准分析,(22)刘淑春:《信用数字化逻辑、路径与融合》,《中国行政管理》2020 年第6 期。推动普惠金融发展。在消费领域,直播带货、电子商务、在线教育、在线诊疗等新模式新业态,正是借助5G、VR 等信息通信技术,提高了消费者对实物商品以及服务的可知性和可得性。最后,平台企业通过构建第三方支付系统大大降低了交易的风险,使得电子商务近年来在世界范围内迅速发展。 2020 年,跨境电商逆势上扬,跨境电商进出口额达到1.69 万亿元,同比增长31.1%,全国共新增46 个跨境电商综试区,推动通关便利化。(23)参见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发布:《第47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数字贸易成为扩大内需、消费升级、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的重要支撑力量。
高培勇指出,正是由于我国发展所面临的外部不确定性和风险点显著增多,以至于量变达到了质变——已对我国经济安全乃至国家安全构成威胁。此时,基于全局高度和战略层面,着手对整个发展格局进行大不相同于以往的重大调整,(24)高培勇:《构建新发展格局:在统筹发展和安全中前行》,《经济研究》2021 年第3 期。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其核心要义在于统筹发展与安全。然而,能够将发展与安全相统一的是国民经济实现创新驱动发展。 《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 (以下简称《规划》)将创新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习近平总书记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开班式上强调: “构建新发展格局最本质的特征是实现高水平的自立自强”,抓住了创新,就抓住了牵动经济社会发展全局的“牛鼻子”,创新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核心动力源。一方面,通过基础创新、自主创新、原始创新等,补齐短板,保障产业链供应链安全,创新是畅通国内大循环的关键;另一方面,在参与国际大循环的过程中,创新是将传统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从依附型变为自主型,重构国际合作新平台和国际竞争力的基础,它决定了我国生存和发展的基础能力。(25)李震、 昌忠泽、 戴伟:《双循环相互促进:理论逻辑、战略重点与政策取向》,《上海经济研究》2021 年第4 期。当前,数字技术作为全球研发投入最集中、创新最前沿、最频繁、应用最广泛、辐射带动作用最大的技术创新领域,(26)赵骏:《国际法的守正与创新——以全球治理体系变革的规范需求为视角》,《中国社会科学》2021 年第5 期。已然成为经济创新发展的“主阵地”和关键引擎。数字经济因其高创新性、高渗透性、广覆盖性,不仅形成了众多新兴产业,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在与传统产业的融合中,对后者进行了持续的“创造性破坏”,2020 年,数字经济规模达到39.2 万亿元,占GDP 比重达到38.6%,名义增速9.7%,是当年GDP 增速的4.2 倍。(27)参见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2021)》。数字经济的体量以及蓬勃发展的活力昭示着其已成为构建新发展格局的第一大引擎。新熊彼特经济增长理论的核心观点认为,内生的研发和创新是推动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的核心动力,(28)王利:《中国大中型工业企业创新驱动增长的测度与分析》,《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15 年第11 期。经济增长的实质是创新,是对现有经济关系的突破,是基于创新的一种“创造性毁灭”。故而,新熊彼特经济增长理论可构成数字经济引领创新驱动发展,推动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另一理论基础。
新熊彼特增长理论是近30 年来基于熊彼特创新经济学,结合演化经济学、复杂性科学、系统理论等迅速发展起来的跨学科理论体系。(29)颜鹏飞、汤正仁:《新熊彼特理论述评》,《当代财经》2009 年第7 期。其代表人物包括Romer、Aghion、Howitt、Nelson、Lucas等。新熊彼特增长理论认为,所谓“创新”,就是“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把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关于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的“新组合”引入生产体系,(30)约瑟夫· 熊彼特:《经济发展理论》,贾拥民译,中国华侨出版社2020 年版,第305 页。从而实现经济增长的质变,经济发展就是不断实现这种“新组合”的过程,是基于创新的一种“创造性毁灭”,而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则是创新的主体。新熊彼特增长理论还强调了新兴产业对一国经济增长与发展的重要性。(31)柳卸林、高雨辰、丁雪辰:《寻找创新驱动发展的新理论思维——基于新熊彼特增长理论的思考》,《管理世界》2017 年第12 期。在“创造性毁灭”的过程中,旧有产业趋于消亡,新兴产业在动态变化的环境中发展,其中蕴含的不确定性为后发国家提供了赶超的机遇。习近平在十九届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四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发展数字经济是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的战略选择……我们需抓住先机、抢占未来发展制高点,构筑国际竞争新优势。”这一论断与新熊彼特经济增长理论关于新兴产业的观点高度契合。此外,新熊彼特增长理论认为政府应当对经济进行适当干预。(32)杨淼、雷家骕:《基于熊彼特创新周期理论的科技创新驱动经济增长景气机理研究》,《经济学家》2019 年第6 期。在“创造性毁灭”的过程中会产生诸如结构性失业等问题,对此,政府部门应有前瞻性的预判,出台具有针对性的劳动力政策加以应对。而知识与研发本身具有公共商品性,同样需要公共部门的干预与引导,以克服市场失灵,打破现有格局,重塑推动创新的社会共识。总体而言,新熊彼特增长理论打破了新古典增长理论所坚持的经济增长是平衡连续发展的结果,因为“创新”的出现会打破正常发展时期的均衡,且创新本身具有高度不确定性。新熊彼特增长理论弥补了新古典增长理论的不足:解释了经济增长差异的原因,并揭示了创新驱动经济增长的内在机制。(33)柳卸林、葛爽:《探究20 年来中国经济增长创新驱动的内在机制——基于新熊彼特增长理论的视角》,《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018 年第11 期。
数字经济时代,数字化通过投入创新、产品创新、工艺创新、市场创新、组织创新等五种创新渠道丰富了新熊彼特经济增长理论新内涵。(34)康瑾、陈凯华:《数字创新发展经济体系: 框架、演化与增值效应》,《科研管理》2021 年第4 期。首先,数据因其非竞争性、非排他性、即时性、低成本复制性等技术-经济特征,(35)蔡跃洲、马文君:《数据要素对高质量发展影响与数据流动制约》,《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21 年第3 期。正成为推动创新发展最为重要的新生产要素。数字技术因其快速演进、群体突破、交叉融合、广泛赋能等特性,在与传统产业结合的过程中,将加速先进技术的扩散,推动前沿技术与产业链、价值链的深度融合,对传统行业的生产方式、组织方式、营销方式等进行改造甚至颠覆,由此对经济体形成了“创造性破坏”(例如线上购物、网约车、互联网金融对线下购物、传统出租车行业以及传统金融行业的冲击和颠覆等)。随着物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和应用,网络空间和物理空间的融合进一步促进了创新资源配置范围的拓展和资源配置效率的提高,创新要素的匹配呈现出网络化、协同化、生态化的趋势。在数字技术的推动下,人类的科研范式正从实验科学、理论科学、计算机模拟向大数据科研范式转变,极大提高了知识创造的效率,而知识创造又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重要原因之一。创新范式正经历从工程化、机械式的创新体系向有机式、柔性化的创新生态系统演变,(36)张昕蔚:《数字经济条件下的创新模式演化研究》,《经济学家》2019 年第7 期。大学、科研院所、政府、企业、个人开发者甚至用户均能通过网络参与到创新过程,推动整个创新生态系统的动态演化。发展数字经济已成为我国在新一轮科技变革和产业变革中实现后发赶超的重要抓手,而超大规模市场和内需潜力为数字经济发展提供了广阔机遇和创新支撑,以创新为主要引领和支撑的数字经济,(37)任保平:《数字经济引领高质量发展的逻辑、机制与路径》,《西安财经大学学报》2020 年第2 期。成为引领经济高质量发展,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战略重点。
1. 数据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呼唤宏观经济增长理论的重构。传统宏观经济增长理论更注重投资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凯恩斯认为社会有效需求不足,经济体达不到新古典经济学所认为的充分就业状态是一种常态。因此政府加大公共投资则是必要的,并通过“乘数效应”实现产出的增长。发展经济学强调了现有基础设施投资对未来两种截然不同经济增长路径的决定性作用。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将技术进步率外生给定,论证了经济体最终可达到平衡增长路径;而内生增长理论将技术进步内生化,在满足一定条件下经济体仍然能够实现稳态。
使用数据这一关键新生产要素,是数字经济时代区别于农业经济时代、工业经济时代的最重要特征。数据已成为21 世纪的新石油,对于企业、社会和国家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数据作为驱动发展的新生产要素,在与传统生产要素组合过程中,生成新的生产函数,将改变宏观经济增长模型所设定的经济增长路径以及传统的创新发展经济体系。数据贯通生产、流通、交换、消费的各个环节,推动供给和需求两端的适配、畅通和循环,可帮助解决甚至决定“为谁生产”“如何生产”以及“生产多少”等问题。大数据技术使得信息的价值创造潜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推动人们挖掘多种数据类型和巨大数据体量下的商业价值,实现数据到价值创造的有效转化,从而成为业务创新、产业升级、社会变革的重要源泉。另外,不同于传统的人口、资本等生产要素,数据要素更多地来自生产、生活过程,甚至是数据要素的加工处理过程,具备极强的自生长型和自扩张性。根据国际权威机构Statista 的预估,到2035 年,全球数据量将达到2142ZB,数据所具有的非竞争性、非排他性、即时性、低成本复制性等技术-经济特征,为经济实现持续增长和永续发展提供了基础和可能。数字经济时代,我们须基于数据对经济增长的推动特征重新构建宏观经济增长模型。
图2 全球数据量估算图(带*为预估值)数据来源: Statista 2020.12.
2.制造业领域:分布式制造技术导致规模经济不再适用。从云计算到分布式能源、从工业机器人到3D 打印,这些都是分布式的具体应用,而3D 打印技术被认为是未来一二十年可能引发“第三次工业革命”最具颠覆性的数字技术之一。 3D 打印是一种“增材制造”(Additive Manufacturing),即以数字模型为基础,将材料逐层堆积制造出实物的过程。传统的制造业生产模式的典型特征是规模经济,在进行前期的厂房和机器设备等大量投资后,通过规模化、标准化、流程化、模块化地生产同类产品以降低平均成本。而以3D 打印为代表的分布式制造能够实现随时随地设计和生产,生产将不再是难事,难点在于设计,而这种设计是个性化交互式的,是创新与市场的联动。 3D 打印技术能够将大规模批量生产转向本地化、个性化定制生产,具有个性化、小型化、节约化的特点。由于3D 打印的单品成本与规模化生产成本几乎一致,以至于突破了规模经济的经济理论:跨国公司可以将3D 打印机就近布局到全球市场,而不需要在全球选择低成本劳动力所在地集中生产后跨境贸易。这不仅会对全球工作岗位进行重新配置,也会节约全球运输和物流成本,有可能从根本上改变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格局。而使用可持续的新材料,能够减少原材料的消耗和产品的碳排放,带来巨大的环境效益。另外,3D 打印打破了传统规模经济的生产方式,所生产的个性化、定制化的产品有利于扩大内需,推动消费升级,夯实建构新发展格局的战略基点。 3D 打印技术赋能传统制造业,会大幅降低固定资产投资,推动生产制造多样化和柔性化制造,提高供给体系的质量,增强我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可以说,以3D 打印为代表的分布式制造技术为构建新发展格局带来了巨大机遇。
3. 服务业领域:人工智能的引入解决鲍莫尔病。当前中国经济正处于后工业化时代,经济理论和国际经验表明,这一阶段的经济增长开始呈现喇叭口模式:一条曲线是服务业占GDP 的比重将呈上行趋势;另一条曲线是经济增速,将呈下降趋势。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主要是因为这一阶段服务业比重会渐次上升,而制造业比重会随之下降。服务的生产具有“人对人”“点对点”的特点,其劳动生产率相较于制造业较低,从而会拉低整体经济增长率,这就是著名的鲍莫尔增长病(Baumol‘s Disease)。图3 显示了自1978 年以来我国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占GDP 比重的变化情况,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占比基本上呈下降趋势,而第三产业占比则一路上行。这一趋势在2008 年金融危机过后更为明显。 2020 年,我国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占GDP 比重分别达到7.7%、37.8%、54.5%。我国已进入服务业为主的经济增长阶段,但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的发展和应用可能彻底扭转鲍莫尔增长病。
鲍莫尔病之所以产生,是由于经济体存在劳动生产率进步部门与停滞部门,前者主要是指制造业,后者主要是指传统服务业,诸如家政服务、教育、美容美发、医疗诊断等。但随着AI 在传统服务业以及金融、电信、商业流通等现代服务业的普及和应用,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将会大幅提高,甚至会超过制造业。目前已有AI 记者、AI 翻译、AI 基金经理、无人驾驶等,人工智能对低技能和高技能劳动力形成广泛替代,这就动摇了鲍莫尔病产生的理论基础:经济体不再存在鲍莫尔所认可的劳动生产率停滞部门,随着服务业在GDP 中占比的提高,经济增长率并不必然出现下滑趋势,反而可能会有更高增速。
综合而言,人工智能对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影响是长期而深远的。一方面,它可提高劳动生产率,重塑企业竞争力,有利于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动态平衡,增强我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另一方面,人工智能的广泛运用会对当前的活劳动产生广泛的替代,经济增长的同时可能伴随失业率的上升,这一现象或将一改经典的经济学理论,而由此引起的收入分配问题同样值得高度关注。
图3 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占GDP 比重变化数据来源: 《中国统计年鉴2021》 。
数据滥用阻碍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并对个人安全造成威胁。数据孤岛的存在致使数据要素巨大的内在价值无从充分发挥,这都不利于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不利于国民经济实现良性循环。首先,大数据分析技术得以发挥其价值的基础是数据的开放和共享,数据的开放和共享又往往导致隐私外部性问题。隐私问题的存在,成为掣肘大数据经济发展的根本挑战。(38)武青、陈红兵:《大数据时代的隐私经济及其批判》,《东北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21 年第2 期。一是企业数据的安全和隐私问题仍是妨碍众多企业“上云用数赋智”最大的绊脚石。企业“上云”会牵涉到设计、制造、生产等众多的商业机密数据汇集到云上,若这类数据得不到严格有效的保护,将威胁到企业的核心竞争力,进而阻碍企业的数字化转型进程,经济结构数字化转型的滞后,必然会影响经济体发展动能的转换。二是数据是经营者赖以生存的生产要素,(39)李伯轩:《数据携带权的反垄断效用:机理、反思与策略》,《社会科学》2021 年第12 期。经营者基于对用户数据等关键要素的垄断,(40)李强:《数字经济对无酬劳动的卷入与规制》,《社会科学》2021 年第11 期。往往以对自身有利的方式对数据进行收集、分析和处理,个人数据被异化为大数据生产过程的原材料,而数据的非排他性、非竞争性等技术-经济特征又放大了数据的过度使用和对个人隐私的挖掘。用户隐私遭泄露的事件已屡见不鲜。其次,我国在政务数据方面的开放度和连接度还需提高,全国80%左右的大数据资源集聚在体制内,(41)刘淑春:《“三元融合”全链路数字化——基于浙江省经济运行监测数字化平台的解构》,《中国行政管理》2019 年第11 期。由于政府内部各条线、各部门数据标准、系统接口不一,缺乏统一的大数据平台,数据无法联通、不能共享,缺乏有效整合,“数据孤岛”和“数据烟囱”现象普遍存在。大量数据的低效率囤积,导致数据的巨大内在价值无从发挥。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互联网核心技术是我们最大的“命门”,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是我们最大的隐患。关键核心技术能否取得整体性突破,决定了我国产业链供应链是否安全,也决定了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成色和质量。从整体上看,当前数字经济发展呈现出“应用端”成熟、“创新端”和“基础端”薄弱的现象,基础研究、原始创新和高端供给等方面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差距较大。(42)刘淑春:《中国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靶向路径与政策供给》,《经济学家》2019 年第6 期。我国数字经济崛起更多依靠“人口红利”“市场红利”和“网民红利”,在互联网技术应用等方面的发展处于全球领先位置,但在基础性、关键性软硬件数字技术领域仍然存在差距,“缺芯少魂”的窘境使得数字经济发展缺乏与自身规模相符的全球技术话语权。在数字经济关键软硬件技术方面(如核心元器件、高端芯片和传感器、光刻机、基础软件、数据处理分析、可视化呈现、集成服务能力等),我国还远远落后于发达经济体,(43)朱福林:《后疫情时代我国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战略对策》,《经济体制改革》2021 年第1 期。部分领域的国产零部件与世界领先国家还存在代际差,集成电路、操作系统和基础软件等产品的进口依赖度较大,高端专用芯片95%依靠进口。当前,数字化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局面没有根本改变,产业结构整体处于全球价值链中低端的形势没有根本改变,这是制约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的关键问题所在,数字化核心技术取得实质性突破成为保障发展和安全,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战略重点和重要着力点。
数字化人才是数字技术研发以及数字技术赋能传统产业的“主力军”,中高级数字人才的缺失和匮乏自然会阻碍数字技术研发和突破,延缓新发展格局的构建。数字化人才是指在数据技术领域,通过对一系列关键能力和行为要求的规定,赋予生产流程、运营管理等方面数据意义,并使企业价值得到飞速增值的专业技能人才。当前,我国数字人才市场存在供给不足,劳动者流动性受阻,就业方式较为单一,就业服务仍需完善等一系列问题。随着我国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信息通信技术与传统产业的融合已成为推动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驱动力,数字人才成为影响我国经济数字化转型进程的关键因素。产业数字化转型所需的复合型人才的培养周期长,培养速度低于当前数字经济发展与数字技术应用的速度。 2018 年,京津冀、粤港澳和长三角三大经济区域数字经济人才需求增长均超50%,(44)参见由清华数据科学研究院、猎聘大数据研究院、大数据文摘共同发布:《2019 数字经济人才城市指数报告》,第20 页。2019 年,互联网产业整体仍处于人才供不应求的状态,5G 人才需求猛增,供给增长滞后,互联网行业中除计算机硬件子行业CIER 指数小于1 外,其余7 个子行业的指数均大于1,表明就业市场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一定意义上讲,产业数字化发展的广度和深度决定了数字经济赋能新发展格局的程度。经济结构的数字化转型是推动经济向集约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的重要方式,数字技术有利于整合国内外上下游企业,提高生产要素和资源的利用率,推动内外循环体系的有效对接和相互促进。当前,我国产业数字化呈现出第三产业、第二产业、第一产业逆向渗透的趋势,表现出结构性不均衡的数字化转型格局,新发展格局的发展效益有待提高。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2021》显示,2020 年,我国产业数字化规模为31.7 万亿元,是数字产业化7.5 万亿元的4.2倍,占数字经济总规模39.2 万亿元的80.9%,占当年GDP 的31.2%。产业数字化转型已成为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的强大引擎和经济体系中不容忽视的重要力量。 2020 年服务业、工业、农业数字渗透率分别为40.7%、20.0%和8.9%。相比而言,基于超大规模内需市场和数量庞大的低成本劳动力,生活性服务业数字化转型发展迅猛,而在制造业和农业领域,由于数字化技术研发和应用投入资金大、回收慢,企业对数字化转型的积极性尚待提高,加之相关领域人才供给不足,数字化整体处于较低水平。当前我国农业和制造业正分别向现代农业和智能制造转变,处在数量增长向质量提升的关键转型发展期,ICT 与农业、制造业的深度融合将有利于补齐经济发展存在的弱项和短板,是促进产业升级、推动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提质增效的必由之路。
一是政府应综合运用法律、行政、经济、技术等手段,出台包括数据确权、数据流转、数据共享、个人和企业信息保护、国家整体经济安全等在内的全面的数字经济法律法规,划清数据流通利用“红线”,构筑数据安全保障底线,在保障个人隐私、商业机密和国家整体安全的前提下促进数据的公开、共享的利用。这有利于促进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推动经济的循环畅通。二是加强顶层设计,完善政府协同,优化政府管理服务模式,着力构建统一框架下的协同联动数据收集、共享平台,推动跨层级、跨地域、跨系统、跨组织、跨业务的数据互联互通,打破多部门、多机构间“数据孤岛”。充分利用大数据作为提升政府治理能力的重要抓手,提高政府决策的准确性、科学性和预见性,推动政府监管和政务服务更加精准化、智能化,提升政府治理能力和服务水平。通过数据的共享和挖掘,加快数字经济赋能双循环新发展格局。
基础研究是自主创新的源泉,是科技进步的先导。需紧紧牵住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创新这个“牛鼻子”。(45)李震、昌忠泽、戴伟:《双循环相互促进:理论逻辑、战略重点与政策取向》,《上海经济研究》2021 年第4 期。整体而言,当前我国在关键数字技术和相关知识产权领域仍缺乏话语权,5G 等信息通信技术领域虽实现了从跟跑、并跑向领跑的转变,却遭遇个别国家联合其盟友的战略打压,芯片等部分技术领域与发达国家技术水平仍存在代际差。一方面,我们需紧跟全球ICT 技术前沿,加大对自身技术短板的科技研发投入力度和支撑力度,基于保障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的长期发展战略,以进口替代为导向,加快在集成电路、核心元器件、基础软件等领域的研发突破。欧盟发布《2019 全球企业研发投入排行榜》显示,我国在ICT 领域的研发投入占总研发投入的比重虽已达到47.5%,但在研发投入总量和占比上仍低于美国等发达国家。另一方面,积极布局面向未来的先进计算、未来网络、量子通信等领域的基础研究,争取在这些领域取得更多的原始创新成果。在某种意义上讲,数字经济时代,各国在5G、区块链、云计算等技术领域已处于同一起跑线,相比其他国家,中国具有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和新型举国体制优势,具有广阔的数字技术试验和应用的市场,为推动ICT 的创新发展提供了需求推动型、应用推动型、供需互促型的创新环境。关键核心技术的突破对于中国构建新发展格局而言具有核心意义,我们需紧紧围绕这一目标展开一系列部署和行动。
构建新发展格局,核心在于实现创新驱动发展,关键在于创新人才的培育,而数字创新人才的培育是重点。由于数字化转型具有时代的紧迫性,中国的产业数字化急需规模化、智能化的人才队伍提供支持。需从基础教育层面把数字素养作为面向未来人才培养最为重要的方面之一;加强高校数字经济学科专业建设,加强政、企、校、研融合,协同育人。培育具备数字化转型新思维、新理念、新视野、新格局,了解数字化管理、运营的新场景、新模式、新流程、新要求,能够推动理念变革、模式变革、流程重构的复合型专业人才,为数字经济赋能新发展格局注入智力资本。
2019 年全球产业数字化占数字经济比重达到84.3%,占全球GDP 比重为35.0%。(46)参见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全球数字经济新图景(2020)》,第4 页。我国产业数字化仍需总量提升和结构优化。在巩固生活性服务业数字化成就的基础上,加快推动农业、制造业、生产性服务业等领域的数字化改造。一是农业领域,作为农机制造和使用第一大国,我国农机已基本实现机械化、大型化,正向信息化和智能化迈进,需加快农机装备数字化发展进程。充分利用5G、物联网、大数据分析、遥感、无人机等技术,“空、天、地”一体化采集农业农村数据,构建涵盖种植、灌溉、收割、加工、流通、消费等各环节的动态化、实时化的全产业链数据采集和分析系统。第二,在制造业领域,存量优化和增量提质并举,推动数字技术与传统制造业的融合,这是中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大势所趋,提高全要素生产率,释放数字对经济发展的放大、叠加、倍增作用。促进各类型企业产业链、生产链、供应链、经营链、消费链等按需“上云用数赋智”,建立连通企业研发、生产、经营、管理、服务等各个环节的数据采集、存储、传输、分析、应用的数字生态。建设若干国际水准的工业互联网平台,推动工业互联网成为实体经济各领域数字化转型的新方法论。在生产性服务业领域,推动在司法鉴证、身份证明、产权保护、科技转化、质押融资、防伪溯源等数字化程度较低的生产性服务领域的数字技术应用。
以“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为主阵地,加快数字丝绸之路建设,加强在数字技术防疫抗疫、数字基础设施、数字经济商业模式和业态推广、产业数字化转型、智慧城市建设等多个领域的合作,推动共建数字经济“利益共同体”。充分发挥数字技术在降低贸易成本、优化贸易流程,便利投资和贸易结算、扩大开放过程中的积极作用,助力形成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对外开放新格局。加快推动国际贸易数字化转型,积极建设数字自贸区,拓展数字贸易的广阔发展空间,充分利用两个市场和两种资源,进一步推动跨境电子商务平台稳健发展,促进国内、国际产业高水平对接。
作为把握未来发展主动权的“先手棋”,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党中央站在新的历史方位,为实现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为安全的发展而作出的事关国家发展事业全局的战略抉择。作为全球经济未来发展的方向,数字经济因其高技术特性、高渗透性、高融合性、高增长性、高安全性等鲜明特性,成为赋能新发展格局的首要推动力。文章从畅通国民经济良性循环、构筑新发展格局发展动能等角度,梳理了数字经济推动形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理论基础,从三个方面总结了数字经济对传统经济理论形成的挑战,数字经济新发展呼唤新的经济学理论创新,并将成为赋能新发展格局理论支撑的全新组成内容。针对数字经济赋能新发展格局存在的不足,提出相对应的对策建议。随着全球大国博弈和新冠肺炎疫情加速百年变局的演化,国际环境更加复杂严峻和不确定,数字经济因具有高成长性、普惠性、高创新性等特质,对于稳固国内经济基本盘、构筑强大的内循环体系、重塑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等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其发展的层次和质量同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最终成色直接高度关联。促进数字经济发展,成为中国未来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大历史任务和客观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