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妍 叶菁 陈凌艳 何天友 郑郁善
【摘 要】 中国古典园林中不仅包含独具特色的视觉体验,也蕴含着丰富的听觉要素。文章通过整理前人对古典园林声景的探讨,得出古典园林声景研究的四个方面,包括声源要素、声景营造法则、声景塑造手法及声景的诗画文化与社会机制,以期为今后古典园林的研究提供参考。
【关键词】中国古典园林; 声景观; 空间营造; 声景文化
中国古典园林是我国灿烂的文化遗产,融合了历史先民对美好生活含义的体悟与诸多的造园智慧,是对天地自然与人自身定位的深度理解。园林空间是建筑与景观的综合,将天地微缩于咫尺,在局部空间中充分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与交互,具有传统的诗意之美[1]。声景观是“在给定场景下,个体、群体或社区所感知、体验或理解的声环境”[2-3],与传统的声音环境不同,主要研究人、听觉、声环境与社会之间的相互关系[2]。中国古典园林声景思想通过将“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念与儒、释、道哲学思想相结合,借由诗画艺术的提炼与建园实践的经验凝结升华[4]。古典园林声景核心并非声音物理量的控制,而是穿过声音表达内在心灵,因而真正达到园林环境对人生命的涵养[4]。对古典园林声景观的研究,不仅可以补充对古典园林及声景观理论知识的了解,又可以在实践上为现代创建良好的人居环境提供借鉴与指导,促进相关保护[5-6]。
本文通过总结梳理前人对古典园林声景的研究,为后来者更好地從声景角度理解古典园林当中蕴含的造园思想与哲学文化,从而为传播传统园林声景文化与设计现代园林声景提供较为全面的参考与借鉴。
1 古典园林中的声源要素
1.1 自然声
古典园林在营造时就注重自然的引入,故自然声是古典园林中最为重要的声音。自然声包含了植物声、气象声、山水声。
自然界植物枝叶的不同构造,如高度、冠幅、叶表纹理,与风雨接触发出声响不同,营造出各异的植物声景观[7-8]。松声如潮水涌动般悦耳,竹韵随风大小而强弱有致,芭蕉叶大而虚,承雨有声,梧桐叶亦宽,受雨即有清亮之声,植荷听雨、萧瑟秋雨打枯荷,声音也异常清脆。此外,季相变化中的落叶声也不可忽略[7]。
自然气象声包含风霜雪雨,可与植物、建筑物、构筑物等结合发声,声调丰富多变。气象声的声压级会随着风速与降雨强度的增加而增大[9]。气象结合植物可发声,植物构造影响气象之声,上文已有叙述。陆生植物可用于营造风声景,陆生与水生植物可创造雨声景[10]。植物的种植布局也可影响气象声,以获得充分的声音响度,针叶树通常采用群落状布置,而阔叶树叶片因易于相互摩擦摆动而发声,常作点景式布置[10]。雨声的声压级及声调会受建筑物屋顶及地面材料的影响,园林中雨景处多采用纹理较粗糙的瓦片、片石、青石板、鹅卵石等材质[11]。风声可参照乐器的发声原理,借助构筑物来促发空气震动,发出独特的风声,其中扬州个园“冬山”的风音洞当属经典[12]。
自然界蕴含着丰富的山水资源,古典园林对山水地势的充分利用使得溪涧声、涛声、瀑布声、泉水声等自然山水之声加入[13],丰富了古典园林中的自然之声,体现了古人对自然山水的热爱。自然之声本就被中国文化赋予深刻炙烈的人文内涵,再经与园林景观的契合,便勾起人们的感情体验,通过诗文景题等的阐释抒发,更是人格化、审美化了艺术境界,升华了声音的独特意境[13]。
1.2 动物声
动物声在古典园林中的运用可追溯至黄帝时期,人们将自然界的动物适量蓄养,视作园林营造中较为重要的部分[14],如黄帝时代的东园、西周时期的灵囿、亦或是魏晋时期的私家园林和清代的皇家园林等。其中禽鸟声在古典园林中的运用最为常见,如,私家园林多爱养鹤,将鹤鸣视为吉祥的声音,皇家园林中多爱饲养孔雀。此外,还栽植浆果类灌木吸引各种鸟类,引入画眉鸣、燕鸣、晨鹊鸣、莺鸣等鸟鸣声及其活动飞翔与树木接触发出的声音。
动物声的运用除禽鸟声以外,鹿、马、猿猴以及用于狩猎的猎犬等声音也在中国古典园林中有所运用。因场地条件,建园主旨等多种因素的限定,上述声音仅存在于皇家园林中,由此成就了该类园林的特色声景,如麋鹿声、马鸣声、猿鸣声、犬吠声与动物奔跑声等[15]。
河湖溪流池水中的主要声源包括蛙鸣、水鸟之声与无规律可循的鱼跃声趣[15-16]。自然中还有各类小而有趣的昆虫,由此也使中国古典园林拥有了极高辨识度的蝉鸣、虫鸣声[15][17]。“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季节的变化更是带来了美轮美奂的声色之景[18]。同理,昼夜的交替也会带来声景的变化。(声音的时间段;白天与夜晚,即视觉对听觉的影响,对安全感的影响)。
1.3 人工声
运用自然资源打造中国古典园林的声景是古时造园的精湛技艺之所在,自然万物皆有生气,人为万物之灵,针对活动主体对环境进行营造,提升了园林的含义与意境的[15]。声音作为文化传承与信息交流的首要方式,又因其可以在暗环境中辨别和流通,导致古代先民对于声音现象特别敏感和重视,进而在古典园林中产生、创造了一系列以人为活动主体的人工声景观[19]。
人工声由生活声与人文声构成。生活声是人们在古典园林中生活所发出的声音,包含嬉笑打闹、敲打石头、聊天下棋、走路、清扫、橹桨所发出的声音[20]。这些声音又因环境的唯一性与人的能动性而具备各类独特的景观效果。如足音与园林路面的材质有关,踩踏木制栈道、鹅卵石铺地、石砌道路与砖砌地面时的声音各不相同。木制地面可发出木材的“空空”声;鹅卵石铺地发出的声音细腻清脆;石砌道路根据质料致密度的不同,有的清度高,有的则黯淡无声;砖砌地面的声音质朴平淡。足音也受鞋底材质的影响,如日本的木屐会产生独特的声音效果[21]。人群特征的不同,脚步声也会不同,老年人的脚步声更低沉缓慢,年轻人的脚步声更为轻盈,儿童的跳跃声更加急促。
人文声充分利用文化资源,作为园林当中文化性的呈现,不是纯粹的游赏审美,而是哲理的体悟、记忆的联想、情感的共鸣[22]。包括日常吟诗作对、赏词歌赋时的饮酒声、吟咏诵读声、歌声、器乐声,以及园外寺庙中悠远的宗教梵音与钟声等。由人文历史衍生出的戏曲文化更是悠久流长。有学者指出,中国古典园林艺术中,有2个集萃式的综合艺术系统,以静者为主的园林,以动者为主的戏曲[10]。戏曲中频繁吟唱园林场景,园林中搭台唱戏,二者相伴相生,融会贯通[23]。
城乡规划与环境建设刘月妍, 叶菁, 陈凌艳, 等: 中国古典园林声景观研究进展
2 古典园林中的声景营造法则
2.1 宜——因地制宜
古典园林在最初选址时就遵从相地原则,“城市喧卑,必择居邻闲逸”。即使相地选址居于城市,也要避开繁华喧闹之地[22]。不同的环境下拥有不同的声景元素,而欣赏声景应在适宜的空间,才能实现良好的声景艺术效果[19]。古典园林中环境多样,既有地形多变的自然山水风光,又有人工建筑院落等,建筑又可位于园中开阔处、园林一角,高处等。山水中有利用天然泉源发出涌泉之声的听泉山房,利用自然地势高差,发出落水撞击之声的八音涧等跌水声景点[24]。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有日本园林当中的水琴窟、鹿威、竹笕等[25]。对于曲溪,可以采用理涧法处理,将水引于石上,做成石泉,使声音以适宜的方式聚集,发出乐曲般的山水清音,或将酒杯置于渠中,停留即作诗饮酒,山水诗意之趣更甚。当遭遇溪流湖泊,可以跨水建造半立于水中,半位于岸上,立面开敞,收听声籁的水榭,扶栏赏景的同时,鸟鸣、流水、簌簌风声皆尽纳耳畔,可谓是多感官赏景之最佳[19]。
由此可以看出,古典园林中,建筑的尺度、功能、布局、位置也遵循了因声、因地制宜的原则。主要用于会客的厅堂,常常位于园林中的开阔、近水源之处,自然声景作为交谈的背景之音;用于赏乐、休闲的小品构筑物,多傍于园林一角,或自成小型院落,接收经巧思预设的声音,如雨打芭蕉、风动松涛,凸显主赏声景的特征;用于登高赏月的建筑多建于地势高敞处,游者的身心寓于动态景色之中,视觉与嗅觉配合音景,增强了听者全方位的感知与意境的传达[22]。一些特定的地方需要营造静谧氛围,如书斋、卧室,通过选址与绿植种植,掩蔽了周遭的繁杂之音。反之,声景的不同也影响了园林布局的构思[19]。
2.2 巧——巧于“音”借
古典园林中的借音包含两方面,一方面借助外物与自然界本就拥有的声音相结合,以不同的组合方式,发出美妙之音,如上文所述植物、建筑等与风雨组合的声音。夜雨本无声,却敲打芭蕉,如鲛人泣泪,晓风微微,轻拂杨柳,又如蛮女舞纤纤细腰而动,更有受雅士喜闻乐见的融融月色、梨树、修竹等因素,与风、雨结合,为园林环境带来了韵律与风雅,在听觉方面上撩动了文人对自然的向往[19]。古代造园者通常将声音要素与不同的静态之景相结合,更衬园林动态之美。上文所述的石泉也是让水与石相互借用衬托的典型[19]。
另一方面,借助外界的声音,营造出闲适脱俗的氛围。比如园林内本看不到的寺庙、山林、江畔,却可以听到诵经、挽钟等梵音,或林中鹤声、樵唱之渺渺清音,江畔渔唱[26]等,从而潜移默化地在游者心中产生相应的诗画情意,形成唯我独具的美感[19]。苏州耦园的中的听橹楼便是借助园林之旁水面的滑橹声让楼内之人能够坐楼听景[27]。
2.3 变——步移“声”异
声景的“变”隐于动静结合的游园过程中。园林的“动观”与“静观”相互联系,共同打造動静相宜的声景[28]。人若漫步于林天湖草之间,则属于“动观”,若驻足于某处静会美景,则属于“静观”[19]。漫步于山水之间的“动观”使得人在随着路径的变化中,听到的声景变化更为饱满立体。声景随游园者身体移动而变化,游园过程中处处有景,步步含声,声景并茂的美景是为园林家智慧的集大成者,听觉的艺术与视觉景观的巧妙融合,令人心驰神往[19]。
《园说》中也描写了游园过程中的“静观”,游赏者坐或站于某处赏景,可透过极具巧思的花窗,仰或平视窗外起伏的假山与楼宇,可俯瞰池中鱼儿,赏池边鸥鸟,闻其吉水、鸣唱。若轻合双眼,又可听到隔壁寺庙传来的阵阵梵音,云霞间可见仙鹤的身影游荡,歌声飘远。虽静态停留某处,景色与声色却一直在活跃变化着,多感官的赏景将声景动静结合,多层次、多角度地赐予了游园者一场愉悦的感官盛宴,亦让游园者感受到了声音在空间、方位上多彩的变化与层次[19]。
除以上基本的声景营造法则,古典园林中还有其他的声景设计细节。袁晓梅提炼了计成在《园冶》中采纳的“曲折致音静”之“静”的营造原则[29]。刘昺宏指出瞻园中利用“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以动衬静的声景设计方法[30]。宋秀华和袁晓梅都论述过中国传统园林中“俗则屏之,嘉则收之”的声音美营造的技法与智慧[31-32]。
3 声景塑造手法
3.1 声景营造的特征
声景营造的特征包含了声源、空间环境、接收点三个方面[33]。声源特征在上文已有所探讨。下文主要对空间环境与接收点两个方面进行介绍。
3.1.1 声景营造中的空间环境
古典园林中的空间环境影响了声音传播途径,从声源发出的声能量除一部分能被吸收、透射之外,一部分会直接传到接收点处的人耳中,而另一部分遇到水面、亭廊建筑、景墙、山石、植物等空间界面时发生反射及散射,古典园林空间小而精的特点决定了声音反射的距离不会太长,直达声可与一次、二次反射声混合在一起,避免了声音的沉闷,使之更为立体、圆润饱满,提高了声场的均匀度,增强了接收点处的听觉效果[34]。
例如玉泉山静明园处的“风篁清听”一景,松林作为声源对小院进行了声音阻隔,水面既作为声源,又环绕殿院,使声音在入耳时更加三维立体,而建筑与廊道顶部与柱子的围合能提供两次强度较大的反射声,有效提高音质效果[35]。又如在苏州耦园的听橹楼(图1)上,三面环水决定了人可以无遮挡地接收由远及近的摇橹声,体现出人工声景的时空变化特征。山石相叠与树木连廊一起,很好地提供了早期反射声,促进了声音的有效扩散,避免了反射过强而引起的声聚焦等声音缺陷[34]。
3.1.2 声景营造中的接收点
除声音传播过程中遇到各类媒介影响声景观的传播,古典园林中设接收点以为人提供赏景听音的空间,接收点多以建筑形式布置。其中既包含小体量建筑,有亭、廊、轩、榭、台等,又包含大体量的建筑,有殿、堂、楼、房、斋、屋、馆、阁等,它们的组合与布置都影响了声音的听觉体验,不同的建筑形制对应着不同的空间围合程度。古人对于声景的收听并不拘泥于场所的大小形制,但建筑形式仍以亭较为常见,殿、轩、阁等次之[31]。为达到游园时步移景异、视觉景致不同的效果,形式多变的门窗以及连续的花窗加入园中,不仅使建筑的开合更加方便与灵活,又有利于增加声音的接受面,改变声音传播的路径,使声音与不同的实体发生作用,增加了人们欣赏声景观的乐趣[35]。处于接收点的人有着各自不同的社会阶层、文化背景、心情、内心状态等主观条件,加之光线、温湿度、可见度等场景变化的影响,使得人们即使身处同样的接收点,也会形成各自独特的听觉感受[33]。例如,鸿儒所听所见所感,必然与白丁不尽相同。
接收点建筑中,较为突出的是设高台以接收演奏声景[33][36]。当举行宗教民俗仪式或文化娱乐时,常需布置固定场所用以演出,戏台便是提供此类用处极为重要的场所,而戏台的建筑样式根据表演目的的需要与受众人群的不同有较大差异[33]。如颐和园听鹂馆(图2、图3)整体为院落式空间,空间格局较小,观演空间被四周建筑围合,隔绝了外部的嘈杂人声。戏台有上下两层,下层为演戏空间,台口有两木柱,伸出式舞台使得发出声源的演出者更加接近听众,使观众获得短距离传播的直达声。供皇家成员听戏的场所与民间戏场往往不同,听戏者往往人数较少,背景杂音的减少使得声音响度有所恢复,再加之地面与戏台的顶界面、四周建筑的围合提供优良的早期反射声,声音响度更为悦耳。细节上,建筑表面材质的不同与凹凸的变化使得声音扩散效果极佳,利于均匀声场的形成。建造者对声音性质的精准把握,使得听众体验的声音亲切感与平衡度较高,声景舒适度也有效提高[33]。
3.2 空间围合对声景感知的影响
古典园林中十分注重通过空间围合来控制影响声景的各类要素,从而影响听者的声景感知。在阻隔外界噪音方面,古典园林充分利用高墙围合或亭台楼阁等建筑对空间进行分隔,降低园外噪声的干扰,同时降低各自声景观之间的相互影响,从而获得较为和谐的声景组合[22]。袁晓梅提到,中国园林“壶天”格局,在理论上可达20~30 dBA的隔声效果,能够有效降低外部噪声对园林内声景的打扰[1]。
达到了基本的降噪目的,就可利用空间围合程度塑造声景感知。如古典园林中有植物穹顶覆盖的区域,由于各种鸟类与昆虫在不同高度的活动,生物声较为丰富。开阔的空间能听到富有活力的声音,与之相反,密闭的空间听到的声音相对较为局限[1]。开敞空间多用于欣赏鸟声、钟声等,而封闭空间多用来欣赏戏曲声[18]。由开阔到封闭,空间的变化也会引起人们声景感知的变化[1]。若从园林建筑中的室内走向室外,空间会由封闭到开阔,视觉由暗到明,声音体验会由静到闹,视觉的明暗对比造也影响到了听觉感受[1]。
除空间围合程度塑造声景感知,空间围合方式也影响了独特的声音体验,有整个声景点被围合、声源被围合以及接收点被围合三种。声景点被围合时,声源的空间范围小且固定,声音也主要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内传播。例如苏州听枫园内的听枫仙馆(图4)的枫直达声由于南北两侧内院围绕,可传入听枫仙馆内。由建筑与廊道围合出较小的声景空间尺度,使得声能在传播过程中的损耗较小,同时创造出较强的一、二次反射声,提高了音质的效果。声源被围合的方式是为欣赏节奏韵律感强的声景特别而设,通常将接收点正对声源布置,利于接收直达声。例如上文提到的扬州个园的“冬山”风音洞(图5),即为建造者借鉴乐器发声的原理,并利用自然界的风,使之通过带有24个圆洞的景墙而发声。其周围的墙体与巷道对声源进行了围合,屏蔽掉多数杂音对风声音乐的干扰[10-12]。针对接收点被围合的方式,声源根据周边环境的特点而灵活适宜布置,通常将接收点围合以增强空间环绕感,以获得良好的音效[4],因此实践应用中最为广泛,如上文所述听橹楼为其中之一。
不同空间围合程度与围合方式促进了虚实空间的交织,进而引发丰富的声景感知体验。如在全园最高点的假山之上的建筑,三面有大窗,一面开敞,不但能欣赏到四面截然不同的风景,更是一场听觉的盛宴。建筑空间、院落空间、假山空间的虚实变换交错形成了明显的声景感知差别。前院虚空间安静的氛围是由周旁院落中实体的蝉鸣声反衬而得;屋内人为营造的安静的物理实空间是由建筑院墙将院落分离而来;而假山内的安静则是由曲折、虚实有致的空间中发出的回声衬托而来,更是还原了自然山林中怡然自得的静谧。声音的强弱,在空间的虚实开闭中实现变化,各类和谐的声景信号相互叠加重组,提升了声景的感知度与愉悦程度[1]。虚实交错的“声色”联想,既有韵律极佳如乐的实景,又有记忆浮想的虚景,声音的虚虚实实通过高高低低,开开合合的景观得以实现[23]。
4 声景的诗画文化与社会机制
中国古典园林的营造体系的形成背后有着深刻的诗画文化与社会机制,作为其中的声景设计更是如此。声音作为增添野趣,营造意境的重要因素,成为传统绘画的对象[37]。严敏指出,以园林为题材的绘画作品,启发了传统园林的营造,其中也包含声音的刻画,丰富了传统园林声音的美学内涵[38]。中国古代流传至今的诗词歌赋、文学典故不少于几十万,其中,直接或间接以声音美为依托、为比兴用典、为背景、为脉络来抒发意境、提景点名的,可谓比比皆是[39]。诗畫文化唤起了听者潜在的情感体验,将园林的声景及其命名与历史记忆中的文学经典、诗歌绘画相联系[38]。同时,在古诗词当中常用的“通感”写作手法也运用到了古典园林的营造中,如上文所述听觉与视觉、嗅觉的相互转换与影响。
中国古典园林的声景思想背后有着与西方现代声景理论的文化美学与技术逻辑不同的社会机制[2][40]。袁晓梅联系传统的造园历史背景,就中国古典园林声景思想的产生、发展以及深层的社会机制与文化动因进行了回顾与创新[2]。殷周、秦汉时期中国古典园林多为秩序森严的建筑宫苑,以展现“法象天地”的宇宙理念,此时的声景形成了宗法化的音乐声景,赋予了园林声景形式上超脱的哲思内涵,是为传统园林声景思想的雏形。魏晋以来,丝竹鼓吹被山水清音所取代,王侯拜相的理想被寄情山水所取代,自然声便成为该时期的宇宙理想,古典园林声景思想也随即改变。中唐以后,古典园林声景跟随早期具象形上概念的极度追求,转向了诗画情意的意象之美,声景思想转为了以声音意境为核心的理念。唐宋以后,声景自身纯粹的形式追求,使之获得了具有自身规定性的表现规律与技法。造园者针对听音的时机,如季节、早晚等,地点,声源类别以及听音环境的审美等问题已经形成了独到的见解与成就。一方面蕴藏着合乎目的又遵循自然规律的把握,另一方面,每个造园者自身的生活经验与经历促进着其造园品味的思考与进步,一经偶然触发点的启示,便形成了合于个性的处理。而这高出常人一格的玩赏之趣,也影响到了普通市井文人的赏声趣味,最终化为稳定的古时中国人听音习惯的形式美品味,并在造园实践中与园林造景法则不断融会贯通,形成了中国古典园林有声有色有味的景观营造体系[4]。
5 结束语及研究展望
本文通过对前人古典园林声景观研究的梳理,加深了对古典园林声景营造的认识。前人的研究较为完善,已从单纯的挖掘其中的声源要素发展到了对声景空间及背后文化内涵的研究,并且指出,声源的原生环境亟待保护。但仍存在一些不足。较为欠缺的是对于各类古典园林声景的辨析,如地域文化、国别文化的不同,园林的声景营造不一定完全相同,应在今后的研究中进一步完善细分各类古典园林声景营造思想的不同点及其背后深层次的社会等原因。此外,不仅要通过分析古典园林的声景,对于现代声景营造具给予启示与指导,更应进一步在现代声景营造手法中分析中国古典园林声景设计手法,包括声音遮蔽、声音借用、声音强化、声音对比、声音期望等。但此方面的具体研究仍较少,需在今后的研究中进一步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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