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淼
我曾读过很多关于故乡的诗,诗里有阡陌交通的村落,有爬上屋檐的月亮,还有袅袅升腾的炊烟。在掩着柴扉的山林里,似乎总有那么一两缕青烟,萦绕于清晨暧暧的山岚间,或是傍晚温柔的夕阳里,最终化为乡村田埂上的诗篇。
竹篱、茅舍、土墙、炊烟……这是故乡常用的代名词。当这些意象相逢,就变成了记忆中家的模样。
乡村的傍晚,暮色渐渐地笼罩着柴垣草垛,霞光一寸寸把堤岸染得通红。晚归牧童的歌声浮漾在广袤的原野上,而后又落在了山石的缝隙深处。水牛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田埂上,荷锄而归的农人们不时地吆喝几声。
远处的炊烟也升起来了,先是一两家,后来便千丝万缕地缠绕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家的了……
若是来点微雨,村庄则显得更加迷蒙。屋檐的水滴裹挟着山上的雾气,千家万户都被隐匿在一片氤氲里。炊烟就这样在雨幕里盘旋缠绕着,时而缠绵在老树的枝丫,时而飘浮在麦田的浪尖。
雨天總是清闲的,忙了许久的农人们得以在这个短暂的闲暇里歇歇脚,然后靠着门扉、端着饭碗感叹一声“好年头”。炊烟和着雨声,落在农人的肩头,给平日里古朴的乡村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
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有人家相望。徐徐升腾的烟霭中,勾勒出一幅田园牧歌式的画卷:几树杏花开在房前屋后,新燕口中衔着春天的湿泥,黄土垒起的高墙上写满岁月的沧桑,柴草垛上还停留着干爽松软的甜梦……难怪中国古代文人无论是桀骜还是恬淡,无论隐居山野还是向往庙堂,在诗句中总会提及炊烟,悄悄地构织美好。“断霞低映,小桥流水,一川平远。柳影人家起炊烟,仿佛似、江南岸。”炊烟是房屋升起的云朵,也是山林里长出的头发,它从远古的《诗经》里涉水而来,在唐诗宋词的思绪里游走,最终又徜徉在元明清的山水画里。
炊烟在宁静的村庄里缓缓升起,也会在游子的羁旅中蓦然出现,无论在何处,只要看到它,人们总会感受到一种家的归属和生生不息的希望。山村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只有炊烟,一如既往地守候着朦胧山水间的屋脊,成为了国人心中远超物象的文化意境。
“孤舟横笛向何处,竹外炊烟一两家”,炊烟是农家灶台上开出的花,在记忆里站成了乡愁的灯塔。袅袅炊烟里,有细水长流的日子,有共生共存的灵魂。它就这样默默地串联起一个个远在异乡的人的梦境,带着一路漂泊的疲倦和尘封的记忆,顺着根的方向,飘回了久违的故里。
(编辑 郑儒凤 zrf911@sina.com,采采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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