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雪梅
(新英才学校 小学部,北京 101318)
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突袭全球,致使各国经济贸易都受到重击,依赖于国际经贸的翻译行业也受到较大影响,现场口译需求锐减。然而,全球领先的数据统计公司“史丹索特统计”(Statista)公布的数据显示,连续多年位居“常识咨询研究”(CSA Research,原Common Sense Advisory, Inc.,为国际知名语言服务咨询公司)全球语言服务公司前五名的,以口译为主营业务的“语言热线服务公司”(Language Line Solutions), 在2020 年全球现场口译需求大幅缩水的情况下,其盈利情况和往年比却大幅增长(2017年盈利4.15 亿美元,2018 年4.8 亿美元,2019 年5.16亿美元,2020 年6.18 亿美元),对此,其业务中所涵盖的电话口译、远程语音口译和远程视频口译功不可没。
疫情前备受质疑的远程口译在疫情中成了备受瞩目的新星,随着通信技术的发展,在线远程口译势必会成为未来口译服务的一个新的发展方向。本文将从远程口译的发展角度,回顾远程口译的历史,梳理其在当下的发展现状,并对其未来的发展提出些许展望,为未来的远程口译研究人员提供一些参考。
远程口译是指在远程通信设备(电话、卫星或网络等)的辅助下,口译人员进行的非现场口译工作。[1]
根据布劳恩(Braun)主持的欧盟“刑事司法体系中的视频口译评估”(AVIDICUS,全称Assessment of Video-Mediated Interpreting in the Criminal Justice System)项目官方网站显示,其将远程口译称为“远距离口译”(Distance interpreting),并且按照不同的分类标准将其分为以下几类:其一,根据交流媒介的不同,分为视频口译和电话/语音口译。以参会人员是否在同一地点为分类标准,视频口译又被分为远程视频口译(简称 VRI)和视频会议口译(简称VCI)。在VRI 中,所有参会人员均在同一地点,口译员在另一地点。而在VCI 中,参会人员自身不在同一地点。与此分类标准相同,电话/语音口译被分为远程语音口译和电话/语音会议口译。[2]具体情况参见图1。
图1 远程口译根据交流媒介不同产生的分类(译自AVIDICUS 官方网站)
其二,根据参会人员/口译员分布的不同,远距离口译被分为电信会议口译和远程口译。以参会人员是否在同一地点为分类标准,电信会议又被分为电话/语音会议口译和视频会议口译,远程口译又被分为电话/语音远程口译和远程视频口译。具体情况参见图2。
图2 远程口译根据参会人员/口译员分布的不同产生的分类(译自AVIDICUS 官方网站)
本文中的远程口译即指此处的“远距离口译”(Distance interpreting)。
帕内思(Paneth)在1957 年便提出了远程口译的设想[3],但真正意义上的远程口译始于1973 年的澳大利亚,彼时澳大利亚移民局举行了首次电话口 译服务(Telephone Interpreting Service,简称TIS)。[4]1976 年,联合国以卫星传输为手段,在巴黎和肯尼亚首都内罗毕间的远程会议上使用了远程口译的翻译形式,该试验通过“交响乐卫星”(Symphonic Satellite)传输的会议信号能达到电视信号的影像和声音质量,随后1978 年联合国又在纽约和布宜诺斯艾利斯之间开展过一次类似试验。这两次试验得出的初步结论是:口译员开展远程口译至少应该提供发言人头像,只有声音没有图像的话口译员无法工作,若要在国际会议中采用远程形式,至少要保证口译员能从转播现场实况的大屏幕中看到现场口译时在同传箱里能看到的场景。但这一点当时的技术还无法满足,而且因为经济成本过高,这一方式并没有被广泛采用。[5-6]
远程口译的规模性发展归功于美国和西欧国家,两者分别在20 世纪80 年代和90 年代开始应用和推广这一模式。这与美国移民型国家的属性以及欧洲建立的欧盟组织成员国复杂不无关系。美国作为移民型国家,新移民和年龄较大的移民人群的语言障碍和翻译需求明显,且需求数量不断增长,而欧盟的建立让各成员国联系增强,跨境的经济活动和社会活动频繁,再加上一些非欧洲国籍难民的涌入,导致欧洲的口译需求也不断增长。除此之外,欧美国家现场口译的人工成本高昂也是原因之一。为了保证远程口译的信度和效度,欧美国家的科研机构开始了理论和实证研究支持,同时为了行业有效有序和高品质发展,欧美国家还制定了政策来扶持。以“法庭口译”为例,美国和欧盟先后制定了一系列法令条文,制定法庭口译的标准,确立远程法庭口译的地位,指导和审核远程司法口译,规定远程口译的技术指标等。[7]
技术方面,综合数字业务网(ISDN)的应用极大降低了远程通信成本,也推进了远程口译的实验发展。截至 1999 年,联合国历经两次全面的实验探索,提出了综合数字业务网的使用规范,其中提到要保证发言人图像和声音的清晰度以降低视频和音频对译员身体健康造成的累积影响。声音和图像技术的发展扩大了远程口译的影响范围。视频远程口译(Video Remote Interpreting,简称VRI)可以为失聪和听力障碍人士服务,源语和目标语独立声道技术的进一步发展,使远程同声传译技术最终得以实现。[8]
到20 世纪90 年代,相关研究的注意力逐渐转向远程同声传译中译员身心因素与口译质量之间关系的研究。1999 年4 月,国际电信联盟和日内瓦大学口笔译学院联合开展了一项远程口译受控试验。技术层面上,网络信号和图像质量都没有问题,然而,通过译员反馈及对比现场口译之后发现,远程口译由于增加了译员协调图像与声音的工作负担,以及“距离感”和“失控感”导致的心理负担,致使译员更快感觉到疲劳,翻译质量也有所下降。2001 年至2005年,欧洲议会对远程口译又做了一些相关实验,结论是关于技术设备,译员在同传工作中的不同阶段有不同的需求。因此,需要根据译员的要求动态调整,提供尽可能贴近现场的视觉与听觉信息,为译员创造较为舒适的工作环境。[9]
电话口译方面,在我国,2010 年广州亚运会和亚残运会期间,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多位口译专业本硕生通过建立的“多语言服务中心”以电话口译的方式为在会官员、运动员以及观众提供多语种口译服务。在会后总结中,参与口译的人员反映,由于与寻求语言帮助的人员认知语境不同,译员的工作遇到诸多困难。[10]
远程口译模式尚属于实验调整阶段,欧盟等国际组织认为还不应大规模推广。由于牵涉口译人员自身感受以及其他诸多因素,一直以来也被诸多口译从业人员不同程度地抵制。然而,由于2020 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远程口译这一形式却不得不加以推广。
据《中国语言服务发展报告2020》显示,2019年至2020 年,与语言服务相关的全国学术论坛中,疫情下的应急语言服务成为主要讨论的议题之一。在疫情冲击下,互联网技术支持下的远程语言服务成为新常态,业界也开始讨论远程口译实践中的问题和解决方案。
国内学者王华树、李智通过对1988—2019 年间重要期刊论文及口译资源库等文献的检索发现,国际学术界关于远程口译发文最多的学者为英国的萨宾·布劳恩(Sabine Braun),主要研究远程口译和远程视频口译,发文量居于第二位的是澳大利亚学者高梁(Leong Ko),其主要研究远程口译教学。通过对主题进行详尽梳理发现,关于远程视频口译研究文献共有30 个,主题包括远程视频口译、远程口译综述、技术要求、法庭远程口译、译员压力和接力口译等。[11]
国内外学者在口译技术研究意识、主题、方法等方面有一些差异,同时也有一些共性问题。研究发现,法庭远程口译研究目前已较成体系,其他主题研究则相对零散。国外以布劳恩(Braun)为代表的远程视频口译研究已经初具规模,成果种类较丰富,包括论文、书籍和项目,而我国学界对于远程口译的研究还大为缺乏。国内翻译界学术水平最高、最具权威性的期刊《中国翻译》在该时间段内,没有关于远程口译的论文。而且,相比国外以定量研究与混合研究为主的研究方法,国内有四分之三的论文,都是建立在定性研究的基础上,缺乏具体的数据支持。[12]
目前全世界有多个远程同声传译(RSI)平台,如美国的酷多(KUDO)、瑞士的译飞(Interprefy)等,部分在线会议平台如极速(Zoom)也提供同声传译频道,参会人员在接收演讲者声音和画面的同时,可以通过独立频道接收译员的声音,译员则可以通过平台有效完成同声传译工作,实现“无译员厢同传”。王小曼、王斌华从是否支持手机端、是否支持独立演示幻灯片(PPT)等方面对目前主流的同声传译平台进行了对比分析,发现这些平台多数能基本满足目前的远程口译工作,但要做到与口译用户端和译员端真正无缝对接,还需要一些时间,因此建议目前口译用户和译员根据客户需求、会议属性等方面做出最佳选择。[13]
远程口译本质上还是口译,就我国来说,当前口译教学的重点仍集中在交替传译、同声传译、陪同口译等线下形式上,从领域来看,也基本集中在法律英语、民航英语、商务英语等方面。[14]专业口译领域分类杂乱且没有深度,导致培养的口译专业学生样样了解但样样都了解不深,高端且专业的小语种人才奇缺。[15]从地域上看,开设口译课程的学校存在师资力量、生源差异等问题,导致培养的口译人员水平参差不齐。[16]
基于之前学者对目前远程同声传译技术平台的对比分析,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未来能有一款针对远程口译的专业技术平台,在现有基础功能的基础上,不仅交接功能操作简单,能够充分展示幻灯片,支持译员聊天室,手机端,还能解决当下平台存在的其他所有不足之处,比如支持所有浏览器,不限制译员交接人数,并且价格低廉,那它将成为最受欢迎的远程口译平台,成为该行业当之无愧的“领头羊”。现代的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势头正猛,我们有信心认为,在未来的某一天,译员能够在远程口译时穿戴上某种设备,像装上现场的电子眼一样,即便是在千里之外,也犹如亲临现场,能够随心所欲地观察现场任何需要了解的信息。这样既不会让远程译员产生心理上的隔离感和孤独感,还能因为细节的充分捕捉,进一步提升译员远程口译的翻译质量。
一方面,国内外的专家认为,远程口译虽存在诸多身心挑战,但是这种挑战同时也提示我们,能够接受并适应这一挑战,也是一种“适应性专家能力”,人类新技术的发展必然要求人类去适应性调整和发展[17],毕竟,现代社会竞争激烈,将技术磨砺至适应各种特殊情境的程度,也是对人才的一种筛选,正向地鼓励了口译行业的良性发展。
另一方面,远程口译从实质上讲,也是各行各业专业口译的远程化。而专业性的口译若想发展成高端专业行业,各个设有口译专业的学校必须进行系统深入的调整,无论是“大语种”还是“小语种”,让学生在学习了基础口译技能之后,选择自己想要深入的行业领域,之后的学习则主要从该领域入手,进入该领域专业化口译学习。无论是国家层面、社会层面,还是学校层面,都应在这些方面加大支持力度,将口译专业细化、精化,不能再“粗化放养”。
国家层面,国家可以适当增加针对性的财政教育经费,并且从政策法规上鼓励甚至强制要求有翻译专业的高校,结合各自擅长的领域,增设各行业口译专业,增加对各行业专业化口译人才培养的数量并提高质量。
社会层面,相关的企业可以通过提高本行业口译人才的福利待遇,从企业需求的角度反向鼓励口译专业学生提高对行业口译的研究和专业选择。
学校层面,可以根据国家要求和社会反馈,高质量、精细化、严格地执行,通过将各行业口译精英引进到教师队伍中,带领或鼓励口译专业的学生去相应行业参观实习,不断改革和完善行业口译课程,将行业口译人才的根基打好、打牢。国家、社会、学校共同打造一个完美的人才培养和使用的闭环,将大大促进各行业专业性口译的发展和技术水平的提高。
基于国内学者目前关于远程口译的研究仍然较少,因此呼吁广大口译专业研究人员和从业人员能加大对远程口译的研究力度,无论是研究内容的深度还是广度方面,都可以进行大量的拓展。另外,研究方法层面上,可以参考和学习国外的研究方法,多采用定量研究或者混合研究的方式,多实验、多调查,用更多实际的数据来说明问题,探讨实际可行的远程口译技术水平提升方法,让我们的研究更有说服力和影响力。
远程口译虽然已经存在了几十年的时间,并且在疫情期间的实践中得到了进一步推广,但是目前这一技术还不算成熟,需要相关研究人员、技术人员、从业人员,教育系统乃至整个国家和社会层面同心协力,共同将之加以完善。研究人员给予更多理论和数据支持;技术人员建立更加完善的专业服务平台;口译从业人员在面对远程口译任务时,以学习的姿态接受它,并且培养自己在不同情境中口译的适应能力,磨炼自己,让自己的口译专业能力日臻完善。随着高校相关的专业建设日益精细化,国家针对口译行业制定更加规范化的政策制度,远程口译在不久的将来定会发展成为一个成熟的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