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岱瑄
(中国人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北京 100872)
探析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首先要厘清马克思主义范畴中的人和健康的概念。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中的人指的是现实中的人,健康指的是现实中的人的身心健康。我们可以从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即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三个维度来考察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的理论前提。
马克思恩格斯不是书斋里的学者,而是革命家,他们都关注社会问题,聚焦人的幸福。不同的是,马克思从理论出发关怀现实,恩格斯把现实诉诸理论。在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年代,资本主义大工业给工人的生活状况尤其是健康状况带来巨大的威胁。马克思恩格斯从历史唯物主义立场出发表达了对工人健康的深层关切。依据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人作为现实的能动主体,既需要健康的身体进行再生产来自我创造,又需要健康的精神来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改造世界。
在历史唯物主义之前,旧唯物主义观点不乏对人的健康的关切,但是这种关切如费尔巴哈的观点,更多的是从对人的抽象本质入手,进而以人尚未复归于其本质之中来判断人的“不健康”状态。其原因在于上述对健康问题的关怀受限于对人本质的狭隘定义,从而不能在人真实本质的意义上回答健康的基本意义。在马克思看来,总体的人是身心合一的人,可以通过劳动作用于客观物质世界来满足自身的主观需要,人的类特征是能够通过生产劳动来进行世界与自我的双重创造。在新唯物主义的基础上,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唯物史观把作为社会关系总和的现实实践的个人确定为人及其活动的历史的出发点,指出了人的历史发展的四个前提,即由于人的需要与生产才会有社会运转的基本条件,新的需要和再生产、人的自我再生产、社会关系和自然关系再生产,以及精神生产都确保了整个社会的生产能够永续运行。换言之,人作为社会关系的总和,想要存在和发展,就必须满足衣食住行需求,而在这些要素被满足的条件下,如果没有健康的身心,那么历史就不可能向前发展。在马克思看来,对于人的健康的关切已然包含在对人的本质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中,可以把人的健康作为一切历史活动的预定前提。
生产力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力量,是以人为主体,通过认识自然、改造自然而产生的物质能力;也是以人为主体,运用劳动资料进行物质资料生产的能力。人作为最革命、最活跃的因素,在生产力系统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马克思看来,历史体现了主客体两种力量的统一,客观的历史必然性要通过主体的活动来实现,在社会发展过程中,在历史的总体中,生产力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由于人自身的能动性与变革性,让生产力处于经常性的变化之中。然而这个最活跃的因素却在资本主义的生产体系下受尽摧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扭曲成物与物的关系,在这种见物不见人的生产过程中,主客体关系被颠倒了,人的生存依赖于资本主义文明下所创造的物及劳动产品,人被物和货币统治。在资本成为世界主宰的背景下,劳动者被迫进入分工体系,成为大机器生产下的“零件”,其身心都受到剥削和压迫。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使人受到压制,“即人本身片面化”[1]406了。资本不仅使人成为“工具”,还忽略了人的生理机能与健康状况,限制了人这一生产力中最根本的要素。马克思说:“保护健康,就是保持一切价值的源泉即劳动能力本身。”[2]229但是,在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中,资本的本质是谋求资本增殖,人处于从属性地位而受到蔑视。在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中存在不可避免的二律背反:一方面,资本创造财富;另一方面,资本在“杀死”劳动者。“资本主义生产比任何一种生产方式都更浪费人和活动,它不仅浪费人的血和肉,而且浪费人的智慧和神经。”[3]405因此,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不可能真正实现人的解放。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受制于劳动者的健康水平,因此只有恢复生产的正常状态,即在人的健康得到保障的情况下,人才能真正作为生产力的主体推动生产的发展。
马克思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4]871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深刻揭示了资产阶级唯利是图、道德堕落,自私到无以复加地步的本质,指出工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不过是血肉机器,资本家的目的就是用最苛刻的条件压榨工人的最后一滴血汗。在资本主义的发展历史中,由于分工是强加于人的,生活的共同体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外在的、虚幻的,人与共同体处于分裂的状态,他的生活状况对他来说只是偶然的,这种状况在无产阶级身上发展到了极致。在生产过程中,无产者们的生活条件无法得到保障,同时他们越是多劳动越是失去自己的人身自由,有时甚至是超出工作时间,以牺牲健康为代价,用自己的一生去满足资本家对剩余价值的追求。他们只是牺牲品,因为“他们在本阶级的范围内没有机会获得使他转为另一个阶级的条件”[5]572。在资本主义分工体系下,无产者只能用摧残生命的办法去维持生命,这种矛盾不仅体现为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之间的对立,还体现为工人阶级与整个资本主义的生产体系与活动方式的对立,即固定化的强制分工劳动对工人阶级的剥削与压迫。因此,在连最基本的生活条件和健康状况都无法保证的“吃人”的社会里,无产阶级面临着最多劳动与最差待遇、最重负担与最小福利的处境。无产阶级想要解放自身,就必须成为革命的主体力量,拥有最革命的意识。马克思说:“从这个阶级中产生出必须实行彻底的革命的意识,即共产主义的意识。”[5]542无产阶级作为革命的主体力量,革命的底线就是身体。从某种程度上说,健康不仅是维持生产的前提,更是革命的本质要求。
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内含着现实逻辑、理想逻辑和革命逻辑三个层次。它从关注工人阶级的身心健康出发,同时聚焦公共卫生健康问题,以人的身心健康全面发展和人与自然的高度和谐为根本追求。与其他健康观相比,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的根本特征在于它是革命的、实践的。
一是关注工人阶级的身心健康。恩格斯曾在致约瑟夫·魏德迈的信中说:“我写作不是专门为了永世长存,相反,我所关心的是直接的当前现实。”[6]532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将工人束缚在机器上。资本家认为:“工人完全和一匹马一样,只应得到维持劳动所必需的东西。”[5]124工人除了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一无所有。但是,资本的增殖本性决定了处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的工人必然不处于等价交换关系之中。对于资本家而言,工人之所以成为工人,就在于他除了劳动力之外再无商品可卖,而劳动力商品的使用价值就在于资本可以借此获得超出劳动力工资价格的剩余价值。因而,尽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工人从未处于平等交换之中,但工人除生产力之外无物可卖的自身境况与劳动力商品的本质属性,决定了工人必须经常以远远超出劳动力价格水平的劳动来勉强糊口。而伴随着社会平均利润率下降的铁律,在物价波动的条件下,本已饱受剥削的工人就会在上述情形中变得一无所有。生产环节中的长期高强度劳动与健康生活环境的持续性匮乏,必然会导致工人经常处于不健康的状态。但对于像狼一样攫取剩余价值的资本家而言,工人的健康和寿命是无须关心的问题,工人只是劳动力的人格化,如同机器和原材料一样属于“物”的范畴。质言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必将导致工人的非人化。这种非人的现实境况使得工人根本没有能力去维护自己的健康,他们甚至没能力开口去争取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健康权利。“当工人事实上没有能力自己争得这个健康权利的时候,不管立法者设想的意图是什么,工人也不能指望从那些实施卫生警察法的官员那里得到任何有效的帮助。”[4]535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替一直沉默的工人说:“我明天得像今天一样,在体力、健康和精神的正常状态下来劳动。……我每天只想在它的正常耐力和健康发展所容纳的限度内使用它,使它运动,变为劳动。”[4]270马克思还指出,资本的善意或恶意并不会改善工人的生存条件,但资本的逐利本性却会让本就生活窘迫的工人雪上加霜。在这种强制下,“资本是根本不关心工人的健康和寿命的,除非社会迫使它去关心。人们为体力、智力的衰退、夭折、过度劳动的折磨而愤愤不平,资本却回答说既然这种痛苦会增加我们的快乐(利润),我们又何必如此烦恼呢?”[4]311
二是关注公共卫生问题。为了探明工人阶级的现实生存状况,马克思恩格斯在《论住宅问题》中引用了大量的公共卫生报告,这表明马克思恩格斯对公共卫生问题的高度重视。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资本主义生产的内在机制损害了工人的身心健康,剥夺了工人的生命健康权利。资本攫取剩余价值的本质与资本主义大生产下的财富积累的事实都意味着工人阶级的生存与健康状况岌岌可危。具体而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了工人的生活贫困,带来了环境问题。一方面,工人的贫困问题。资本主义大生产的事实是工人不需要动脑,只需要肉体劳动。在资本家的价值观里,工人和机器不过都是用以增殖的资本,只要能保证劳动,工人实际上处于何等生活水平与健康状况,是完全无须考虑的问题。由于在资本原始积累阶段,人们普遍失去其劳动资料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因而即便劳动力价格一降再降,缺乏生产资料的无产阶级也只能靠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附庸——即产业后备军来获取参加工作的机会。在这一大背景下,无产阶级要么完全失去收入来源,要么只能靠所获得的微薄收入来购买基本的生活资料,在无收入或工资下降的情况下,他们的基本生活是无法保障的。因此,营养不良和疾病频发在工人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另一方面,工人所处的恶劣环境也是威胁工人健康的重要因素。资本主义生产是以工人的生命健康为代价的,恶劣的工作环境,如高温、粉尘、辐射、有毒气体、噪声等,都在无形中损害着工人的健康;即使工人能逃离恶劣的工作环境回到家,他们的居住环境同样恶劣。由于极度贫困,他们的住房和基础设施都无法保障,人口密集拥挤,潮湿的环境、不良的通风,以及让人难以忍受的卫生状况,都是疾病传播、威胁健康的直接因素。
全面发展的健康观追求人的全面发展。人的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的最高目标和根本价值取向。马克思一生致力于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在他看来,人的健康并不仅仅是维持生理机能的健全,而是在人的自由解放的基础上实现人身心健康的全面发展。在人类发展史上,人类一直受到自然、社会、资本等因素的制约,不能够真正地实现人的解放。马克思根据不同的实践水平与生活状态,把人的依赖关系社会、物的依赖性社会和自由人的联合体社会作为人类社会的三种形态。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追求的是在第三种社会形态下没有剥削与压迫的人的全面发展的健康。
全面发展的健康观追求身心获得解放。在马克思看来,人正常的健康水平并不是人追求的结果,而是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前提和条件。马克思强调,在自由人的联合体中,人将获得精神和肉体上的完全自由。马克思恩格斯论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的异化状态与人的“非人化”,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将本应该在其中得到快乐与价值的劳动变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异化劳动,将本应该健康快乐全面发展的人变成了残缺不全的人。在这里,残缺不全指的是人不仅仅丧失了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利,还丧失了作为区别于动物特性的人的主体性,即“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5]162。在这种状态下,人不仅在肉体上受剥削,在精神上也同样受剥削。在扬弃了异化劳动后,当资本不再统治人、压迫人,人们从“活人被物统治”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后,劳动所遵循的原则应该是健康和发展。当生产力高度发展时,人们会拥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去发展自己的个性与爱好,去关注身心的健康和全方位的发展。
全面发展的健康观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不仅仅关注人自身的健康状况,也着眼于自然的健康发展。从整体性的角度来看,人与自然的和谐健康发展蕴含在马克思人民健康观的内在逻辑中。马克思将实践——自由自觉的对象性活动,作为与动物相区别的本质特征,认为人在自己的自由自觉的对象性实践活动中产生一种矛盾关系,即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看,“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即改造无机界,证明了人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5]162。也就是说,人能够通过实践将本质力量对象化于对象世界。在马克思看来,人与自然发展运动的双向过程所体现的相互关系是和谐的,和谐包含着人自身实践的应然维度以及自然自身运动的实然维度,二者是相互制约、相互依存的。这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人对于自然的改造只有建立在客观规律的制约之下,才能使人与自然和谐、健康、可持续发展。
马克思恩格斯是站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上反抗资本主义统治以争取基本健康权利的。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的补充评述》中说:“我写的这本书,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就是对英国资产阶级的起诉书。”[7]278对英国工人阶级状况有了全面的认识后,马克思在应法国《社会主义评论》杂志主编邀请而写的《工人调查表》中,更加深刻地阐述了工人劳动条件和生活条件随大工业发展越来越恶化的状况,工人不仅没有社会立法、没有疾病和养老保险,甚至连健康和温饱都得不到保障。
在马克思看来,工人的悲惨命运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内生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马克思从生存论意义上看到了物的背后资本所展现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实质,即看到了资本为了剩余价值而生产,实现了对社会整体的支配与剥削。这种剥削让工人成为剩余价值生产的工具,严重损害了工人的身心健康与寿命。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的运行规律天然就带着一种矛盾,即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的矛盾。这个矛盾集中表现为:资本家为了追求剩余价值,想要延长劳动时间或增加劳动强度;工人为了生存温饱,想要争取健康权利。因此,马克思恩格斯用“社会谋杀”来形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为了资本的增殖,资本家完全不顾工厂法的社会准则和工人生命健康的自然规律,把延长工作时间、雇佣妇女儿童当作理所当然的事。过度劳动、超时劳动、高强度劳动让工人苦不堪言,严重透支了工人的健康,缩短了工人的寿命。因而,资本家必然会面临无产阶级对工厂及生产方式的经常性反抗。当然,资本家也会为了维持生产而作出一些让步。在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时代,就出现了试图利用工厂立法与政治修饰等方式来调和阶级矛盾的改良主义思潮。但是,马克思恩格斯认识到,任何福利计划和社会救济都无法改变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实质,工人阶级摆脱剥削、保障健康、实现自由发展的唯一方式只能是彻底革命,即在根本上扬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废除资本主义私有制。马克思主义健康观是批判资本家剥削工人生命健康的社会健康观,是工人阶级反对资本主义剥削的革命健康观。
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是基于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的生命健康权受到资本家压迫而产生、形成和发展的。马克思恩格斯立足于人类文明进步的一般规律,以阶级史观视角深刻把握到了无产阶级的现实境遇,并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角度无情揭露并批判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局限性。在马克思看来,工人阶级身心受压迫的状况是在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对立中形成的。在两个阶级的矛盾中,马克思恩格斯对工人阶级的深刻同情不仅表现为从阶级的视角来关注工人的健康问题、生存问题,进而剖析损害工人基本健康权利的体制机制;更在于他们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中发现了实现人民健康的科学革命途径,即要依靠阶级的力量,让无产阶级成为扬弃资产阶级的革命主体,进而将真正意义上的人民健康诉诸没有阶级差别的共产主义社会。就这一革命的现实性而言,实现真正意义的人民健康的首要前提就是要消灭阶级,消除人们为了谋生而被迫进行的异化劳动,废除工人为了维持生命延续而不得不屈从的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而从这一革命的历史性意义来说,只有在彻底消灭阶级对立、实现的人人平等及自由以后,才能真正实现自由人联合体中人的健康权利,使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从观念变成现实。
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重点落脚于人民,它是紧紧围绕着实现人民身心健康的实践健康观。“社会生活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诱入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种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5]505马克思深刻关怀无产阶级生活状况与健康状况,不仅分析了他们悲惨状况的形成原因,更重要的是要求改变这种状况,实现人的健康发展。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与其他健康观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是致力于推翻资本主义剥削与统治,以人的全面解放为根本目的的革命实践活动。马克思恩格斯对健康问题的论述与分析都蕴含着革命的根本旨趣,因而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体现了理论与实践的深刻统一。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关于改善无产阶级健康状况的系列论述,以及在现实革命中为争取无产阶级权益而做的大量指导工作,都旨在保障无产阶级是“改变世界”的革命主体,具有巨大的实践意义。因此,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绝不是空想社会主义者的理想化的预设,也不是资产阶级社会中漠视现实人生存境遇的抽象承诺,而是呈现为富于理论指导与革命实践的科学观点。
“马克思主义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8]302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根源于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依据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不仅每个时代会显露出只属于这一时代的问题,并且同一问题也会在不同时代显露出不同的风貌。这就意味着人们必须依据所处时代的具体情况,对相应的问题做具体分析。因而,虽然不同时代对人民健康的论述不尽相同,但本质上都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的基本观点与基本立场。具体而言,马克思恩格斯对于无产阶级健康状况的系列论述是在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方式的背景下提出的。因而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为背景,马克思恩格斯所关注的是在商品拜物教与资本逻辑下无产阶级受资产阶级压迫的身心状况。而伴随着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蓬勃发展,无产阶级夺取政权成为现实,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人民健康也作出了体现各国国情,符合时代要求的科学论述。例如,列宁论述人民健康观的重点就放在了对传染病的防治上。在十月革命胜利的大背景下,俄国进入了疾病大流行的紧急状态。列宁指出,公共卫生健康建设对于社会主义建设至关重要。他有针对性地提出要做好疾病预防控制工作,关注人民的健康状况,在人民群众中展开爱国卫生运动,加强公共卫生机构建设,开展卫生健康的教育与研究。在我国,随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发展,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在不同历史阶段也有不同的发展。新中国的历代领导人对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既有继承,也有发展。毛泽东高度重视人民卫生健康状况,他认为注重卫生、注重健康就是增强国防力量,强调要全民行动,开展爱国卫生运动,指出“必须把卫生、防疫和一般医疗工作看作一项重大的政治任务”[9]176。邓小平强调卫生健康事业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并推动将“开展群众性的卫生活动”写进我国宪法。江泽民将人民健康纳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认为民族的富强与国家的进步包含着人民健康素质的提高;指出全民的健康素质,既要与经济社会发展与精神文明建设联系起来,也要与人民的小康水平关联起来。胡锦涛把健康观的重点放在了科学发展观的指导下,着力解决人民“看病难、看病贵”等问题,促进卫生健康事业协调发展,建设健全卫生保健制度,深化医疗卫生体制机制改革。党的十八大以来,面对人民健康事业的新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对人民健康观有了创新论述,提出“健康中国”战略,将健康观念扩展到“大健康”观念,形成了“以人民为中心、以健康为根本”的人民健康观。
健康是人民生活幸福的基础,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的根本落脚点在于人民的身心健康,人民和健康这两者缺一不可。因此,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的现实价值首先就是以人民为中心、以健康为根本。以人民为中心、以健康为根本的健康观体现了一种与西方资本逻辑截然不同的人民逻辑。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包含着建设健康中国的重要战略思想。在我国主要矛盾发生变化的今天,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任务就是要满足人民多元化、多层次的生活需要,保障人民的生命健康安全,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健康是国家昌盛和国家富强的重要标志。”[10]质言之,践行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题中应有之义。习近平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提出要为人民群众提供全方位的卫生健康服务。因此,解决人民群众健康问题就是首要任务,各级政府应该切实解决当下人民群众所面临的“看病难、看病贵”问题。在新冠疫情肆虐的情况下,国家不惜一切代价,维护人民生命健康。习近平强调:“全面动员,全面部署,全面加强工作,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11]在新时期,要探索健康建设新格局,全方位、全周期地保障人民健康。保障人民健康的人民性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公平性,这需要公共政策的全力支持。也就是说,要在各个层面消除人民健康权益获得的障碍,以经济发展保障民生,促进医疗、住房、教育、就业等民生实事的落实,确保人民健康权益的切实实现。这是以人民为中心的马克思主义健康观的确切体现,更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现实表现。
健康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事,更是全人类的事,需要全球高度重视与关注。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无论科学技术取得何种意义上的进步,疾病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与文明相随。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再次证明了这一点。全球健康是大势所趋,中国作为发展中的大国,有责任为人类公共卫生问题贡献中国方案、提供中国智慧。面对各种传统安全威胁与非传统安全威胁,习近平站在为人类谋福祉的高度提出了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主张,这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深化,也是中国作为负责任大国的担当。
当前,新冠疫情虽得到一定控制,但疫情对于经济发展和生活秩序的冲击让全球意识到,这场公共卫生安全“大考”是不分民族、不分国家的。从历史发展来看,“人类终将战胜疫情,但重大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对人类来说不会是最后一次”[12]。面对世界性的公共安全事件,深化全球合作,推动全球卫生健康秩序的建立已经成为国际共识。实践证明,人类必须通过团结合作、互帮互助、多边协商,才能有效应对全球性的卫生健康问题。中国作为负责任的大国,在马克思主义人民健康观的指导下,秉持人类健康命运共同体理念,凝聚全球共识。首先,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以“以人为本,生命至上”为价值旨归。在新冠疫情引发的全球性危机面前,中国一直认为没有什么可以逾越生命,并把挽救生命当作国际社会的当务之急。其次,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倡导平等合作。面对新冠疫情,中国承担大国应尽的国际责任,尽一切可能对国际社会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呼吁各国守望相助,携手一道抗击疫情。再次,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凝聚共建共商的共识。冷战思维、零和博弈、霸权主义、强权政治早已不符合世界潮流,各国需要平等协商,联防联控,搭建平台,分享经验,共同降低损失,对抗全球重大公共卫生问题。
生态是人赖以生存的必要条件,人与自然和谐共生。随着生产力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自然的认识已然不是人依附自然、崇拜自然的蒙昧状态,也不再是渴求自然赐予生产资料与力量的无能为力状态,而是从对于生存的需求转变为对生态的需求。人需要更加和谐、绿色的生态环境来提高生活水平与健康状况。
马克思主义认为,人是能动性与受动性的统一。能动性是人们能够根据自己的意愿、目的、需要同世界发生关系,让自然成为为我之物;受动性是人要受到自然规律的制约,也就是说能动性不是主观随意性,而是受到自然制约的。从发展的意义讲,人们对生态健康与人的健康应该等量齐观,生态健康与人的健康是一种辩证关系,生态健康是人的健康的自然前提,人的健康是生态健康的持续保障。一方面,生态健康是人的健康的自然基础,良好的生态环境是维持生命健康的重要前提。习近平强调:“良好的生态环境是人类生存与健康的基础。”[13]因此,要坚持绿色发展理念,着力解决影响人民健康的环境问题。另一方面,人的健康是生态健康的保障。生态环境健康是人的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组成部分,要保障人民身心健康就要持续生产和提供优质的生态产品与生态服务,推进健康绿色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