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芳 姜 鲁 沂
1.内蒙古师范大学工艺美术学院 内蒙古呼和浩特 010051
2.中国艺术研究院 北京 010029
建水紫陶与广西钦州陶、四川荣昌陶、江苏宜兴紫砂并称为“中国四大名陶”。其中,建水紫陶创烧于清代晚期,盛行于民国,采用云南当地建水县灰、青、黄、紫、红五色土,以刻填工艺制作,烧成后器物表面经过打磨加工,形成表面光洁的无釉磨光陶,建水紫陶以残帖为装饰题材,颇具特色。残帖装饰模仿断简残篇,以金、篆、隶、楷、行、草等绘于陶器坯体之上,通过阴阳两种刻法剔除,再施以彩泥填充,此种装饰方法工序复杂,独具匠心。坊间流传为一位匠人因随意间丢弃的废纸突发奇想,创制出此装饰题材,延续至今。然而深究其源流,此种装饰题材并非建水制陶工匠独创,实则另有其名,曰“锦灰堆”。
“锦”字本义为:添色绣图,是有色彩、花纹的丝织品。《说文解字》中:“襄邑织文。”[1]《礼记中庸》记载“锦衣狐裘”,表示精美鲜艳的纺织品,喻意美丽或美好。“灰”,本义为火后余烬,会意为篝火燃尽后,能够用手触碰的剩余物。堆,原作“”,《说文解字》堆,小阜也,聚土。
“锦灰堆”一词最早出现于元代钱舜举所作横卷《锦阜图》,题跋“所图乃螯铃、虾尾、鸡翎、蚌壳、笋箨、莲房等物,皆食余剥剩,无用当弃者,此俗所谓锦灰堆”[2],即琐碎芜杂,可被丢弃之物称作锦灰堆。明代的瓷器中可见锦灰堆端倪,《成窑鸡缸歌》:“锦灰堆者,折枝花果堆四面也。”[3]《饮流斋说瓷》中“瓷品之画、以绘人物为之上,绘兽次之,花卉山水又次之。至‘锦灰堆’者,即俗所谓‘规矩花’”[4]。前者为画家的游戏之笔,略带调侃,后者则是指规矩花,“动者植者锦一堆,委而去之名曰灰。”[5]虽“养于灶下非长物,收入画里皆奇材”[6]。其中所见锦灰堆者均不免为俗画。《锦灰堆放歌行》中以“匹如灰堆岂锦锈,画师乃作丹青媒,古人作事例不俗,意所忽到成新裁”[7],将锦灰堆称为不落俗套的新画题材。“俗”与“不俗”之间,锦灰堆题材意涵也产生了诸多讨论与扩充。此后,画僧达受的记载与创作,“效钱舜举‘锦灰堆’法拓成立轴,名曰百岁图,凡二十余幅又曰百岁祝寿图,嗣因慈师松溪老人大衍之,广又叙千种名曰千岁图,阮文达公为之跋,一时题者,边幅皆盈为创金石家所未有”[8]。效仿前人之法,又融入了金石学,该题材内容日益丰盈。
《珍闻与雅玩》中明确写道:“什么叫‘锦灰堆’,那是画家的游戏作品,不论一页旧书,半张残帖,以及公文、私札、废契、短柬,任何都可以临摹逼真,画成缣幅,所以一名‘打翻字纸篓’。”[9]清末民初国势动荡,锦灰堆画作其残破烧蚀的特征恰与当局时势相符,画作投射出的情感引发时代共鸣,“十载霜华两鬓侵,画堆坐困熟知心。”图像剥蚀、鼎彝零落、断瓦残瓿,让人顿感山河不禁,故此,锦灰堆亦有八破、集破、破画 (吴奇珊所绘《八破图》《八破团扇》,徐济甫仿《八破图》)之俗称,破字盖以断简残垣警醒后世。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艺界专门印发“锦灰堆”,一度刊登于各大公司书画部,润利达到鼎盛。[10]藏品供不应求,被称之为“国粹”,广泛流传。“闽侯杨渭泉君工集锦画颇具工夫,最近王儒堂博士特赠罗斯福、赫尔、希特勒各一帧发扬国粹必获驰誉欧美,本刊因事关美术,特缩印以爱好之诸君。”[11]按我国画法古分十三科(见辍耕录),其中并无所谓八破。按此种画法大体为博古之旁枝,艺人之余技。虽画各种破物,如破书、破字画、残帖等,但均以描写逼真为工,字体须惟妙惟肖,如香火之旧印、折叠之痕迹、书帖之反面,皆须精工神似,方为入妙。
锦灰堆题材从元代的“螯铃虾尾”到清代的“半张残碑法帖”,前者幽默含蓄,后者更文人雅致,虽为俗画,却极具突破性,极富时代表现力。
锦灰堆这一母体,随着画家不断精工创作,成为当时人们所熟稔的图像,并且是在不同材质器物上互相转置使用的纹饰。其包含瓷器扇面、玉雕屏风、图谱等各式文本,跨越了相当大幅度的媒材,呈现出多元风格。凡此种列举如下:
(1)书法帖卷:篆、隶、行、草书,法帖摹本、简书木牍、自书诗卷等历代名家典藏,集录古句。
(2)碑碣铭文:碑文墓志、家谱家训、钟鼎文杂刻、汉刻石文、摩崖题记、碑记铭功,不一而足。
(3)拓片:汉文瓦当、金文拓片、石刻拓片、纪事善本典藏、宋元明刊本、写本抄本、铃印题款、钟鼎刀布钱币、名家印章等。
(4)画片:名家画片,例如合和二仙、仕女、孔子像、老子像、牡丹花片、金农画、耕织图、宣和博古图、画谱类、扇谱等。
(5)版画:宋元明清时期的版刻印刷画片,古籍插图、年表、绣像图、历史人物图、插图本等。
(6)手迹:名家手稿、卷轴尺牍、信封、册页、道教符箓、佛教经卷、公文、私札、契约、函件等。
举凡内容涉猎广泛,虽为大大小小残篇断简,上至经史通鉴、治国要略,下至诗文警句、图画集锦,均旁征博引,正反转折剪贴内容,万象纷呈,匠心独运。
建水紫陶以残帖作为装饰,品类多为瓶、罐、笔筒、壶、汽锅、文具、烟斗等。其装饰内容多为王羲之草书《十七帖》、颜真卿行书《争座位帖》,刻有隶书欧阳修《相州昼锦堂记》《散氏盘》《峄山碑》《张迁碑》《华山碑》《兰亭序》《朱子家训》,以及大小篆、章草、行草、楷书、石鼓文、汉瓦当文、商汤钟鼎铭篆片、陆游诗文、嘉礼尊铭、对联、印章等等。其装饰范围不出锦灰堆装饰内容左右。
《建水紫陶残帖萝卜瓶》,此瓶撇口,束颈,溜肩。腹部装饰残帖。器身共层叠五片残帖。第一帖写有以隶书题名嘉礼尊铭,字体线条柔韧,可达柔中寓刚之境地。文中写就的篆文为严可均所辑《嘉礼尊铭》中“帝爯嘉礼乍壶,用荐神保是享,隹休于永世”[12]。第二帖为行书《十七帖》,在陶坯上写就字体,恣意挥洒,大开大合的狂草,也没有忽视笔法与结构上该有的精准与规范。虽为复制,就连涂改之处亦复描绘,正如“与其肆也宁谨”一般,可以看出都是用非常严谨的心态来面对所临碑帖。第三帖为隶书:“其丰功盛烈,所以铭彝鼎而被弦歌者,乃邦家之光,亲画锦堂。”[13]出自宋欧阳修《相州昼锦堂记》结尾处标明题记出处,所写隶书圆浑遒劲,劲秀温润。第四帖为名家篆刻铃印,印面呈方形、椭圆形不等,字体修长,爽利隽美,丰中锐末。第五帖为瓶身上端折叠纸条聊斋志异。字条因刻填色泥不同,而形成折叠重合的立体效果,虽偏置一隅,但仍能感受到匠人的书法风韵,以及来自于书法技巧以外的设计修为。落款写有:民国九年岁次庚申正月,建水定一王永清造并书。[14]
紫陶的残帖装饰意味全面,无论是文学、绘画、书法,皆体现出尚古风味,帖文边缘有残破、烧毁、虫洞等装饰,帖文个数不一,但均呈现出转折叠放,参差错落之感,乱中有序,这种汇聚方式,并非线性,而是在交杂堆叠中,以多元汇流的形式来彰显今人对书帖碑文的承袭,与锦灰堆装饰手法如出一辙。
建水县的曾家大院旧宅中花厅前檐屏门两侧的木板壁上,保留了两幅珍贵的锦灰堆作品。 绘有“凡为家长,必谨守礼法,以御群子弟及家众。分之以职,授之以事,而责其成功。制财用之节,量入以为出。称家之有无,以给上下之衣食及吉凶之费,皆有品节,而莫不均一。截省冗费,禁止奢华”[15]。下面题记为司马光家训。此出自司马光《居家杂议》,大意为凡是身为一家之长者,必须严谨恪守礼仪法规,以统领家中子弟及仆人。中间为残帖装饰,其一写有王羲之《十七帖》中第五通尺牍《积雪凝寒帖》“计与足下别廿六年,于今虽时书问,不解阔怀”。[16]其二为篆书金文,三帖为隶书,四帖为折返重叠“晋魏”二字。
绘有题眉“定一老农画”,其下书《汉博陵太守孔彪碑》,属隶书作品,“玄论穷理,直道事人,仁必有勇,可以托六”[17]。其刻石铭文记载孔彪郡举孝廉以颂扬其政绩。大意为:关于老庄学说的谈论,穷究万物的道理,以正直之道对待人,有仁德的人必然勇敢,可以托付。其画残贴装饰,其一中间楷书写有“此五言兰亭诗盖,临右军兰亭者,张怀瓘谓”,览未察沉研始精妙处,可见司议为灵,甥书乃学氏。其二,四周杂陈瓶形、方形、圆形、竖形印章各一枚。其三,王羲之草书《十七帖》,其四为聊斋志异对折条幅。其五为隶书。其六为两张蝇头小楷。残帖堆砌杂陈,乱中有序。
两幅门绘透过各种图像元素交叠组合,为锦灰堆题材画作无疑,且出自王定一之手,王永清字定一,号老农,与题眉“定一老农画”相吻合。鉴于此,王定一擅绘锦灰堆,且将之装饰手法运用于建水紫陶之上,故此使得残帖装饰成为建水紫陶装饰一大特色。当地匠师向逢春14岁学做紫陶,拜王永清为师,所作残帖装饰紫陶以名家书画为典范,在交杂堆叠中,以多元汇流的形式来彰显今人对书帖碑文的承袭。其后有向氏家族传人等一代紫陶匠人延续不断,赓续创新。综上所述,发现最早的建水紫陶残帖装饰器物上刻有王永清制,时间为清末民初,由此可见,建水紫陶残帖装饰在“锦灰堆”这一母体的兴起之后,虽在当今陶瓷装饰中这一母题不得而见,但是在偏远的滇南仍有传续。
锦灰堆画作中的残破特征最为明显,所绘纸张、残帖、信笺边缘饰之焚毁烟烧痕迹,独树一格,正是这一细节,影射出了昔日古人敬惜字纸的文化教义。
敬惜字纸,起源尚难考确考,从“仓颉四目”之始,汉字的出现便凝结了人们智慧的结晶,字之形,宝字头,子字脚,教人惜字如宝,惜字如子之意。亦因如此,昔科举时代,敬惜字纸风习相演相嬗,敬字之法甚多,惜字之途颇广,蔚然大盛。传习方式如下:
第一,惜字组织成立。相关集会为惜字会、惜字社等,每年二月举行“德文、昌文、广善、拾遗”等歌颂造字者的集会活动,表达人们对文字的敬仰,体现先人惜字重书、崇文尚学、赞兴文教事业。
第二,设有专门的字纸篓。定期捡拾废弃字纸,收集焚烧。《惜字功格》中说“施字纸篓一百。一功”。当时惜字已经形成风气,书斋、课堂、店堂、账房等一切产生字纸的地方都有字纸篓,《惜字功格》说:“凡印刷、装订之处,使残片废字随手捡入字纸篓内,不致轻弃一字。”每当字纸篓放满后,需送入惜字塔中焚化,以示珍重。待字纸烧成灰,仍不可亵渎。焚烧后的纸灰,一定埋入土中,或倾倒到江海中去,以示对字纸的回溯。同时还设有字冢,读书士子亦有朝拜字冢之风习。
“字借纸传,纸因字贵”,锦灰堆装饰映射出古人敬惜字纸之文化教义,不徒惜字于字,而惜字于心。
惜字,原于尊敬圣贤的美意,“字为世间至宝,能使凡者圣,愚者智,贫贱者富贵,疾病者康宁。圣贤道脉,得之于千古,身家经营,遗之于子孙,莫不仗字之力。既有如是功力,固宜珍重爱惜。”[18]由曾家大院门楣两幅锦灰堆画作可见,屏门木板壁画绘有司马光家训,教化后世子孙有所为,有所不为。孔彪碑刻也颂扬贤达品德,令后人敬仰,传达其崇文重道祈求四时流转,耕读传家的主题。呼应门楣上方高悬“书香世第”四个大字,两侧楹联题记分别为:上联“三省传家承燕翼”,下联“一经教子绍箕裘”。以文字彰显对圣贤的尊崇,以文字昭示子孙后代建功立业。
惜字经由转化滋养信众心灵,是信仰意涵核心之所在。不仅赋予建筑“礼法”与“空间”的观念互为表里,更是寓意着当地人对生命价值观的文化意涵。于此,常民们更体认到文字所蕴含的精神价值,乃是对未知世界的敬崇与祈求,并训勉后世子孙成才成器。
敬字,敬畏典籍,“字能使昧者哲,拙者巧,窒者达,贱者尊;为胥吏薄书之用,为庙朝诏赦之文,为士人科名之阶,为国家富强之本。”[19]所谓“敬字招福,亵字招祸”,将敬字与福禄接轨,确实是昔日人们的普遍心态。
建水紫陶残贴饰有“钦尧院长新厝落成纪念”“纯曾团长鼎建纪念”,可见赏瓶为当时人们乔迁搬家之礼。自古器物装饰有“有图必有意,有意必吉祥”之说,残帖装饰,外形破碎,帖文颠倒斜陈,取义碎字谐音“岁”,赏瓶寓意家宅平安,合为“岁岁平安”之美意。《建水紫陶残帖槌瓶》残帖饰有《尽锦堂记》,据“《广川书跋》谓蔡君谟妙得古人书法,其书‘尽锦堂’,每字作一纸,择其不失法度者,裁截布列,连成碑形,当时谓‘百衲碑’”[20]。鉴于此,古人用旧书集锦汇成精绝,世人称此为“百衲碑”。文字是文明传承的根本,石碑成为梳理传统文化的重要凭据,字藏深意。后人得以秉承延续前人智慧,博采众家之长,百岁衲福。
世间字纸藏经同,书于纸上的“字”因有“意”在,而意中涵有事,断不可亵渎。人们敬惜字纸这种态度固然包含着一定程度上重视文字的实用价值、敬重文化知识的心理,以及绵延赓续文字所带来的自然福禄永无穷。
锦灰堆题材正是字纸篓焚烧瞬间的图像实录。为何在居处中国边陲之地的云南地区,仍有此种装饰?
“夫字纸者,天下之精华,圣贤之性命”,而惜字便是在崇敬文字与文字背后所代表的天地道理与圣贤思想;其衍申出来的意义:
一是文字所孕育的道德教化。重视文字即是重视(儒家)圣贤之道,行善止恶。“文章传万世,伦理继前贤。”文字乃成为阐扬天地间道理的媒介。锦灰堆画作中以字体的变化出现最多,各种字形、字体反复出现,变化极多,整个画面中以书法为中心,穿插配合其他形式的作品堆叠而成,有时还形成单独的字体,独具寓意。
二是维系政治社会关系的工具。重视文字即表示尊重国家统治,即社会规范。文庙、书院是早期的教育机构,既汇聚文人志士讲学、论学与学术传承,在科举时期更担负着教育子弟成就功名的重任。对统治者而言,这些设置不仅是儒家学说的基本要求,对于朝廷安全与社会秩序的维护也是相当重要。
建水古有“南疆邹鲁”之称,建水文庙创建于元朝。后经过明清两代扩建修葺,形成了现有规模。建水举人在明清时期甚多,当地儒学风尚广布。《康熙建水州志》载有其风俗曰:“士秀而文,崇尚气节,民专稼穑,衣冠礼度,与中州埒。俗喜尚学,士子讲习惟勤,人才蔚起,科第盛于诸郡。”[21]建水文庙是当地读书圣贤之地,因此敬惜字纸的习俗广布于此也不足为奇。
三是地方社会交织互构网络,惜字组织成立。相关集会为惜字会、惜字社等,每年二月举行“德文、昌文、广善、拾遗”等歌颂造字者的集会活动,表达人们对文字的敬仰,体现先人惜字重书、崇文尚学、赞兴文教事业。惜字会的建立、惜字亭的兴建,源于地方士绅的推动,因而强化地方士绅对地方社会影响力,另一方面也促成地方组织的连结与社会活动网络,包括通过建亭及共同负担维护、雇人拾字与日常活动的管理、祭典的举办与共同参与、仓颉与文昌祭祀的惜字组织化等,而构成一个自我教化与管理功能的社会互动情境。受“显亲扬名、光前裕后”的宗教观念的影响,透过惜字崇文、讲求科举功名,以提升个人、家族甚至整体地方社会的地位。传递文化传统(崇圣立范),促进文治社会的形成(兴贤育才)。
四是传讯文职社会的价值规范,讲求教化,成就个人道德及淳良社会风俗的体现。当时惜字已经形成风气,书斋、课堂、店堂、账房等一切产生字纸的地方都有字纸篓,每当字纸篓放满后,需送入惜字塔中焚化,以示珍重。待字纸烧成灰,仍不可亵渎。同时还设有字冢,读书士子亦有朝拜字冢之风习。正因读书不易,乃更加珍惜书有文字的字纸。惜字价值规范乃通过官方谕示、宗教禁忌以及团体仪节规约的传播途径,共同纳入参与者的认同感中,促成一个地方社会的统合与维系。
锦灰堆以艺术的手法,将文字以及其蕴含的儒家精神转为常民价值之一,并渐渐与民间信仰合流,其背后所描绘的敬惜字纸习俗在某种意义上继承了传统中国社会里甲制度、乡约制度中,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的共同体机制。其功能在于道德戒律的遵守与团体的相互维护,并进一步透过惜字行为的组织化,产生社会集体对个人行为的规范约束。以表达对文化的尊崇,迴向“人文化成”的氛围。
随着社会的演进、科学的昌明以及造纸业的进步,尤其是文化知识的普及,今人对汉字已不复奉若神明,而视为普通的书写符号。“器物是文化遗留在它专属时空中的痕迹。”[22]敬惜字纸亦不再沿袭流传,但是物化的建水紫陶残帖——锦灰堆装饰镌刻下了先民的智慧。虽地处滇南边陲,却无法阻断崇文重道之礼。“锦灰堆”这一母体反映隐藏在此人群日常行为背后不易觉察到的文化规范及镶嵌在其物质文化中的社会意涵。其承载着历史的变迁,情感的变化,记忆的更迭,在人与物之间的微妙传递,成为“记忆、时间、生命意味的负荷者”[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