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绣（组诗）

刺

把绿洲刺到沙棘里，刺到鼠兔

跳跃的影子里，让江南的风

看看北疆坚硬的温柔

一棵高高地长在戈壁滩上的胡杨

针也该扎入骏马的鬃毛里，扎到

一头年迈的奶牛的胃部，讓现代

摇滚旋转的姿态，听一听

牧草地上另一种无声的撞击

一丛带刺的阳光疯了地长

刺绣，当我掰下荆棘的锋芒

当我站在云与云之间

我想铺开落日的火种

把传承递交给黎明

高山之巅

冰川以北，棱角分明的视线

开始漂去风中的每一片雪白

我有一捆冗长的赞词

天山，是其中一个

我把形容词洒在背面

你说，绣绷拉直了荒野的脊梁

我把名词上的色彩染在正面

你说，绣凳垫高了驼铃下的转弯

我只能闭眼，黑暗也闭眼

却听见语气词骤然滴落，在针脚旁

在塞北的风沙中，在月色吟诵的唱词里

在榆树叶贴近尘埃的心上

溅起无数飞花，那是

诞生于高山之巅的惊叹

流  水

背一袭疆绣，她在雪地里洗发

头发白了，覆在层峦叠嶂的皱纹上

雪花也白了，覆在单薄的绿上

流水冲淡一些绣针上的颜色

冲走一些她的发

针尖向北，是苦寒，是密林

是茫茫的草原，是扎不下的冻土带

向南，尾指回勾，是丛林

是羊群卧在温暖的胸膛上

是一座山向上倾斜了身子

她身体里流动的是血

指尖上盘旋的，是地域的传承

白雪覆盖了绿洲，她打了灯

又一次梦到绣针开花的模样

绘   图

绷子拆裂，她拿布即绣

从高山到盆地，从西王母发间的珠花

到荒野上跑过的浩大鹿角

从博大，比如冰川、戈壁滩

到细如发丝的一声叹息

她掌中的棉，和她的构想一样

有着连接寰宇的怀抱

芨芨草在底料上盘旋，如飞鸟

然后一朵雪花，张扬地绽开

无数蹄声闹醒了羝角纹

她的目光里，有绕指柔的坚定

有积雪春风中流出的情绪

她将绿洲的故事，一一拾掇

用针尖上的疼，将它们复活

·作者简介·

韦莎，女，新疆大学2020级文艺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