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郭亚军
二〇二二年十月十九日,雄安新区雄县雄文书院被教育部所属的『全民终身学习活动周领导小组』、中国成人教育学会列为『终身学习品牌项目』。获此殊荣者河北省仅五家单位,雄安新区仅雄文书院一家。
文脉赓续,弦歌铮鸣,接续历史,面向未来。雄文书院是雄县历史上唯一的官办书院,曾名九河书院,成立于清代。雄安新区成立后,雄县民营企业家昝贺伏先生于二〇一八年斥巨资恢复雄文书院,『传承优秀文化,讲好雄安故事』成为新时代雄文书院的责任与使命。
雄州州学建何李二公祠
在全国四大书院之一的长沙岳麓书院里,记录着这样一个故事。
公元999 年,新一任潭州(长沙)知州李允则来到了岳麓书院。面对着斑驳脱落的院墙、荒草从生的学堂,视文教为执政之本的李允则,决定重新打造这个南国的书院。在他的主导下,岳麓书院形成以讲堂为中心,斋舍、礼堂、藏书阁为补充的较完备的书院格局。他将周围的良田划归书院所有,以田租等收入作为书院维持延续的保障。他还向中央申请,从中央拨付部分藏书来丰富书院馆藏。他奠定了岳麓书院“讲学、藏书、供祀、学田”四大规制,类似现代大学的教学楼、宿舍、礼堂、图书馆、校史馆、基金会,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书院模式。岳麓书院,因此而进入逐步辉煌的阶段。李允则,被后人供奉在六君子堂中,为千秋万代的人们所尊崇。
除了岳麓书院,天下还有一座书院,供奉着李允则,那就是位于雄安新区的雄文书院。雄文书院,其历史往前追溯,可以到北宋时期的雄州州学。北宋时期,雄县还叫雄州。那时雄州是边关重镇,是辽国铁骑南下的重要通道。澶渊之盟前,辽以夺回“关南”(瓦桥关以南旧称关南,包括鄚州、瀛州等,曾作为烟云十六州划给辽国)为名,年年兴兵犯宋。所以北宋的雄州,被称为天下最重要的“控扼重地”(包拯奏折:“河朔事体至重……雄州最为控扼重地”)。也因为这个原因,北宋时期的雄州守将,个个都是能力出众的人物。雄州的知州,兼着河北缘边防御使、河北缘边屯田使、提调榷场事务等重要的职务,其中最著名的两个人,一个是何承矩,一个是李允则。因为他们两人的重要功绩,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四月,皇帝下诏在雄州州学建何李二公祠,祭祀何承矩、李允则。
雄文书院是雄县历史上唯一官办书院,其历史可追溯到北宋时期的雄州州学。图为《宋史》“庆历四年诏诸路州军监各令立学”及“雄州教授汪思温”记载。
何承矩是白洋淀之父,他打造了缘边八百里溏泊防线,奠定了今天雄安一带水系的基本格局,著名的华北明珠白洋淀与东淀都是溏泊防线的遗存,其功劳自然不必多说;李允又是因为什么入祠的呢?
李允则,字垂范。太原府盂县人。李允则曾担任过潭州、沧州、瀛州等地的知州,都有杰出的贡献。他在雄州执政近20 年,致力于恢复发展边境的农业生产,作出了巨大的成就。他让兵民填平陷马坑,打井修渠,列畦筑埂,种菜种粮,做到农业军事两不误;他下令在所管辖的境内,凡有空隙地方都种上榆树,几年以后,“榆满塞下”,为阻挡辽军铁骑、发展农业生产创造了条件;他下令拆去望楼,却又以礼佛名义修建佛塔,使瞭望功能不降反升;他智展北城,巧破间谍,留下数不清的智慧故事;他在州城内开辟市场,兴建旅舍,发展贸易,他在城外架立桥梁,开通沟连各州军的大道,方便交通,使昔日荒凉的雄州,很快变成了一个经济繁荣的边防重镇;他还开放边境,允许宋辽两国边民往来,破除战时一系列禁令,在上元节准许“燃灯结彩山,聚游乐,使夜纵”,让百姓尽情欢乐;每年三月初三,让州民在界河祭祀水神,组织竞渡表演,并且让辽民前来观看,既练水军,又展国威,收到良好效果。李允则不仅主张开放民间文化往来,还提倡宋辽两国贸易交流,以促进经济发展,改善民生。他在雄州开辟与辽贸易的榷场,并亲自主持榷场事务,与辽开展“互通易物”,不仅进行农产品贸易,如用粮食、布帛交换辽国的银钱、皮货和羊、马等牲畜,还开展手工业品的贸易,用茶叶、香料、书籍、瓷器、漆器等交换药材、珠玉和青白盐等。边界贸易的发展,增加了官民的收入,密切了宋辽的经济关系,也促进了边界的安宁和民族间的融洽。李允则自身则廉洁奉公,《宋史》记载其“身无兼衣,食无重馐,不蓄资财”,过着节衣缩食、艰苦朴素的生活,深受百姓爱戴。
或许对于北宋雄州来说,边防大于一切,所以在潭州兴建岳麓书院的李允则并没有留下在雄州办学的故事,但雄州州学,却永远记住了李允则。
明代,雄州降为雄县,雄州州学也就降为了雄县县学。明洪武八年,知县程九鼎把州学从县东北方的夫子洼迁到了县衙的正北方,也就是今天的联通公司、大幼儿园、广播电视台一带。明代的雄县县学,是前庙后学的格局。前面是由棂星门、泮池、大成门、杏坛、大成殿、东西两庑、启圣庙等组成的文庙体系,供奉大成至圣先师孔子及四配、十哲、七十二贤人及古代著名学者;后面是以明伦堂为主体的教学体系,包括供奉“敬一箴”御碑的敬一亭,用于藏书的尊经阁,收藏祭祀用品的祭器库……
明代,雄县也第一次有了地方志,这就是雄安新区第一本县志——嘉靖《雄乘》。在《雄乘》里,也第一次留下了雄县、雄县城和雄县学的平面图,为我们了解那个时代提供了可参考的详细资料。而写出这本《雄乘》的人名叫王齐,时任雄县教谕,正是那个时代雄县县学的掌舵人。
王齐,字元修,河南新蔡人。他是北宋翰林学士、诗人、散文家王禹偁的后代。王齐素有乃祖遗风,博学多才,尤擅作诗属文。他在明嘉靖八年考中举人,被任命为雄县教谕。教谕相当于中央直接任命的主管文化教育工作的副县长。王齐把雄县的文化教育事业办得十分兴盛,他在县学的东边空地上修建了一个东堂,用来宴会县里的文人学士。落成之日,有朋友赠送一块水银镜子,镜长尺余,是当时的稀缺贵重之物,王齐觉得对于读书人来说,镜子有自照自新的特殊含意,于是把东堂改为镜堂,王齐也因此自号镜堂主人。后来王齐经常在镜堂进行文化交流、文人宴乐活动,最盛大的一次达一百五十人之多,实属历史上的文化盛事,此堂也因此成为雄县的八景之一,名曰“镜堂嘉会”。王齐正是在这种文风鼎盛、国泰民安之时编修雄县县志的。
后来,谢九仪担任雄县知县,他上任后,查核地方典籍,询问所缺书目,管理文书的官员说:“别的典籍都不缺,惟缺地方志。”谢九仪听后感到很惋惜,他希望能尽快完成编修县志的历史重任,但又深知编修县志的艰难程度,于是,他找到教谕王齐商量此事。王齐听后,哈哈大笑,高兴地说:“噫!此事我已经在干着呢!将近成功,只是感到财力不足,没有去安排刊刻出版。”王齐取出县志稿本让谢九仪观看,谢九仪看到已经基本就绪,只差校正刊刻了,非常高兴地说:“整理历史是一项大事业,哪有业成而印工不成的。雄县的百姓虽然贫困,我的俸禄还够刊刻出版,为了整理雄县的历史还有什么可吝惜的呢!”于是在谢知县帮助下,雄县的第一部县志嘉靖《雄乘》诞生了。《雄乘》成书于嘉靖十一年(公元1532 年),嘉靖十六年刊印完毕。全书共分两卷,上卷为疆域、山河、风土、田赋、建置;下卷有礼制、官师、人士、选举、祥异,共十纲五十六目。每一纲目前加引论,共约四万余字,文笔流畅、史料详实,是雄县最早的志书,流传至今已有450 年的历史,明朝嘉靖刊本的影印本,现收藏于浙江宁波天一阁。
镜堂主人王齐编修完《雄乘》,因政绩突出,升任了任丘县令,并编写了任丘的第一本县志,还因为治理河流有功,在任丘留下了“镜河”的故事。知县谢九仪以“宏才大器”,调任德清县,调任之时,县民苦苦挽留未走,后调至朝中,升任监察御史,后官至兵部侍郎。他们都为雄县修志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的名字和事迹也伴随着《雄乘》的书香之气永传后世。
图为明代《嘉靖雄乘》中关于县学的记载:“学校:学在县之北,元在学之东北曰夫子洼处,洪武八年九鼎改创,中曰明伦堂……”。
图为明代《《嘉靖雄乘》县学之图
儒学原扯位于县衙北侧,上图来源于《嘉靖雄乘》。
图为清代《康熙雄县志》中关于县学的记载:“学校:学在县治之北,元在县之东北曰夫子洼,洪武八年九鼎改创,文庙五楹,右为西庑左为东庑,庙东西有二便门,达为学宫庙,前为露台,为戟门……”。
图为清代《康熙雄县志》中的县学之图
雄文书院是雄县历史上唯一的官办书院,旧名九河书院,从雄州州学、雄县县学一路传承而来,但这个名字,是清代才正式出现的。据民国时期出版的《雄县新志》记载,“同治十二年(1873年),知县松龄提县库杂款创建讲堂、号舍”。很多人都据此把雄文书院正式创建时间定为同治十二年。而《雄县新志》里还记载了一位叫袁琥的山长(过去书院负责人为山长),他于咸丰年间执掌雄文书院,如果不是《雄县新志》的编者笔误,则雄文书院的创办历史要早于同治年间。
图为民国《雄县新志》关于雄文书院的记载:“雄文书院在文庙东文昌祠西,旧名九河书院,盖以雄为九河下流而名之也。同治十二年知县松龄提县库杂款创建讲堂号舍……”
雄文书院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山长,除了咸丰年间的举人袁琥,还有同治年间举人大营村周监易,以及光绪进士籍忠宣(任丘县人)与阎凤阁(高阳县人)。特别是在光绪年间,清河道叶伯英来到雄县,疏浚大清河,修复芦僧河,开挖赵王河,治理了大清河的水患,然后他来到雄文书院,看到书院缺少运营费用,难以开办,于是捐银三百两,号召县里的富户共同捐银1500 两,作为书院运营费用,使书院兴盛起来。籍忠宣、阎凤阁都是在这期间任教,而著名国学大师王桐龄也在此期间在雄文书院就读。
王桐龄(1879-1953),字峄山,今安新县赵北口镇西街人,现代著名史学家。雄文书院学生,考取秀才,后入直隶大学,后转北京大学师范肄业,成绩优良,被派往日本留学,先后毕业于东京第一高等学校、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史学科,获文学学士学位,是中国第一位在国外攻读史学正式毕业的学人。回国后任教育部参事,旋任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授、史地系主任。1921 年再渡日本,复入东京帝国大学,专修《东洋史》。1922 年归国,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兼任私立中国大学、明德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燕京大学、法政大学、女子师范大学、西北大学、东南大学课程,创办志成中学。学界公认王桐龄和白眉初为北师大史地部两位大师。先生著述甚丰,有《中国史》(一、二、三、四编)、《中国民族史》(上编)、《中国历代党争史》《新著东洋史》《儒墨之异同》《东游杂感》《陕西旅行记》《江浙旅行记》《尚俭堂诗存》等;撰译论文数十篇,发表于《师大月刊》《清华学报》《史学年报》等刊物。
公元1903 年,清王朝下了一道兴学令,要求所有旧式书院全部改为新式学堂,于是雄文书院就改为了雄县小学堂,即雄县第一小学前身。自此,雄文书院消失在历史的尘烟里。
但是,雄县本地人,却大都有个心愿,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恢复雄文书院。
2018 年,雄县爱心企业家昝贺伏先生在雄县东城经济开发区,利用原有厂房重建雄文书院,恢复了大成殿、明伦堂、敬一亭、尊经阁、祭器库、镜堂、雄文阁等场所。书院院名及各殿殿名楹联都用历史上的原文,由雄县当地著名书法家题写。
重建后的雄文书院是一个公益性质的民办非企业单位,建筑面积600 余平方米,藏书2 万余册,其中主要内容包括国学经典著作、雄安本地著作、方志资料等,供研究者免费阅读和学习。书院每周都举办公益性质的国学课堂,聘请郭鹤明、宋忠臣、周振成、冬子李、郭宝国、王旭龙、胡砚池等著名学者、作家、诗人担任讲师,讲述雄安历史文化、论语、诗词等内容,凡对此有兴趣的社会爱好者均可参加,目前已举办国学课堂50 余期,直接受惠人数1000 余人,同时拍摄成视频在网上免费发布,形成广泛的社会影响。在疫情期间推出宋忠臣讲故事系列短视频,讲述白洋淀民间文化风俗和本地历史故事、红色故事,受到网友热烈欢迎,已录制100 余期。
先后承办了光辉岁月——徐光耀红色文化展、京雄保书画展、唐廷伯书法展、刘振州师生书画展、雄安主题电影展、雄安主题图片展、雄安主题图书展等书画展览、诗词雅集、研讨会30 余期,已成为雄安优秀历史文化的传承基地、研讨基地、交流基地。帮助县相关部门策划雄县红色文化馆、宋辽边关地道展馆、雄县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冀中十分区纪念馆等展馆等十余个,各类展览二十余次,为雄县文化事业发展贡献了智力支持。
目前雄文书院主要成员出版雄安历史文化相关书籍数十种,包括《白洋淀故事》(新华出版社)、《走进雄安》(中国文史出版社)、《我们雄安——雄安新区市民教育读本》(中国劳动保障出版社)、《画说河北——未来城》(河北美术出版社)、《红色雄安》(河北美术出版社)、《我们的乡愁》(河北美术出版社)、《雄县民间文化》(河北大学出版社)等图书。副院长宋忠臣、执行院长郭亚军等人被雄安新区评为“记得住乡愁先进个人”。雄文书院“传承优秀文化,讲好雄安故事”活动被评为“全国终身学习品牌项目”。
院长昝贺伏表示:“在下一步工作中,雄文书院将不辱使命,再接再厉,做大做强‘终身学习品牌’,在县教育局、文化局等职能部门的领导下,全力开展全民读书、终身学习活动,尽心竭力丰富书院藏书,加强场馆建设,传承国学经典,开展文化交流,服务新区建设,造福人民大众,把雄文书院打造成雄安优秀历史文化传承和全民终身学习的重要基地。”
在当代雄文书院管理者心中,还有一个梦。那就是未来择地按历史上原有的建筑风格,重建一个真正的雄文书院,让这个承载着雄县千年历史文脉的地方,重新焕发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