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月令

2022-03-10 06:16古保祥
躬耕 2022年2期
关键词:石磙草帽马车

古保祥

二月

二月春风拂面,河水解了冻,柳条抽枝发芽,挂在墙上的农具有些按捺不住性子,不停地在风中张扬着身躯,试图破解岁月的迷局。

二月里的父亲早就从春节的气氛中走出,他顾念着全家的口粮,他更无瑕欣赏“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典雅,父亲在二月里磨刀霍霍,他丈量着家里到田里的距离。别人家的门口尚有烟火的气息时,他已经出现在农田里,他将麦田里的青草拔出来,咬着青草茎上的嫩汁,青涩的汁液撞击着父亲的味觉。

但此时的农事尚浅,虽然麦子跃跃欲试,但它始终未能僭越季节的旨意,只能乖巧地按部就班。正月里的一场大雪是个好的征兆,父亲喜上心头,他不停地与麦子做着精准的对话。与麦子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父亲,在这样一个祥和的二月时光里,了解掌握了每一株麦子的秉性,他认真地倾听它们的表白,哪怕在梦中,他都能够听懂麦子的问话,他与麦子是知音,无话不谈。

二月下旬,惊蛰到来了。雷鸣动,蛰虫震起,父亲听到了有雷声越过耳畔,他郑重其事地跑到了院子里观察天气。惊蛰吃梨,虫害远离。惊蛰的梨是必须要吃的,祖母通常此时将一大筐雪白的梨摆在菜桌上面,每个人一枚梨,父亲总是第一个吃完,他吃梨时通常连梨核也要咽下去。年轻人此时要脱掉棉服换上单衣了,而父亲总是固执地要求我和妹妹春捂秋冻,通常上学时,大家都身轻如燕了,我们仍然是负重前行。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万物复苏,生生之心,蓬蓬之意,几只祖母散养的鸡在父亲面前无忧无虑地潇洒走过。二月里的父亲对一年四季充满了希冀。

三月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真正的春天来到了,清明节前,成群的燕子光临我家,燕子临门是相中了俺家的喜气与吉祥,祖母喜悦万分,每天跑到寨门前观瞧梁上的燕子,偶尔她调皮地与燕子做着精彩却无人听懂的对话。

三月里的父亲开始忙碌起来,因为清明过后,真正的农事便来到了,父亲要解决好收麦子的所有器具。

最大的难题莫过于石磙了,这是碾压麦子的必需品。在农家,通常几家几户合着拥有一个石磙,因为这毕竟是贵重的角色,但我们几家的石磙年久失修,已经于去年寿终正寝。

石磙也是个难以制作的角色,所以,农村不是每家每户都会有石磙,通常三五家合起伙来,制作一个石磙。我曾经参与过制作过程。

那是春分时节,河水刚刚解冻,周边五户人家,一大早便起来,准备石料、水泥和钢材。父亲以前做过泥瓦匠,对水泥的秉性非常了解,他通常是主角,其他家的大人们只能充当配角。

从制作模型,到铸模制作,大约需要两天时间,再加上干燥的时间,足足需要一个星期。如果遇到雨天,时间更需要延长。

石磙制作成功后,表面会有许多杂质,父亲总是拿着砂纸,认真地打磨,只有将表面打磨成光滑貌,才能减少摩擦力,才能将麦子潇洒自由地碾出来。

我小时候一直觉得它是粗制滥造之物,因为它粗鄙,不中看,让人阅后觉得恶心,尤其是难看的身子,如果在它旁边吃饭我会吃不下去。

而父亲则对石磙钟爱有加,绝不允许我们接近它,尤其是对它进行小型或者大型“手术”。我曾经认真地端详过一个农闲时的石磙,它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身上全是泥点子。铁环锈了,风太坏了,雨太调皮了,将它的满身染成了一片沧桑。我看到了它身上的累累伤痕,突然间觉得这世上没有不受伤的东西,包括人在内,这世上更没有不受伤的人生。石磙呀,凝结着农人的辛勤与忧愤,正是它的无畏,将麦子与生活、生命,乃至岁月牢牢凝结在一起。石磙也有忧伤,更有快乐,它有自己的征途,更有自己的生命纹路。

四月

“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四月里,父亲置办了我家的两项大型固定资产,一匹马和一辆马车。

想起那辆马车,我总会想起杜甫的诗句“野田人稀秋草绿,日暮放马车中宿”。

在1988年,农村开始流行马和车,因为有了马车后,不仅可以服务于农业生产,更可以做生意拉货,而在当时,这是一种发财致富的捷径。

村里一大帮的同龄人开始置办马车时,父亲还是照常在田地里释放自己的青春,他喜欢乡土,我曾经看见过他将土捧在手心里,闻上半天。

我想到了《黄河东流去》里的徐秋斋,他们都是视土地如命的传统人。

我上了学,家庭负担加重,因此他想到了置办马车,然后往北边的太行山拉砖拉煤。

父亲年轻时候曾经驯服过马,算是一个不错的驯马师,许多人遇到关于马的棘手问题时,父亲总是津津乐道,购置马匹他在行。

四月的上午,父亲与母亲并肩走在县里的马市上,马市里“人仰馬翻”,好像古代的战场。

父亲相中了一匹枣红色的马,他对红色情有独钟,父亲说红色是吉祥,看起来舒服,而这匹马壮实,有些像汉朝的汗血宝马。

我放学回家时,便发现墙角多了一座马厩,这是一座简易的房子,一匹高大的马正在马厩里旁若无人地逡巡,父亲正雀跃着喂马。马与父亲不熟,开始时不配合,父亲软硬兼施,不停地用手摩挲着马的鬃毛,等到我做完作业时,马已经开始吃草了,这是父亲从地里割来的青草,由于草里有刺,父亲像个孩子似的,坐在草丛里择刺,由于他不喜欢戴手套,好几颗调皮的刺扎进了他的皮肤里,一道道血红色的痕迹映现在我的眼帘里,让我有些心痛不已。

一周后,一辆马车又出现在院落里,不是新车,新车太贵了,用一辆旧车改造的马车,父亲手巧,不比新车差,巧夺天工的那种。父亲买了漆,自己上漆,由于他不谙于油漆作业,将马车漆成了五颜六色,远远看去,像是春天被人打翻了,各式各样的花朵与色彩流淌在征途上。

四月里的父亲,郑重地驾着马车,他坐在左辕上,我则信誓旦旦地坐在右边,母亲喜静,对这样一个宠然大物有些惧怕,因此,她只好呆在家门口等待。

四月多雨,豫北的雨说来就来,马行驶安然,父亲不停地喊着“驾驾”“喔喔”,缰绳在他的手中十分灵活地摆动着,我想到了《离骚》里的马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我们驶过千家万户,驶过俺家的农田,在新洛公路的十字路口稍作停顿,父亲与人攀谈,其实是一种炫耀。父亲一辈子小心翼翼,唯有彼时,他才觉得扬眉吐气,有了马车,便能够开启一条奔向美好生活的康庄大道。

五月

农历五月初,小麦准时成熟,“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天好收成也好,农人们开始繁忙的收麦流程。

那时候没有现代化的收麦机械,只好靠人来收。父亲一马当先,天未亮便起身准备镰刀,等到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赶到麦地时,父亲的身后已经躺下了一大堆的麦子。麦子懂得礼节,十分谦恭地晃着脑袋,它们不说话,只是以感谢的目光望着世间苍生,尤其是父亲。

一家老少要全体出动,四亩的麦子,通常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够完全割完。割完后要趁热时用大马车拉到地最前面的麦场上面。堆好的麦子像小山,热浪吹过,成熟的气息肆意流淌。

这时候,石磙该派上用场了。

收麦子时,石磙可以暂时地喘息片刻,它通常躲在树荫下面,疲惫不堪地望着焦阳发呆。等到麦子均匀地平铺到麦场上面,拖拉机响了起来,它隆隆声响地来到了气势汹汹的石磙面前,毫不客气地将拉绳结在石磙前面的拉环上面。人力很难拉动一个石磙,尤其是新近制作的石磙。而拖拉机马力大,石磙正在适应环境,可是拖拉机没有给它一个时间差,便开赴了战场上面。

石磙拼命地劳作,如果石磙高大威猛,碾压的速度就会快,遇到不好的不平的石磙,通常需要折腾半个下午。等到翻场时,石磙权作休息,它浑身滚烫,不停地喘着粗气,而农人们忙碌起来。恰在此时,卖雪糕的小贩,骑车驶过铺满麦秸的路面,麦秸太滑了,农人们高喊着让他停下来,他猛然一刹车,车子倒了,雪糕无忧无虑地从泡沫箱里滚了出来。石磙笑了,因为它感觉到了清凉,可是没有它享受的份,农人嘴里叼着雪糕,吃完了,便整装继续上阵。

接下来便是翻场了,父亲握着铁叉,他是个行家里手,将上面的麦秸如数挑落下马,扔到地头上垛成麦垛。收好的杂麦拢成山的形状,通常在黄昏,有风肆无忌惮地吹过人间,趁着风势,扬场的人便匆忙登场。风是主力,人是助威者,麦子扬起来荡在风中,昏天暗地,如果你不戴着口罩,你会感到呼吸窘迫。黑暗已经降临,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晚上必须加班抢收。五月里的父亲是一年中最忙碌的父亲,他是家里的主心骨儿,他感冒了,却强撑着病体在麦场上劳作,他顾不上喝一口水,半只吃剩的雪糕送给了我。从开始收麦,到颗粒归仓,大约需要半个月时间,这是最辛苦的周期,所有的父辈们以伟岸的身躯支撑着每一个家庭细胞,他们在五月,执著、感动且信心百倍。

所以,每逢麦子收完后,父亲总会觉得自己衰老了,他疲惫地坐在板凳上面。一碗糖水,是对他的最高奖赏。

八月

八月可是个好的月份,因为有中秋节会光临人间。

秋天来了,万事万物不再骄傲不安,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地里的玉米长势喜人,还有半亩花生在秋风中尽情诉说故事,今年父亲还种了半亩棉花,虽然有虫子不断侵袭,但棉花依然坚强地挺立在沁河滩上。

“旧家八月池台,露华凉冷金波涨。”

父亲在摆弄他的草帽,因为马上要收秋了,收秋时,草帽是离不了的,不然,玉米的须子会无情无义地钻进你的脖子时,让你奇痒难忍,所以,收秋时,家家户户离不了草帽。

草帽是乡间的最佳代言人。

草帽有各式各样的,但父亲只喜欢传统的用草做成的草帽,草有间隙,会有风从缝隙里划过,风吹过耳畔,将远处的流行歌曲如数送入耳朵深处,绕梁三日。如果你戴着草帽穿梭在玉米地里,总会有些莫名的植物们将草帽戳破,有些莫名的动物们从玉米秧上面掠过,沿着破损的洞口趁虚而入,父亲曾经在草帽里逮住过好些只蚱蜢与蛐蛐。

而总会有一些大大咧咧地农人们,忙碌了一年,累了,病了,将草帽随便扔在某个角落里。一场雪砸下来,一场风刮过来,岁月与时间胶着赛跑,草帽便没了形,裂了,脆了,散了。等到某个黄昏,夕阳西下之时,最寒冷的风肆虐而过后,草帽便化为了灰烬,在风中无助地呻吟哭泣。

父亲有个好的习惯,每次用过草帽后,都会认真地清理上面的污渍,用清水认真清洗,所以,他的草帽用了好些年,但人有老的时候,草帽也无法豁免死亡和衰老。我认真审视那只受了伤的草帽,上面有父亲的血汗,更有无数次的收割与灾难。父亲戴了八年的草帽,他珍视它,绝不暴殄天物,经父亲手中的每一个物件,他都会认真地收藏和对待。所以,我决定永久珍藏这只草帽,但世间总有不幸,再精心保护的物什也禁不住时间与岁月的风化,终有一日,回归乡里,从箱子里取下了那只草帽,碎了,裂了,永遠组合不起来了,就好像父亲走了,远了,容貌也记不清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总有一只草帽,伟大的草帽,珍藏在岁月里,让我们敬仰、崇拜,然后禁不住潸然泪下。

冬月

拉砖的生意并不好,父亲在冬月来临之时,到乡里的一个瓦窑当临时工。

在无尽的雪花中,我骑着自行车,一路打听到了瓦窑。“山茶未开梅先吐,风动帘旌雪花舞”。我将自行车锁好后,找了个良机混了进去。

我在锻烧工段找到了父亲,他老了好多,敞开的炉火将他的脸灼伤了,与外面的冷空气打架后起了皮,还有些不肯离开的水泡准备在雨雪风霜中对父亲进行新一轮的攻击。炉门打开了,通红的瓦呈现在眼前,父亲顾不上思忖便近前,用火钳子一块块地将瓦拾出,扔在开始冰凉后来滚烫的水中急冷。

他手不能停,嘴里道:快点走吧,这儿危险。

我想近前帮忙,可是,手刚刚触及到火钳,就感到了山一样的沉重。我举不起这样的负担,就像我稚嫩的双肩擎不起世间的风风雨雨。

我眼中噙泪,像一只鸟儿一样离开了父亲。

父亲说:没有瓦的乡下不叫乡下。

乡下的瓦,古朴典雅,或红或紫,镶嵌在时间的维度上面,不仅仅是好看,好像岁月产生了错觉,时光回溯到了幼年。

我更喜欢看在瓦窑里辛苦的农人们,他们每个人都像父亲一样伟大。

他们的皮肤与瓦一样有光彩,韧性十足,坚硬无比。他们工作起来没有时间概念,像瓦片,任凭岁月变迁,他们照样艰苦朴素。

父亲手握蓝瓦,辛苦劳作,像瓦,朴素实在,不会卖弄,不投机取巧。瓦片碎了,钻进肉里,血与瓦融在一起,瓦有了生气,鲜艳无比。在乡下,每个父亲的手里面都有若干的小瓦片存在,它们像子弹,永远长在肉里,到老时依然坚固,像骨骼,清奇硬朗有骨气。

父亲在瓦窑打小工,为全家打长工,不会歇,不敢歇。父亲一辈子就喜歡与泥土打交道,而泥土塑造了瓦片,父亲的性格与瓦一脉相承,父亲的基因里有了瓦的博大,瓦的生命里有了父亲的血汗。

我看过父亲洗瓦的流程:灵巧的双手,在瓦片上纠缠,瓦听话谦恭,一片片的瓦,被他整整齐齐地堆在土地上,不需多久,哪家的房顶上便会出现它们矫健的身影。

父亲喜欢原始的青瓦,他说这种瓦大气、古典,有一种沧桑美。其实我知道,他是在怀念他的父亲,怀念他的先辈。那种瓦在历史上存在了很久,它们见证过一代一代年轻人的忙碌劳作,由生到老,它们的工艺简单却成熟,就像爱情,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一辈子也只够爱一个人。

腊月

“腊月年光如激浪,冻云欲折寒根向。”

腊月应是父亲一年中最清闲的季节了,麦子在田里蛰机待伏,大地休眠了,一些周边的小厂矿也关门歇业了,大家都在努力巴望着迎接年的到来。

但清闲只是个相对概念,腊月的红白事偏多。

喜事多好理解,腊月好日子多,结婚的年轻人自然也多。

但总有些老人,熬不过苦冬,在最冷的腊月里猝然离逝。

父亲在院里看雪,有人穿着白衣进了门,宛如一朵云飘到父亲身边,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号啕大哭。三爷不在了,再忙也得过去帮忙,一个头磕下去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信任。

父亲穿着灰色的棉袄,右手握着毛笔,站在礼桌前面,为主家所有的门写白色的对联,写完张贴完毕,还要将两张白纸认真地贴在门的两侧。

父亲写了一手的好毛笔字,他仔细谛听付礼人的姓名,生怕给人家记错了。礼桌的任务结束的早,丧事当天过了十二点钟,父亲便与旁边的一位大爷清理对照钱财,一分一毫也不能出错。

丧事刚结束没几天,喜事降临了,邻家的三小子结婚。喜事不同于白事,虽然用人少,但却隆重神圣。父亲提前一天到人家家里,挥毫泼墨地写满了大喜字,所有有门有窗的地方都要贴满,意味着圆圆满满。参加红事时,父亲通常会穿上一件喜兴的衣服,他照例坐在桌前,付礼者掏出了钱,旁边的人清点,父亲听人家将姓名报上来,然后认真地记下来,一笔一画都透着虔诚。

父亲做事情过于执著,甚至有些固执,有时候错了几毛钱,他便会惦记大半年时间。三小子家里的礼桌上,那天便发生了一幕闹剧:付礼的钱竟然少了三毛钱。那个年代,三毛钱可以买一大袋子的瓜子。一直到了新娘子入洞房了,父亲依然在回顾整个过程。主家不再追究此事了,但父亲却认为是自己的工作不认真导致的结果,他要承担损失。

我与父亲肩并着肩回家,父亲问我:你是不是认为我傻?

我道:大,做这种事情难免出错?是人就会出错。

父亲回答:错了就要承担责任。

我用一辈子时间记下了他的话。

腊月二十三祭灶完毕,时逢大雪,一个戏剧团因大雪封村封路,交通不便,滞留在我们村附近,无法回家。团长是个女子,外号“小麻脸”,她自告奋勇前往村里游说,不要工资,免费唱戏,糊口就可。村里几经商讨,勉强同意,从小年开始唱,唱到正月初十,一天两场,下午与晚上各一场,村里没钱,大约30名唱戏人,每家派一个,叫做“派饭”。“小麻脸”竟然被派到了我们家里。

父亲很重视这个工作,因此,拿出家中最新购置的年货招待贵客,生怕有一丝一毫的慢怠。听说“小麻脸”丈夫患癌病逝,一个孩子寄在婆婆家中,父亲更是感动万分,长吁短叹。当时天冷的很,看戏的根本没有几个人,父亲动员全家和所有的邻居前去捧场。大雪华华,露天的台下,座位都冻成了冰成了凌,一大帮的村民们,兴致勃勃,认真地鼓掌。我看不懂,只是坐在父亲旁边看他的表情,他时怒时喜,看到《贵妃醉酒》里杨贵妃的萌态时,他哈哈大笑,看到《杜十娘》十娘投江场景时,他泪流满面。

一个人到了中年,心就会一寸一寸一截一截地软下来,像这晨昏的风,怕疼,如腊月里的父亲,怕哭。一颗心曾经板硬如铁石,曾经执剑于江湖,现如今易折如屋檐下的冰凌。渐渐地,岁月将父亲修炼成一株柔草,他用时间向家人和乡邻们证明着爱的博大。

日子可以如白驹过隙般流逝,但仁爱之心永远不可能泯灭。

责任编辑 李大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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