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数字化开启未来贸易

王健

自2019年11月发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推进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中首次提出“提升贸易数字化水平”以来，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关注贸易数字化以及贸易数字化对企业未来的机遇与挑战。2021年11月发布的《“十四五”对外贸易高质量发展规划》（以下简称“《规划》”）更将“提升贸易数字化水平”列为未来十大重点任务之一，并对贸易数字化发展规划进行了详细阐述。因此，企业需要了解贸易数字化的发展阶段和路径及其背后思维模式的转变。

在互联网出现并大规模应用之前，信息技术早在20世纪90年代就已经开始在大型企业和政府层面广泛应用，这一阶段为数字化的前身，也即信息化和自动化的阶段。企业最关注交易，围绕交易的营销、销售、客户关系管理以及如何在企业间实现数据传输和数据交换是企业的聚集点;政府最关注的是贸易的管理，包括对货物的质检、通关以及各种贸易许可证的发放、监管，也就是如何利用信息技术提高监管效率和实现贸易便利化。這是中国贸易数字化的第一个发展阶段。20世纪90年代，政府最早推行的“金关工程”就是最早的贸易数字化的体现。在这个阶段，广大的中小企业和个人消费者还没有能够广泛参与到互联网商业活动中。所以，早期的贸易数字化过程，基本上集中在政府对贸易的监管及大企业内部，以及企业与客户之间的数据交换。

随着互联网的出现和普及，越来越多的中小企业利用互联网进行产品销售和推广，同时越来越多的消费者也直接通过互联网进行跨国采购，中国的贸易数字化业态和模式创新也随之开始，由此，中国贸易数字化进入到第二个发展阶段。在这个阶段，各种贸易推广平台和交易平台相继出现，这些平台囊括信息发布、交易撮合、综合服务等功能，越来越多的中小企业和全球消费者加入到这些平台，平台成为贸易数字化的主要推动力量。

自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中国贸易数字化的进程开始进入到第三个发展阶段。这个阶段的基本发展特点就是贸易与服务的融合创新以及数字技术和传统贸易的深度融合，这个阶段很可能会引领未来20年中国贸易数字化的发展。在这个阶段，贸易数字化将朝着贸易、产业和服务协同和生态化方向发展，同时大量传统企业利用数字化技术来升级和重构传统贸易的方式，以此来全方位提升贸易的竞争力。

贸易数字化3个发展阶段背后，反映的是企业思维模式的变化。在第一阶段，企业更多的是基于利用信息技术提升企业经营效率和降低成本，企业还是以传统客户开发模式和经营模式为主，数据也是在相对封闭的体系里传输流动。到了第二阶段，企业经营和思维模式发生了重大变化。企业更多利用平台的网络效应和长尾效应来拓展业务，而平台的创新实际上是互联网创新的主要途径。平台的发展带来普惠贸易，让更多中小企业以低成本、高效率参与到全球贸易中来。而到了第三个发展阶段，每一个企业开始思考如何通过贸易数字化进行企业转型升级。因为市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再是一个纯粹增量的市场，这个阶段市场竞争日益激烈，市场需求急剧变化，市场格局发生变动，新的环境政策法规等也开始逐渐被推出，加剧了市场重新洗牌的过程。应该说，目前我们就处在这样一个发展阶段。贸易数字化的提出显然与这个大环境和发展阶段紧密相关。

对于企业来说，贸易数字化转型不是一道可选题，而是一道必选题。实际上，疫情加剧了这一趋势。很多传统贸易商由于疫情的影响不能够在线下与全世界的经销商进行面对面的合作和交流。做生意的方式受到了疫情的严重挑战。每年人头攒动、一位难求的展会，疫情期间不再拥有那么多的海外客户临场订货，可以看出，传统贸易方式受到严峻的挑战。

疫情期间，全球贸易数字化渗透率急剧增加，客户纷纷上网，消费者在网络空间购物有更大的可选择范围。在过去的20年间，作为贸易数字化组成部分的跨境电商交易额每年至少以30%的速度增长。跨境电商的创新发展在全世界受到瞩目，疫情加速了海外市场消费者网上购物的比重。

全球电子商务渗透率的提升给中国外贸数字化带来了发展的新机遇。我们从各种渠道获得的信息都充分表明，数字化转型较早和较快的企业在这次疫情当中业务受到的影响明显比传统贸易受到的影响小得多，甚至很多转型成功的企业在线上经营过程中找到了快速成长的机会。因此，贸易数字化转型正成为企业未来发展的重要趋势。

然而，2021年年初“亚马逊封号事件”对中国跨境电商的思维方式产生了深刻影响。站在独立的个体企业视角，第三方平台固然是开拓市场、获取客户的一个很重要的渠道，然而，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市场战略。面向B2C（企业对消费者）市场的企业，第三方平台可能是一个必然的选择;而对于B2B（企业对企业）市场的企业，第三方平台可能只是选择之一。企业如何建立基于自身发展的生态体系，如何更好地维护客户关系，以及如何从自建的私域流量当中创造数据价值，就成为很多企业需要考虑的重要战略问题。

中国外贸数字化的过程，虽然经过了3个重要发展阶段，但并不意味着每个阶段的发展都有明确的起点和终点。这3个发展阶段既有前后演化的过程，同时还存在不断发展、不断演化，从而出现贸易数字化发展的迭代过程。

对于传统企业而言，贸易数字化的过程既包括效率的提升过程，也存在模式和业态的创新发展空间。特别是中国产业数字化的过程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很大的距离。无论从电子商务零售看，还是从跨境电商发展看，中国B2C电子商务发展明显要大大快于 B2B的发展。企业与企业之间的电子商务效率的提升仍然有无限的发展空间。因此，贸易数字化的过程仍然存在极大的模式与业态创新空间。

从最新情况看，中国跨境电商的发展已经开始突破原有的“买全球和卖全球”基本理念，不再限于交易或营销。能在激烈的全球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的跨境电商企业，都在着眼构建全球的跨境电商生态体系。

生态化的发展已成为中国贸易数字化的新发展趋势。这里讲的生态化发展并不是指跨境电商的总体生态服务，也不是指基于平台本身的服务生态，而是作为独立的企业，其本身在用生态的理念构建基于全球化的生态合作机制。这个全球化的生态合作机制也不同于传统的全球价值链。全球价值链只是强调基于上下游的价值创造链条上的关系，而全球生态合作机制则是在企业的上下游纵向以及企业的横向服务体系当中，寻求彼此之间的依赖和合作。

而尽管基于数字化或网络化的彼此相互依赖和紧密合作的生态体系存在一定的变数和流动性，但是以独立的企业为核心的生态，相对是一个更稳定的、可以在市场上有相对更强竞争能力的体系。类似像Shein这样的跨境电商生态体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们不仅与上游供应链合作，而且与下游海外的各种服务商合作。在这个跨境电商生态体系中，不仅有生产制造和流通的环节，而且包含了很多横向服务的环节。只有建立了基于自身发展的生态体系，企业才可以获得稳定的市场地位。

基于最近两年发生的市场变化，外贸的数字化过程引领跨境电商的战略和经营方式都发生了重大变化。企业生态化的发展思维正在形成，这可以从最近独立站和私域流量的快速发展得到验证。企业不仅依靠第三方平台来获取客户，更重要的是要建立自己的私域流量生态体系。所谓私域流量，就是以独立的企业为核心，与已有的客户、潜在的客户，以及周边的服务商建立以网络数据为核心的服务生态体系。只有建立独立的生态体系，才能够稳定企业在市场中的地位和提升競争能力。在这个过程当中不断积累和优化的数据也就成为企业发展的持续赋能工具。

《规划》专门提出要提升贸易数字化水平。从企业角度出发，要以疫情为契机，“搭建云展会等线上平台，促进数字化营销”。《规划》强调，贸易数字化要向两个方向延伸：一个方向是要让贸易数字化向企业的制造端延伸，“推动外向型产业依托产业互联网平台提升智能制造水平”;另一个方向是让贸易数字化向服务端延伸。《规划》提出，“拓展国际贸易‘单一窗口’功能，推动通关智能化。持续推进进出口许可证件无纸化。加快智慧港口建设， 打造融合高效的跨境智慧仓储物流体系。鼓励运用数字化工具提升售后服务质量，推广智能诊断、远程运维等数字化售后服务模式。推行贸易融资、跨境支付等金融服务线上化场景应用。加快在贸易领域运用区块链技术，提升服务和监管效能。”

从中国外贸高质量发展实践看《规划》的内容，我们需要正确全面地理解贸易数字化的过程。贸易数字化是一个复杂过程，各种因素相互交织、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彼此促进。对于企业而言，更应找到推进自身贸易数字化发展的角度和切入点。尽管政府可能出台统一的政策，但具体的企业在外贸数字化发展过程当中都有自己的业务情境和自身发展的特殊需要，每个企业都有其独特性，企业处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和发展水平，其贸易数字化的重点和方向可能都不一样。每个企业应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持续进行小步快跑、升级迭代，通过数字化转型将自身进化成适应数字时代的新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