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植物

黄孝辉

我有一个秘密。七天前，我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出了点问题，因为我能看到其他人脑袋上有各种植物的叶子。我以为是出现了幻觉，但后来发生的事让我确信那不是幻觉。

那时我刚发现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准备去看医生。我无意中发现一个人脑袋上的叶子发黑、枯萎，可对方明明是一个比我还壮的汉子。突然，那人头顶上的叶子如大火烧过一般，化作灰烬散去，然后他就直接倒地不起。我站在旁边紧张不安地围观，直到救护车来了，医生宣布他已经死亡。我厚着脸皮上前问医生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医生告诉我，那人因心脏骤停而死，他本身就患有严重的心脏疾病。

我回到家中，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当然也没有再去看医生。我无法完全确定那人的死亡与我看到的叶子化为灰烬是否有关，可很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我感觉自己不是得病了，而是拥有了超能力。随后几日，我请了假，在不同的地方观察不同的人。

幼儿园里，孩子们头上顶着的基本都是新鲜嫩绿的叶子，看上去非常赏心悦目，但也有少数几人头顶上是腐烂的叶子。敬老院内，老人们头顶上的叶子大多是发黄发黑的，精神越好的老人，头顶上的叶子越健康。至于医院的患者们，他们头顶的叶子上大多有着各式各样的残缺或枯萎痕迹。我也不止一次看到叶子化为灰烬后，患者跟着死去的场景了。

因为人头顶上的叶子都不相同，所以我特地在网上查找那些叶子的信息，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

如果头上顶着辣椒那种叶子，那么这人性格就很火爆，做事直来直去;如果头上顶着类似于小麦那种叶子，这人性格就颇为老实宽厚。至于我自己，非常奇怪的是，我头上并没有叶子。？

我感觉自己光是凭借这些观察就能基本了解一个人的生老病死和个性特点了。于是，我突然有了一种无法形容的优越感。

这天，我在上班的路上随意观察着他人头顶上的植物，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只见一个巴掌大的怪异小人，在一个人的头顶上不断啃噬着他的叶子。那个怪异小人嘴里的牙齿如同鲨鱼般尖利，密密麻麻的。我整个人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头皮也跟着发麻。我赶忙把视线移开，身体突然变得僵硬无比。

我勉强镇定下来，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然后，我假装随意回头瞥了一眼，发现那个怪异小人正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和恐惧，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转身打算离开，可眼角的余光发现那个怪异小人似乎在对着我笑。于是我加快速度，赶紧逃走了。

晚上，我独自在家有些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窥视自己，联想到白天看到的那个怪异小人，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我安慰自己不要多想，却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不过我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在外面吹了冷风。然而吃完饭去上厕所的时候，我无意间瞥到自己脑袋上有一道黑影闪过，汗毛瞬间竖立起来，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个怪异小人正坐在我的脑袋上，露出了满嘴尖牙！我浑身僵硬，以为自己死定了，它却指了指外面。我回过神来，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那是邻居家。我不太懂它的意思，它便开始啃噬我，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传来后，我选择了听话。

我敲了门，进到邻居家，那是一个中年大叔，头上的叶子是大麦叶，他性格很好。

邻居大叔看到我，还没开口，我就发现一道黑影“唰”地爬到他头上，开始啃噬他头顶上的叶子。这一次我看得很清楚，这个怪异小人每次啃噬时，会有许多绿色液体进入它的体内，与此同时，邻居大叔头顶的叶片开始慢慢萎缩……

我吓坏了，呆呆地看着邻居大叔的头顶……直到最后，我回到家里，仍然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第二天，那个怪异小人又回到我头上，而邻居大叔因病去世了。我知道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因为我经常能看到他锻炼身体。我由此陷入了不安和自责之中，难道我现在每活一天，都要靠另一个人的生命维持吗？可就算我不想助纣为虐，那种被怪异小人啃噬的剧痛还是让我选择了屈服。

一个月后，我已经身心疲惫，因为我活下来的每一天都代表着有一个人为此丧命，我仿佛能感受到他们的愤怒，甚至会梦到他们找我索命。那个怪异小人原本只有巴掌般大小，现在整整大了两倍，看上去更恐怖了。我感觉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它的胃口会越来越大，最近它已经不满足于一天只吃一个人的叶子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所以打算自杀。

我来到一栋近百层的大厦楼顶，看着下面变成小黑点的车辆，心想从这么高跳下去，应该会没有痛苦，立马死掉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摔死我身上的怪物……

就在我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天空中有一道白色光芒照了下来，我身上的怪异小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后迅速逃离我的身体，但那道白色光芒仍死死地照著它，直到它化为灰烬。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感觉从未如此轻松。我的意识逐渐模糊，隐约中，我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人参果自主化培养基地里怎么还有虫子？这个没发芽的残次品怎么还在这里？唉，套在果子上的罩子都给弄掉了……”

“谁知道呢，这些虫子总是无孔不入！幸亏这个残次品来到这么高的地方，不然真发现不了。”

我被其中一个人拎着，不断地朝上方升去，我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小型人形果子，它们的头顶都顶着不同的叶子。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只是人参果培养基地里的一个残次品，而那个喜欢啃噬头顶植物的怪异小人，就是虫子啊……

（发稿编辑：曹晴雯）

（题图：豆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