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景 庆
(中共湖南省委党校/湖南行政学院 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湖南 长沙 410006)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指出要“全面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观察时代、把握时代、引领时代,不断深化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1]。这为我们深入探讨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宏观经济理论指明了方向、增强了信心。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我国经济在提质增效中实现持续快速增长,形成今天世人所瞩目的“中国经济现象”和“中国经济奇迹”。与此同时,对产生这种“现象与奇迹”的“中国经济模式”的理论探析,也十分活跃、日臻成熟。这既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向纵深发展的客观必然,也是新时代坚持“四个自信”特别是“理论自信”的题中要义。笔者认为,我国宏观经济调控的巨大优势,不仅仅在于市场与政府“两只手”调节经济相互配合与作用力度的把控,更在于“第三只手”和“三只手”调控经济的恰当运用。笔者在前期系列论文较充分论述的基础上(1)笔者曾撰写《“两只手”调节经济的深入辨析与“第三只手”的必然介入》《“第三只手”调节经济的用力来源与力量组成探析》《“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历史脉络与实证分析》等系列论文,发表于《天津师范大学学报》《学术探索》《开发研究》等刊物。对“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必然性、用力来源、力量组成、历史脉络、宏观机理等进行了较充分论证。,想在接下来的两篇续论文章中,探析我国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新范式新纪元的理论机理、方法与模式,论证其是我国国民经济取得长期性、战略性成就的重要原因,也是中国宏观经济理论模式走向世界之闪闪发光的重要名片。
来自市场、政府和“第三只手”的力量,共同调节经济的过程,构成了“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内涵。“第三只手”的力量来源是“多方复合之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是“三只手”调节经济的最高形态,相对于中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其调节经济的主动性、目的性和驾驭力更强,能确保宽范畴“经济质量”和战略性“经济方向”的科学正确,实现国民经济的长久高质量发展。笔者认为,从原始社会末期开始,“三只手”调节经济一直存在、从未缺席,并历经原始形态、初始形态、初级形态、中级形态、高级形态五个发展阶段[2]。在西方国家,由于现实、制度、操作等方面的掣肘羁绊,其停滞在始于20世纪30年代的中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阶段,沉醉于“两只手”调节经济的理论翻新与实践变通,长期冷视漠视“第三只手”的力量存在与功能发挥,带来“人与人、人与物、经济自身”的三大“死结”性难题[3]。在我国,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率先引领进入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阶段,成为破解这些难题的必然使命与责任担当。笔者研究认为:1992年党的十四大确立“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我国率先探索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实践时间起点。2012年党的十八大后,我国的经济成就开始突出性显现,成为有条件对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进行系统总结的理论概括起点。亦即我国已引领潮流、超越西方宏观经济模式,在实践层面已成功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新范式、新纪元。
笔者认为,在经济社会日益纷繁复杂的今天,作为高级形态调节经济的“第三只手”,应当以“多元复合之力”的面貌出现和存在,并进行统一发力,其力量组成包括:发挥引领与导向作用的政府调节之力;发挥桥梁与支撑作用的社会介入之力;发挥基石与源泉作用的个体素养之力。促成政府调节之力的力量组成包括:侧重于“经济质量”提升的“科技创新激励与控制之力”与“优秀人文经济精神培育之力”,侧重于“经济方向”牵引的“经济计划与目标引导之力”与“深远而精准的法制管控之力”。促成社会介入之力的力量组成包括:展现对经济“制约性”的“有效社会监督与督促”,展现对经济“包容度”的“良好社会环境氛围”,展现对经济“填补力”的“社会组织的直接介入”。促成个体素养之力的力量组成包括:侧重于“经济方向”内在规范的“经济法制素养之力”与“道德信用素养之力”,侧重于提升“经济质量”的“文化科技素养之力”与“人文经济素养之力”[4],等等。笔者认为,我国具有社会主义的巨大制度优势和传统人文特色优势,更易于“三只手”或“第三只手”调节经济形成合力、汇聚正能量促成发力。现将我国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功能分工以及“第三只手”的力量组成图示如下(如图1)。
图1 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功能分工
如图2所示,“第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力量组成,按照其发挥的功能来分类,分为三类:一是导向之力。即为发力主体主要来源于政府,以确保宽范畴“经济质量”和战略性“经济方向”的引领和导向之力。二是底气之力。即为发力主体主要来源于个体素养,以确保宽范畴“经济质量”和战略性“经济方向”的根本底气之力。三是保障之力。即为发力主体主要来源于社会,为宽范畴“经济质量”和战略性“经济方向”提供基本保障的力量[5]。现将“第三只手”力量组成的功能划分,作如下图示(如图2)。
图2 “第三只手”力量组成的功能划分
商品交换和市场交易自原始社会末期就已经出现,但资本主义“人性自由”和“自由主义”的理论与思潮,极大助长与弘彰了“市场之手”的力量,并将其推向顶峰。从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进程看,由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欧洲从中世纪末期的14世纪开始,历经300多年漫长的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使人们逐渐摆脱以“神为中心”的宗教束缚、摆脱以“王朝为中心”的封建束缚,最终摧毁了长达千年的“黑暗中世纪”(2)欧洲在文艺复兴以前,宗教和教会是一切社会规范的制定者和执行者,科学工作者、尤其是自然科学学者,普遍受到宗教的打压,没有任何自由发展空间,人民长期处在蒙昧状态和对宗教的迷信之中,故称“黑暗中世纪”。,建立起以“自由主义”为核心、追求“政治民主,权利平等和个人自由”的强大舆论导向与理论思潮。“个人自由”取代宗教与封建的“专制压迫”,无疑是人类社会的巨大进步。“自由主义”与“资本至上”的资本主义制度相结合,极大弘彰“市场之手”的力量与荣光。其一,“资本”终究归个人所有,是“生产三要素”(3)法国经济学家萨伊指出,商品的价值由劳动、资本和土地这三个生产要素共同创造。中最容易“自由流动”的要素,可视为“自由主义”精神在经济领域的延伸符号与标记。其二,“资本至上”连同“利益至上”的市场理念,牵引着“自由主义”精神在经济上的前行方向,成为追求“自由主义者”在现实经济中的努力目标。其三,“自由主义”所倡导的“自由、平等、博爱”(4)“自由、平等、博爱”是18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提出的口号。的人文精神,极大释放人在当时社会环境条件下制造、创造的活力与潜能,极大助推了科技进步和资本主义生产力发展,造就西方国家近几百年来工业化的率先完成和三次科技革命率先获得突破成功。
如上所述,自由主义极大激活了市场机制,释放了人的潜能,推动科技进步和生产力发展。与此同时,也极大催促了人欲望的极度扩张与膨胀,进而带来“市场的过度张力”问题。所谓“市场的过度张力”,是指在市场机制、私利追逐的过度延伸和深入渗透下,给人的内心和外部环境带来严重扭曲与变形等方面的影响。如:“市场过度张力”的现实表现,包括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应用政治、军事、管理、科技、制度等一切经济和非经济手段,达到市场和利益需求之目的。“市场过度张力”的长期积累,给全球带来“人与人、人与物、经济自身”三大“死结”性经济难题的必然出现[3],且这些难题不可能在资本主义制度的内化层面得到根本解决,因为其基本矛盾和动力机制就是始作俑者且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如:自2019年6月初开始,香港特别行政区发生持续数月的暴力示威游行活动(5)自2019年6月以来,香港反对派和一些激进势力以“反修例”为幌子,借和平游行集会之名,进行各种激进抗争活动,进而演变为暴力示威游行活动。,如果稍加深入分析,其同样具有自由主义弘彰下“市场之手”、产生“市场过度张力”的长期积累,带来“经济自身”的问题,通过暴力示威等方式,进而转化为“人与人”甚至“人与物”的严重矛盾与问题。笔者认为,2019年香港的暴力示威游行事件,很大程度是长期坚持“完全自由”资本主义经济必然失败的生动反面印证。
以上三大“死结”性经济难题还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人对他人并不仁慈,带来人与人之间的巨大矛盾和问题。所谓“输出伤痛、拉动经济”难以长久消弭的问题主要有:国家之间的战争或代理人战争、人与人之间的恶意竞争,霸权主义、恐怖袭击、毒品贩卖等。从历史进程看,从资本主义早、中期,一直到20世纪40年代中期二战结束,一部资本主义发展壮大的历史,就是一部野蛮粗暴的殖民地扩张、对“殖民市场”强取豪夺的历史。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殖民扩张大致经历了两轮。第一轮从15世纪开始,随着航海技术进步和火炮舰船的使用,以及新航路的探索与开辟,西班牙、葡萄牙以及荷兰等国,完成对非洲西、东海岸、中南美洲以及亚洲一些国家和地区的殖民统治。第二轮从16世纪开始,19世纪达到顶峰,随着第一、二次科技革命的爆发和西方工业化进程的快速推进,英国、法国(以英国为主)等国加速对全球殖民地市场的彻底瓜分,其间夹杂着列强们为争夺殖民地所进行的大量战争与较量。到19世纪初,英国成为继16世纪西班牙王国之后名副其实的“日不落帝国”。我们不难分析其深刻经济机理:资本主义机器大生产和工业化进程推进,必须以广泛的生产要素来源和更广阔的销售市场为支撑;此时浸入资本主义骨子里的“自由主义”,在“利益至上”的方向牵引和国家旗帜的鼓动下,必然进行大肆殖民扩张,以达到和满足“市场之手”的需要。“买卖的逻辑不再只适用于各种商品,而是越来越主宰着我们的整个生活。”[6]而殖民扩张能够顺利推进的重要原因,则是战争在“高阶层的工业文明”对抗“低阶层的农业文明”面前,具有无与伦比的绝对优势。二是人对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并不仁慈,带来人与物之间的巨大矛盾和问题。经济的可持续性发展难以为继:人类的贪婪与对大自然的无限索取,带来人与自然难以和谐共生。如果说农业社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类“吃啃”的是“大自然的利息”,那么资本主义主导下的工业社会,是不断掘取“地表的、地下的、甚至太空的资源”,人类“吃啃”的是“大自然的老本”,走的是“老本消耗型道路”[7]。“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8]同样,直到今天的工业社会每年所消耗的能源资源,也是农业社会能源资源消耗的成百上千倍。以现今不可再生资源为例,资料显示,全球化石能源可开采年限分别为:石油53年、天然气55年、煤113年;铜、铅、锌、锡、钨等重要金属矿产资源的可开采年限为50至80年[9]。如果未来全球在能源资源科技上并无重大突破,将来影响人类经济社会发展乃至危及人类生存安全的最大问题,一定是生态、能源、资源和环境问题。三是资本主义酿就并不仁慈的经济结果,经济自身的巨大矛盾和问题异常突出。伴随着经济危机周期性爆发不可能消除的问题是贫富差距、失业、通胀、错综复杂的金融风险、巨额财政赤字、经济长期低迷等。从历史和经济视角看,资本的贪婪与市场占有终究不能无限扩张,在全球殖民地市场瓜分完成后,其“自由主义”和“利益至上”行径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铁壁效应”(6)“铁壁效应”,是指资本主义殖民地和市场的扩张,必将受到世界地域范畴、人口范畴、收入范畴、资源环境范畴等的终极限制,犹如遭遇到“铁壁”一样的限制。,虽然资本主义历经“自由资本主义”到“垄断资本主义”再到“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治理方式调整,资本主义经济理论历经重商主义、古典经济学、新古典经济学等发展阶段,但并不能扭转资本主义经济紊乱和危机的整体颓势,自从1637年荷兰出现“郁金香泡沫”、特别是1825年以英国为主的资本主义国家首次爆发普遍性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以来,经济危机如脱缰的野马,任性地我行我素,终究酿成1929—1933年世界性经济大危机,给人们烙下“帝国主义是垂死的资本主义”[10]的强烈印痕。这充分注解了“自由主义”弘彰下的“市场过度张力”,必定带来经济自身的巨大矛盾和问题,从而宣告“完全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的终结。
以上三大难题,经济自身的问题、特别是经济危机的周期性爆发所带来的严重“伤与痛”,更易于引起人们对经济发展模式和调节方式的深层思考。几乎置资本主义于“死地”的1929—1933年经济大危机,给资本主义社会极大震动,也是一剂最强力清醒剂。即资本主义危机不可能在资本和“市场之手”的内化层面得到根治,因为市场本身就是危机的始作俑者。“市场过度张力”所附带的恶果、特别是一次次更严峻的经济危机的爆发,迫切需要“政府之手”进行调节干预与修正。在理论与实践中,凯恩斯、罗斯福及其追随者们,开始探寻资本主义更完美意义的“政府之手”调节经济,以试图力克经济危机的“刺骨之痛”[11]。通过深入研习凯恩斯“政府之手”的内涵与机理,按照本人在《“两只手”调节经济的深入辨析与“第三只手”的必然介入》[3](以下简称《必然介入》)一文中对“政府之手”的辨析与新归纳,得出如下启悟:凯恩斯理论下的资本主义“政府之手”调节经济,即政府不再局限于设立市场规则与市场边际的“经济法制”方式[3],以袖手旁观者的面貌出现,也不再局限于提供公共产品和基本民生保障的“经济经治”方式[3],以轻描淡写的参与者出现;而是以“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完成政府中高级形态“主动作为型经济调节”,以浓墨重彩升级范畴“政府之手”[5],主动介入调控经济。
总之,“自由主义”极大放飞了西方人追逐财富的梦想,极大支撑了市场与殖民地扩张,然而这种扩张也必将受到世界地域范畴、人口范畴、收入范畴、资源环境范畴、科技范畴等的终极限制。然而,资本的贪婪与趋利并不会因此而停下前行的步伐,“市场之手”的过度膨胀所带来的张力,必然带来“人与人、人与物、经济自身”的三大“死结”性经济难题,而最为直接“刺骨疼痛”的是经济危机的周期性爆发。资本、生产无限扩大与市场、需求相对缩小之间的对立冲突必然出现,并不断向区域性、全球化漫延。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指出的,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包含着现代的一切冲突的萌芽”,“社会的生产和资本主义占有的不相容性,也必然越加鲜明地表现出来”[12]。一次次严峻经济危机的爆发和扩张,标志着遵循“自由市场”的“市场原教旨主义”理论愈加颓废和走向末路,升级范畴“政府之手”[5]介入经济显得客观、必然而迫切。站在这角度看,升级范畴“政府之手”的出现和介入经济,其目的在于通过调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缓解其基本矛盾,促进生产力发展。
对于“三只手”调节经济的缘由机理,本人在以前相关论文中进行了多方论证,特别在《“三只手”调节经济机理探析》[13](以下简称《调节机理》)一文中,从深层机理、满足需求、实现目标三个方面进行了较深入探析。本文站在“政府之手”对“市场过度张力”进行调节与纠正的角度,进行补充论述。
一是“两只手”调节经济并不能化解以经济危机为主的“死结”性难题。首先,在“罗斯福新政”(7)“罗斯福新政”,是指1933年富兰克林·罗斯福担任美国总统后,实行一系列政府对经济直接或间接干预,以缓解经济危机与社会矛盾的经济政策。执行和凯恩斯理论指引下,资本主义在艰难走出1929—1933年经济危机后,并没有出现如凯恩斯及其追随者所预判的、经济永久运行在没有危机的平坦轨道上。相反,资本主义经济除历经10至12年左右一次的周期性危机外,20世纪70年代遭遇普遍的“滞胀”危机,凯恩斯主义理论对此无法解释也无能为力,其理论的正确性被推入深度质疑和批判的风口浪尖。坚持自由放任的“新自由主义”依此咸鱼翻身,从幕后走向前台,从支流变成主流。然而,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特别是2008年发端于美国、席卷全球的金融与经济危机,使西方国家再次意识到放松金融监管等自由市场举措,可能随时引燃“明斯基时刻”(8)“明斯基时刻”是指美国经济学家海曼·明斯基(Hyman Minsky)所描述的时刻,即资产价值崩溃的时刻。的爆发。西方国家又不得不重拾凯恩斯主义旗帜抗击经济危机与衰落,以努力走出金融和经济危机的“大坑”。可见,迄今的资本主义理论与实践,在是否需要政府“看得见的手”干预以及怎样干预、是否坚持完全自由市场经济两个重大命题上,长期处于摇摆式彷徨和戏剧性折返之中。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根源性,其经济调节的摇摆与彷徨性,使其终究不能解决“经济危机突显”的“自身经济问题”。其次,从近些年的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北约轰炸当时的南联盟、俄格冲突,到近期持续的利比亚战争、叙利亚战争、俄乌激烈军事冲突等,都充分说明资本主义也不能根本解决其“输出伤痛、拉动经济”的“人与人”的经济性难题。再次,从美国强硬退出巴黎气候协定,全球能源资源日益短缺和生态环境问题日益恶化等现状来看,资本主义也无力彻底解决“人与物”的经济性难题。
二是“两只手”调节经济缺陷迫切需要“第三只手”力量来补充。我们知道,人类自商品经济特别是市场经济出现以来,政府就担任设立市场规则与市场边际的职责并不断深入发展[2]。即“政府之手”最初以“经济法制”的面貌出现并随着实践不断深入发展,以维护商品和市场交易的基本规范与秩序[2]。如上所述,资本主义“自由主义”极大彰显“市场之手”的力量与影响,“过度市场化”和“市场过度张力”随之必然出现,这就必然需要“政府之手”增强“提供公共产品和民生保障”的能力,以“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形成“主动作为型经济调节”[3],以抗击日益严峻的经济危机。然而,从资本主义国家“两只手”调节经济的目标选择、方式运用和实际效果看:“市场之手”在极大释放人的自发潜能,提升效能效率的同时,存在着盲目性、经济波动性、结构失衡性、外部负效应等巨大缺陷;而资本主义国家的政府,因其政府代表的单一性(代表资产阶级)、力量的有限性、政府自身的“经济人”特性等,其“政府之手”的调节主要是“治痛止伤式”“填空补洞式”和“安抚平息式”调节,表现为短期的、即得的、局部的、战术的、重点满足资产阶级利益集团需要的调节,且受到政府债务高筑、政府效能低下、金融风险加剧、阻碍科技进步等诸多巨大现实困扰。我们知道,根据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产生这些问题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不可调和的基本矛盾。我们根据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可进一步分析其现实深刻原因:西方国家迄今“两只手”调节经济的理论与实践,在解决战略性“经济方向”和宽范畴“经济质量”上存在着巨大缺陷和不足[3]。所谓战略性“经济方向”,是指长远的、全局的、高层次的经济发展方向。宽范畴“经济质量”,则是指不仅满足自身,而且满足他人、社会和生态环境需要的经济发展质量[4]。资本主义国家在战略性“经济方向”和宽范畴“经济质量”上的巨大缺陷,也是迄今产生包括经济危机在内的“人与人、人与物、经济自身”的三大“死结”性难题的重要根源。笔者认为,其解决的现实战略之策在于:必须应用“第三只手”的力量和“三只手”调节经济的方式进行战略性弥补。亦即西方市场与政府“两只手”摇摆式、反复式、彷徨式调节经济已步入末途,“第三只手”介入调节经济必须出现,且应当强有力[3]。“三只手”调节经济应当成为一国(或地区)宏观调控新的常态式方式。
笔者在《必然介入》[3]、《“第三只手”调节经济的用力来源与力量组成》[4](以下简称《力量组成》)、《“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历史脉络与实证分析》[2](以下简称《历史脉络》)、《调节机理》[13]等论文中,对“第三只手”和“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必然性和机理进行了较充分的论证。认为从原始社会末期开始,“三只手”调节经济就一直存在、从未缺席,并随着历史的变迁不断丰富发展[2]。自原始社会后期人类进行商品交易以来,“三只手”调节经济历经基本范畴、拓展范畴、升级范畴、高级范畴四个层层升级的调节经济范畴和阶段[5]。高级范畴“三只手”调节经济是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具体内涵与范畴体现。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因其基本制度、阶级立场等方面的根本缺陷,终究只能停留和徘徊于升级范畴“三只手”调节经济阶段,不可能全面挺进更高层级范畴“三只手”调节经济阶段[5],等等。本文在此还需重点说明以下三点。其一,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亟须理论与实践的相互跟进、相得益彰。正如市场与政府“两只手”调节经济经过多年理论与实践的相互糅合、融合一样,作为更加具有前瞻性和开创性的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理论,更加迫切需要这种糅合与融合。其二,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模式[5]的开创,需要与各国国情相结合。如本文第一部分所总结的,“第三只手”的力量,来源于政府的引领与导向、个体的基石与源泉、社会的桥梁与支撑[4]。可见,个体素养和社会氛围环境是至关重要的因素。因此,包括与各国的伦理道德水准、人文素养特点、法制精神状况、科技教育实力、宗教信仰情况等,直接影响“第三只手”的力量发挥和“三只手”调控经济的效果。如果一国(或地区)的以上国情和初始因素,与现代经济战略性长远性“质量与方向”的要求差距很大,则需要经过相当长时期的努力与转型,才能培育出这种人文素养与社会氛围。这也是迄今许多具有民本思想且有强烈发展愿望的国家,并不能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模式的重要原因。所以,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模式的开创与形成,要与各国国情相结合,活学活用,不能生搬硬套。其三,我国具有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模式的巨大优势。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的重要目标,是弥补经济发展在战略性“经济方向”和宽范畴“经济质量”上的巨大缺陷。首先,这需要政府具备经济的战略性长远性规划、发挥引领与导向功能。我国具有“集中力量办大事”“五年发展规划”“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民主协商与集中”等巨大政治与经济优势,与西方国家“利益至上”“完全自由主义”“民主资本化”“政党相互抗衡、对立斗争”等形成鲜明反差。其次,无论哪种类型国家,经济战略性“方向与质量”的最终目标应在于:满足人特别是最广泛人的需要,亦即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因为这必将受到资产阶级利益集团的直接否定与反对,资本主义国家显然不可能率领全体民众走上“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福祉”的经济前行方向与道路。我国具有“积极进取、勤奋创造”的优秀精神,有充满仁爱和正能量的社会环境氛围[4],特别是我国有社会主义的巨大制度优势和“以人民为中心”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强大政治优势,这就使我国政府完全可以毫无保留地站在人民和广大公众需要的角度,战略性、长远性、本质性思考经济的“方向与质量”问题,探析和实施解决问题的方略。以上这些,都是我国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模式的根本优势所在。现将以上论述脉络图示如下(见图3)。
图3 中国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新纪元与西方经济发展脉络图
如图3所示, 已基本勾勒出中国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新范式、新纪元逻辑来源的几个方面,笔者认为其逻辑起点主要有如下三个。
我国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和指导地位,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所蕴含的“第三方配置”思想、我国的相关理论与实践探讨、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取得的伟大经济成就,是我们今天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总结和概括“我国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新范式、新纪元”的主导性、主体性逻辑起点。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是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与后来者的生动探索、实践。马克思主义没有明确提出“第三方配置”理论,但“第三方配置”思想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重要内容[14]。马克思、恩格斯在思考资本主义经济问题时,从来不是以纯市场视角去思考,而是以经济社会、经济伦理的视角去探析。无论是对商品、货币和资本的深刻认知,还是对资本循环和周转、资本主义再生产的探讨等,马克思并没有固化于“自然物”“经济人”的视角,而是以“凝聚一定社会关系,具有特殊社会属性”的历史的、社会的、伦理的视角去深入探讨。如:马克思在分析商品和劳动二重性时,“商品价值”和“抽象劳动”集中体现其市场性、经济性,而“使用价值”和“具体劳动”则蕴含其社会性、阶级性和历史性。不仅如此,马克思、恩格斯在创立“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社会唯物历史观时,科学地认识到道德、意识形态、宗教、文化对经济发展的能动关系。恩格斯指出:“人们自觉地或不自觉地,归根到底总是从他们进行生产和交换的经济关系中,吸取自己的道德观念。”[15]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进一步阐述了意识形态的经济功能:“政治、法律、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的发展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但是,它们又都互相影响并对经济基础发生影响。”[16]此外,马克思直接批判了市场,认为资本主义的交换价值支配着生产关系与交往关系,导致社会道德沦丧,带来危机。市场“使人与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别的联系了”[17]。马克思也剖析了国家权力的不足:“权力永远不能超出社会的经济结构以及由经济结构所制约的社会的文化发展。”[18]这些就告诉我们,除了“市场和政府之手”以外,深刻影响一国经济发展的因素,实际上还存在包括意识形态、社会关系、道德、宗教、文化、伦理等在内的“第三只手”的力量。
在计划经济时期的社会主义探索实践中,我国和苏联一开始都采用“纯计划经济模式”,而后意识到商品和货币在生产力不发达的社会主义国家不可能取消,必须长期存在。“金钱是表明取得了社会财富的物证。”[19]列宁极力批判“人人为自己,上帝为大家”的资本主义旧伦理道德,大力倡导“大家为一人,一人为大家”[20]的共产主义新伦理道德。毛泽东同志认为物质鼓励和精神鼓励都是发展社会主义的重要方式,提出建设社会主义,应当继续发扬革命战争年代的革命热情和激情。“我们要保持过去革命战争时期的那么一股劲,那么一股革命热情,那么一股拼命精神,把革命工作做到底。”[21]他在党的八届二中全会上提出:“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此外,苏联从1928年开始、我国从1953年开始制定和实施“五年计划”,发挥经济导向功能并取得突出成效。这些说明以下两点:其一,在计划经济时期,社会主义国家实事上十分重视包括“精神、道德、伦理、意识形态”和“经济计划指导”等在内的“第三只手”力量的发挥;其二,计划经济时期的社会主义国家特别是在我国,过于强调精神激励而忽视物质激励的功能,过分抵制与防范商品、货币、交易、市场的负面作用,以至发展到后来调动劳动者积极性主要依靠“政治挂帅”“以阶级斗争为纲”等过度意识形态化,给经济发展带来不利影响。
在我国改革开放后的社会主义生动实践中,邓小平同志早在1979年就提出社会主义可以搞市场经济这个马克思主义全新命题,指出:“革命是在物质利益基础上产生的,如果只讲牺牲精神,不讲物质利益,那就是唯心论。”[22]他从世界观的高度肯定了物质利益和“市场之手”的巨大作用。同时,邓小平也十分强调精神和理想的重要作用,他强调:“我们历来提倡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其中最重要的是有理想、有纪律。理想就是社会主义现代化。”[23]他还创造性提出一手抓经济建设、一手抓精神文明建设,“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政策。江泽民同志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新要求出发,提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开创性提出“依法治国、以德治国”的主张,丰富和具体化了邓小平“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理论。胡锦涛同志立足于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借鉴国外发展经验,提出科学发展观的重要战略思想,认为发展应当“以人为本、全面发展、协调发展、可持续发展”。这使我们发展的目标更清晰,经济转型发展的步履更坚定。
2012年党的十八大后,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进入新时代。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全面深化改革”成为新时代突出的重要特征。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国、全面从严治党,“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提出与实施,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四个自信”的树立,到今天“坚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教育活动的开展;从反对“四风”和反腐败斗争的开展,到“扫黑除恶”净化社会风气的推进;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建立到全面依法治国的实施;从“精准扶贫”到乡村振兴战略的贯彻落实;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到生态发展、绿色发展理念的牢固树立;等等。这些都说明:新时代我国经济在充分发挥市场提升效能效率的基础性、决定性作用,努力发挥政府总量性、结构性调节经济作用的同时,十分注重发挥包括法制、文化、道德、价值伦理、社会风尚等“第三只手”力量的经济调节作用。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上下同欲者胜。只要我们13亿多人民和衷共济,只要我们党永远同人民站在一起,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我们就一定能够走好我们这一代人的长征路。”[24]笔者还认为,改革开放后,我国在“第三只手”的力量发挥中,制定“经济发展规划”的近、中、远期目标并努力实施,所产生的“政府导向之力”,包括“勤劳、奋进”的人文素养培育、“文化科技素养”提升等,所产生社会和个体的“素养之力”,也是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取得巨大成就的重要因素。
笔者认为,这里还要着力指出的是,自原始社会末期的商品经济出现以来,“第三只手”和“三只手”调节经济就一直存在、从未缺席,且历经原始形态、初始形态、初级形态、中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几个阶段,当前已进入以我国为主的探索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阶段[2]。笔者进一步认为,我国正式探索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实践时间起点,是1992年党的十四大明确提出“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笔者还认为,2012年党的十八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显著性、突出性实践成就正式显现。因此,2012年是我国有条件对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进行全面系统概括的理论时间起点。
二是我国相关经济理论的探讨与求知。我国对宏观调控和市场经济的理论探讨,起步于20世纪90年代初,最初以学习借鉴西方经济学理论,结合我国国情为我所用。尽管理论探析的时间不长,我国学者对介入经济的“第三只手”力量也有“零星式”“闪耀式”探讨。我国学者对“第三只手”核心含义基本一致:即代表除市场“看不见的手”和政府“看得见的手”介入调节经济的“第三方力量”。但称谓不尽相同,如称:“第三部门”“第三域”“第三方”“第三力量”“志愿域”等。厉以宁1997年最早指出除国家调节和市场调节外,还应当有“习惯与道义”的调节。严清华、刘穷志提出由道德、信用等构成资源的“第三配置”,提出“第三配置经济学”概念并进行论证[25]。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大方面:一是强调“第三方力量”来自对个体的内心感化与行为约束。主张通过同情之心与仁爱感化人的心灵(许彬、2004,王玉旭、2005,姜剑超、2011);强调道德、伦理、文化等思想意识的力量(严清华、2001,叶小勇、2008,王克修、2010,车耳、2018);强调法制和信用的力量(林衡博、2007,陈端计、2009,关晓蕾、2018)等。二是对“第三只手”调节主体的辨析。主张社会团体、公益组织、慈善宗教、社会中介组织和社区的介入(黄有璋、2012,贾志刚、2003,文贯中、2015);建议引入公民社会、社会组织等作为“第三只手”调节经济主体(曾保根、2007,闫娟、2012,康纪田、2013);赞成行业商会、专家介入等成为调节经济的“第三方力量”(姚晓东、2010,崔新进、2013,龙武、2014,吴瑜琦、2018)。三是“第三方力量”作用方式探讨。对社会资本以非市场机制进入市场的作用机理进行了探讨(严密、2012,刘芳、2014);试图把经济的宏观调控与微观管制从理论和作用方式上区分开来,分析其用力过程、方式,探析事实上作用于经济社会的另一股力量方式(范合君、王文举、2009,张小平、2014,潘启雯、2015)等。总之,从整体上看,我国对于“第三只手”调节经济的系统研究还很欠缺,处于初步探索阶段,但这些探讨对于我们今天全面深入系统研究“三只手”“第三只手”调节经济,具有导入式、提示式和指导式的重要作用。
三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巨大成就与特色。我国市场经济的理论与实践,同样起步于20世纪90年代初,借助于社会主义制度的巨大优势,通过借鉴、学习西方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取得巨大成就。笔者认为,最耀眼的成就有两点。第一,经济实现没有经济危机的持续增长。作为一个大国,我国经济取得改革开放40多年来的持续增长,并且没有发生明显的经济危机。第二,整体经济数据耀眼夺目。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经济总量从1978年3645亿元的工农业生产总值,增长到2021年114.367万亿元的GDP总量;人均经济总量从1978年的381元,增长到2021年80976元;对外贸易从1978年的387亿元人民币,增长到2021年仅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达39.1万亿元;外汇储备从1978年的1.67亿美元,增长到2021年的3.25万亿美元(9)经济数据来自于统计公报和国家统计局网站,经计算后得出。网址:http://www.stats.gov.cn。;等等。我国经济总量占世界比重从1978年的1.6%,增长到2020年的17%,这些经济成就在世界大国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是独一无二的。
在改革开放后的工业化、现代化进程中,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我国成功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新范式。笔者认为,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巨大成就的取得和“第三只手”调节经济作用的发挥,有如下两个显著特点。第一,社会主义制度对经济“方向与质量”的强大导向作用。我国有“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党和政府,坚持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路。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具有强大的制度导向优势。这种优势不仅表现在有长、中、短和大、中、小的“经济计划”对经济“方向与质量”的引领、导向作用[4],而且表现为对目标引导所进行的有效监督、考核、促进、调整等一系列方法与手段的应用;不仅表现在“人文经济精神培育”和“人文法制管控”[4]对经济“方向与质量”的支撑、保障功能,而且表现为培育“社会和个体形成合力”中展现出的强大感召力、整合力和组织力;不仅表现在“科技创新激励与控制”[4]对经济“方向与质量”的核心推动作用,而且表现为在这个过程中对市场机制的巧妙运用和充分发挥;不仅表现在“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体制优势和成事效率上,而且表现为对经济“方向与质量”的长期宏观把控中。这些优势的综合应用,在国家层面集中表现为经济实现持续“进取型发展”[26],目前正迈向实现长久“高质量发展”。这些与西方以“资本”和“资产阶级”为中心的资本主义国家形成鲜明反差和对比,笔者认为这也是近些年来西方国家在周期性经济危机中徘徊前行、渐行渐软、且行且衰的根本欠缺所在。第二,与人文素养和传统精神相结合的特色明显。从“第三只手”调节经济视角看,主要表现在个人素养“底气之力”和社会“保障之力”[4]两个方面。在个人素养“底气之力”上,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突出发挥中国人“勤劳与勤奋”的优秀特质,通过教育和培训提升科技素养,通过体制机制变革产生“奋进精神”等,使“勤劳、睿智、奋进”的人文经济精神[4]所产生的“底气驱动之力”得以充分发挥。通过充分发挥中国人讲究“道德、伦理”的优秀人文特质,不断强化培育“遵循法制和市场信用”等现代经济素养,使“底气约束之力”得以巩固提升。在社会“保障之力”上,笔者认为,我国具有“和合共赢”的传统哲理文化,这与西方“生死竞争”“非生即死”的斗争哲理形成鲜明对比[27]。我国的“和合共赢”哲理,在与个人结合的过程中产生强大的互鉴互学能力;在与市场结合的过程中顺应“等价交换、互利互惠”的市场准则,能很快与市场实现“无缝对接”;在与社会结合的过程中产生强大的社会包容力,使正确而先进的价值理念更易“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产生强大的“优良社会环境氛围之力”[4]。同时,我国也注重社会组织直接介入和不断提升社会有效监督力量的发挥等,使经济的社会“保障之力”得以很好发挥。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立并走向成熟,借鉴、学习西方经济理论与实践是其重要途径,立场则是以“扬弃式”方式进行。笔者认为其是我国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新范式、新纪元的借鉴与参照性逻辑起点。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是西方经济实践的成就与困惑。如前所述,西方自由主义和市场力量在极大催生工业化、工业文明发展的同时,带来“人与人、人与物、经济自身”的几大重要困惑。特别是自20世纪初以来,西方经济历经1929—1933年经济大危机、20世纪70年代的“滞胀”危机和2008年全球金融与经济危机,使西方国家深刻感受到经济社会的“刺骨之痛”,深刻意识到“明斯基时刻”随时相伴而存。现今,经济持续低迷、失业率高攀、贫富差距加大、政府债台高筑、经济结构性问题突出、系统性金融风险加剧等,已成为西方经济发展的常态。总之,西方经济实践所取得的重要成就,使我们充分认识到市场对于提升效率、激活人潜能的巨大推动作用;西方经济实践所产生的重大困惑,使我们充分认识到资本主义基本矛盾根深蒂固的阻碍作用和西方“两只手”调节经济的软弱乏力甚至无能为力。
二是西方主流经济学的探索与疏忽。西方主流经济学历经重商主义、古典经济学、新古典经济学、凯恩斯主义、百家争辩阶段等几个发展阶段[28]。20世纪70年代“滞胀”危机后,西方主流经济学出现三大争辩性发展方向:主张政府干预经济,对凯恩斯理论进行继承与完善;崇尚市场自动调节,对凯恩斯理论进行否定和批判;嫁接主流经济学的一般原理与方法,探寻经济学的第三条路径[28]。即现代西方主流经济学进入百家争辩的发展阶段。当前,尽管理论的相互批判与争论十分激烈,但现代西方经济学并未跳出市场和政府“两只手”调节经济的整体框架,仅限于在“两只手”调节经济中做单一性选择(如: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或进行某个方面的精细化论证(如:货币主义、供给学派、制度经济学、新剑桥学派等)。理论的无休止争辩掣肘与经济实践的持久颓态,证明西方经济理论与实践已陷入方向性、战略性迷失的深渊。究其原因,根本在于资本主义固有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西方经济理论长期固守“两只手”调节经济的内在肯定与否定,或是细枝末节的精细化论证,也是其重要现实原因。也即:当今指导一国乃至全球经济发展的理论,应当跳出和超越“两只手”调节经济的狭隘理论思维,以更宽的视野、更深入的思考、更长远的眼光,去探究大策略、大出路。笔者在《历史脉络》[2]一文,和《“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四个层级范畴辨析》[5]一文中,概括出实事上自原始社会后期人类进行商品交易以来,人类社会历经初始形态、初级形态、中级形态、高级形态的“三只手”调节经济的四个阶段,对应于基本范畴、拓展范畴、升级范畴、高级范畴层层升级的四个调节经济层面,并认为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因其制度性、阶级立场性的根本缺陷,终究只能停留和徘徊在“三只手”调节经济的中级形态阶段,亦即升级范畴“三只手”调节经济层面,不可能全面挺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阶段,亦即高级范畴“三只手”调节经济层面。总之,西方主流经济学的理论探索,使我们充分认识到“两只手”调节经济综合应用的极其重要性;西方主流经济学的理论疏忽,使我们充分意识到“第三只手”和“三只手”调节经济的极端重要性、紧迫性。
三是西方非主流经济学的认知与偏差。所谓西方非主流经济学,是指在西方经济学流派中,并没有发挥引领和主导作用的经济学思想或流派。西方非主流经济学还包括主流经济学家们的一些产生影响力的、但并没完全付诸政策执行的附属观点和思想。虽然西方主流经济学并没有充分认识到“第三只手”的力量存在和作用发挥,但对介入经济的“第三域”“第三方”力量,依然有“闪耀式”探析。伟大思想家亚里士多德曾最早指出:“在财产问题上我们也得考虑到人生的快乐和品德这方面。人们在施舍的时候,对朋友宾客和伙伴有所资助后,会感到无尚的欣悦。”[29]显然亚里士多德已经注意到心灵与道德调节的重要性。亚当·斯密在论证“经济人”“自利人”时,认为片面追求利益的人是“虚荣而不是舒适或快乐的”[30]。“当他人的幸福或不幸在各方面都依我们的行动而定时,我们不敢按自爱心可能提示的那样,把一个人的利益看得比众人的利益更为重要。”[31]可见,亚当·斯密心中的“经济人”是富有同情心的、利己利他和利社会的全面而丰富的人。19世纪末,早期制度经济学的代表人物凡勃伦、康芒斯等,认识到社会文化、心理、习惯和法律对经济的影响,实事上承认和强调独立于市场和政府之外的“第三方”力量存在。
20世纪70年代以后,西方学者对“第三方”“第三力量”介入经济的探讨更为具体。主要集中在:一是对“第三方”介入经济的理论争辩及相关内涵的辨析与界定;二是对“第三方”介入经济的作用结果研究;三是对“第三方”介入经济的影响因素与作用方式分析。在理论探讨中,主张利用道德、伦理、宗教的“内心感化力量”,以补救市场“失灵”和国家“失效”(冯·诺依曼、1962)。把市民社会或非营利组织视同影响经济社会的“第三部门”,以区分“政府(国家)部门——经济(营利)部门”的二元分析模式(安德鲁·阿拉托、1995,琼·柯亨、1996,莱斯特·萨拉蒙、2002)等。强调自愿组织(如:教会、慈善机构和自助组织)和非营利机构提供公共物品的重要功能(韦斯布罗德、1978,哈耶克、1985)等。探寻了作为“第三力量”的公民机构或公共领域的作用力量与作用方式(克莱顿·托马斯、2005,卡罗瑟斯、2004,哈贝马斯、2002)等。主张以公共选择方式影响公共产品(服务)的提供和决策,分析其作用过程和机理,事实上相当于探究脱离对政府组织依赖的“第三方力量”介入经济(詹姆斯·布坎南、1976、1979,戈登·塔洛克、1991)等。尽管如此,迄今以上经济理论对“第三域”“第三方力量”的探讨,存在理论研究的“碎片化”、机理探析的“浅层化”、应用范围的“局部化”、对策方法的“软性化”等重要缺陷[4],终究不能产生主流引领和导向作用,并不能获得全面政策支持与执行,但可以成为点亮我们今天研究“第三只手”调节经济思想火花的重要理论借鉴。
中国传统人文精神博大精深,其精髓与精华的内涵也十分丰富。笔者认为,与“三只手”和“第三只手”调节经济相关的我国传统人文精神的精髓与精华,也是我国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新纪元的本质源泉与一脉相承性逻辑起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四方面。
一是“和合包容”的人文度量精神。“和合”是中华文明和中国文化独特的人文精髓之一。古人的“天人合一”“太平和合”“和为贵”等,无不体现这种“和合”文化。我们今天倡导“求同存异”“合作共赢”“和而不同”等,是这种文明的继承和发展。同样,中国的人文精神具有很强的包容性,主张“海纳百川、兼收并蓄”。《周易大传》认为“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孔子主张“君子和而不同”等,都体现“多元、开放、包容”的氛围与特性。我国古俗语说“沧海不遗点滴,始能成其大;泰岱不弃拳石,始能成其高”,则表现“开放包容”与“追求卓越”相统一。“和合包容”所展现博大宽广的人文度量精神,与西方从达尔文“生物进化、适者生存”开始,强调“生死竞争”“非生即死”的斗争哲理,形成鲜明对照与反差[27]。“和合包容”使我们从古代走到今天,在历史的绝大多数时期,更易于接受和容纳周边乃至全世界最科学的价值理念、最优秀的人文精神、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为我所用,产生强大的“优良社会环境氛围之力”[4],使国家和民族发展立于相应时代的不败“潮头”。总之,这是今天我国开创高级形态“第三只手”和“三只手”调节经济新纪元的传统容量之基。
二是“勤劳奋进”的人文驱动精神。“勤劳奋进”是优秀人文经济精神中“积极奋斗进取精神”的核心要义[4]。我国古代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乐府诗集·长歌行》)之告诫,也有“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警世贤文》勤奋篇)之教导。中国人历来具备“勤劳、聪明、奋进”的经济精神,特别以勤奋著称。《周易》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荀子坚持“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荀况《劝学篇》),无不透露古代中国人顺应天地规律,自强不息、奋发图强的奋斗精神。融入古代中国人骨髓里的“勤劳奋进”精神,历经几千年的代代相接和薪火相传,今天依然是中国人在全世界努力打拼的重要特质。资料显示,从1990年到2019年,我国的劳动人口参与率平均值达73.9%,劳动总量和劳动人口参与率均处于世界最前列[32]。不难理解,我国特有的、勤奋而积极向上的人文经济精神,是我国改革开放40多年来取得巨大经济成就的重要动因。总之,“勤劳奋进”是个体素养中的“底气驱动之力”[4],也是今天我国开创高级形态“第三只手”和“三只手”调节经济新纪元的传统动力之源。
三是“道德信义”的人文交往精神。我国几千年来农耕文明支撑的封建社会,垒建于君王“人治”基础之上,“人治”有余而“法治”相对不足。因此,道德伦理成为重要的内心思维准则与约束,恪守信用和道义则成为交往行事的基本规则。我国是“文明古国、礼仪之邦”。在道德礼仪方面,老子在《道德经》告诫我们“做一天人就要讲一天道德”;孟子说:“敬人者,人恒敬之,爱人者,人恒爱之。”(《孟子·离娄章句下》)。在信用方面,孔子直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论语·为政篇》);管子认为“诚信者,天下之结也”(《管子·枢言》)。在仁义和道义方面,孔子曾说:“见义不为,无勇也。”(《论语·为政》);孟子曾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孟子·公孙丑上》),他们均试图以此树立仁义的标准。我国“道德信义”的优秀传统人文精神,在近代列强的武力侵入和西方商业文化、市场“以利优先”观念的强烈冲击下,曾一度出现严重滑坡和消淡[4]。但在今天新时代的改革浪潮中,在与现代法制社会构建相结合的过程中,正在而且已经取得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重构与重塑的巨大成效,是今天我国开创高级形态“第三只手”和“三只手”调节经济新纪元的传统内在约束之本。
四是“追求卓越”的人文目标精神。一般意义理解,“追求卓越与卓著”,本身不是我国传统文化精髓“仁义礼智信”的核心构件,但其恰恰成为“仁义礼智信”文化精髓在经济社会目标取向上的自觉安排与价值追求。儒家学说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礼记·大学》),展现其“平天下”的宏大志向与目标;北宋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体现其精益求精追求卓著之气概;《论语》要求“言必信,行必果”,强调通过恪守信义,达到理想结果。笔者认为,中国传统文化精髓加上中国人“勤劳与奋进”的人文特质,恰好实现中国人目标追求“价值动力”和“行为动力”的有机统一,是几千年来中国屹立世界大国强国之林的重要原因。在汉、唐乃至明、清初中期,我国经济拔得世界头筹,总量占世界的比重达1/4到1/3,是古代中国人努力追求卓越目标的很好例证。1949年新中国建立后,我国能从积贫积弱、一穷二白、不断战乱的旧中国,经过70多年的努力奋斗,今天成为经济总量全球第二、科技和综合实力大幅提升的大国,正在迈向世界强国;以及3000多万海外华人、华侨在世界各地所表现出的不断奋进、追求卓越的精神,也正是当代中国人“追求卓越”的人文目标精神的真实写照。总之,这是我国开创高级形态“第三只手”和“三只手”调节经济新纪元的传统目标追求之导向。
由于篇幅原因,本文的论述到此暂时告一段落,中国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新范式新纪元的实践特征、成效机理等几个方面的内容,将在另一续论文章《中国开创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新范式、新纪元(二)》中论证。总而言之,全面系统研究高级形态“三只手”调节经济的理论机理,是一项付之阙如的开创性事业。但笔者认为随着探析与探讨的不断深入,此项研讨一定能引起人们的极大兴趣和充分认知,并在现实经济社会中发挥更大更强的突出作用,此一理论可以而且应当成为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