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保罗·塞尚艺术的美学思想空间

王慧钰

摘 要：保罗·塞尚的作品具有独特的组织形式，他运用新的视觉观察方法对客观世界的物象进行概括、分析，并将其归纳成简单的几何形体后再进行画面的主观创作，空间上将以往画面中力求的“客观再现”转变为“主观表现”。这种别具一格的形式追求开创了现代艺术之先河，为后来当代艺术的产生和发展提供了色彩和形体转化的基础，为现代艺术创作提供了灵感。从保罗·塞尚的绘画语言与造型形式出发，试论塞尚艺术的美学思想空间。

关键词：保罗·塞尚;艺术;美学思想空间

现代主义大师保罗·塞尚在艺术发展史上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其艺术思想和绘画形式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艺术大师。比如，毕加索、马蒂斯汲取了其造型、色彩方面的灵感，更多其他的艺术家又从毕加索和马蒂斯身上得到启迪。塞尚对绘画语言的颠覆性探索引领了西方美术领域的现代主义艺术，在美学发展史上谱写了光辉灿烂的篇章。在塞尚的画作中，可以发现其对于画面形式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他将客观世界与绘画分离开来，运用新的绘画语言和视觉观察方法，发现绘画艺术的纯洁性和现实性。

一、保罗·塞尚艺术美学思想的演化与发展

保罗·塞尚的艺术思想是经过各个时期不同的风格的发展、变化才逐渐确立起来的。在罗杰·弗莱所作的《塞尚及其画风的发展》一书中，可以看见弗莱将塞尚的艺术风格划分为五个阶段，分别是青年时期、印象派时期、成熟时期、晚年时期、最后时期。从弗莱所划分的阶段中可以看出塞尚不断探索自身，艺术风格逐渐从不成熟到成熟的过程。

（一）青年时期

在塞尚早期的艺术学习与创作中，由于自身的忧郁情绪以及受到西方传统绘画风格的陶染，其画面更多的是与德拉克罗瓦相近，带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他使用密集的笔触来堆砌出一层厚厚的颜料，用色多为原色且具有饱满的激情，彰显出他独特的个性。但他的情感却没有进行一定程度的控制，显得过于抒情和狂热，就像弗莱指出的那样：“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在其较早的作品里，塞尚因受到巴洛克画家的影响，经常画出一些近乎炫耀的强烈曲线，但人们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达到过他们那种‘优雅的放纵’。人们也许会怀疑，那是由于他完全任意的野心的表达，而不是他对形式的根本敏感性的表现。”比如，这个时期塞尚创作的《草地上的午餐》，画面十分昏暗与焦躁不安，人物的轮廓用深线勾勒，天空、树枝、溪流和草地的笔触都堆砌得很厚重，粗糙却又充满激情。

（二）印象派时期

经过了短暂的低潮期后，塞尚重新往返于埃斯塔克和巴黎之间。这个时期塞尚与毕沙罗、马奈等印象派画家联系密切，经常与其来往活动，观察自然的光和色。塞尚在拥抱大自然的过程中感受到了色彩和光，融合了印象派画家发展起来的色彩和光理论，其画面逐渐变得明亮，颜色变得更加一致，形状也更加光滑、和谐。在与印象派画家的接触过程中，塞尚不仅吸收了毕沙罗笔触精准的绘画技巧，更重要的是学会了更加客观地看待艺术和自然，并体验到了只有在自然界中才能获得的感觉。“艺术不和自然接觸，便不能有所发现。”这是在遇见毕沙罗后塞尚对绘画形式的新理解。

这一时期塞尚开始用如印象派大师一般的新视角来探索自然，理性地分析眼前广阔世界中的微妙的颜色变化，因此在该时期他的画作中很少会看到像之前一般充满想象力的黑暗场景，笔触也在毕沙罗的引导与影响下发生了变化，色彩和谐且出现了短而连续的小笔触，明显有了印象派画法的痕迹。

（三）成熟时期与晚年时期

由于前期塞尚对学院派知识的积淀，印象派过于强调自然光和瞬时光的变化使他认为强调光会松散物体的体积，图像也缺乏物体内部形体结构的支持。因此，塞尚希望消除对物体表面微弱的光的模糊描述，而直接表达物象形体的永恒稳定性。塞尚也曾说过：“想从印象派里造出一些东西来，这些东西是那样的坚固持久，像博物馆的艺术品。我们必须通过自然，这就是说通过感觉的印象，重新成为古典的。”

到了中晚年，经过对艺术思想空间的逐步探索，塞尚的艺术风格进入成熟期，更加趋向于寻找客观物象中形体结构的本质，自己安排视觉场景，用自己的眼睛观察和审视自然，并且重新在画面中寻找物象的体量感。在这一时期，塞尚发现了他所希望表现的既有古典主义的严谨又拥有浪漫主义的情绪渲染的画面应通过对绘画思想空间形式寻求主观处理来实现，以此建立新的和谐关系。他结合之前吸收到的印象主义艺术语言，表达自然中色彩的本性，又从不同角度观察，主观地变形空间，呈现自然中的客观物象，并对画面进行了更加持久和深入的探索，以改变客观物象外观复杂的结构，达到艺术创作的成熟期。从他的静物画作品中可以看出，相较于前期热烈如酒神般狂欢的艺术风格，其静物作品能够让我们看见他艺术风格中的肃静、静谧和画面中克制的情感流露。

二、保罗·塞尚艺术美学思想空间

在绘画作品中的体现

（一）形体的拆解与重组

塞尚在探索自身艺术美学思想空间、客观物象形体结构的本质与画面主体体量感的过程中，发现了客观世界中各类物质共有的特性，即客观物象所包含的物体形式的造型规律，并建议艺术家“感受我们所看到的一切知道的形状”。他认为艺术家的基本任务就是将现实生活中人们眼睛所看到的客观物体的复杂结构整合到视觉范围内，并主观组织形成有序的简单形体。对物象的观察不仅是表象观察，应思考它所隐藏的形体造型本质，把分散的视觉集中到有序规律的架构中，这才是美永恒不变的形式与秩序。

塞尚认为在绘画艺术中自然界中的所有物体都类似于球体、圆锥体和圆柱体，就像许多人体结构都能被总结成圆柱体、圆球体一样，如胳膊、大腿、头部等。一位美学家曾说：“塞尚发现了物象世界新的形态。”塞尚的人物画作品《玩牌者》（图1）描绘的是两位玩纸牌的人。在这幅作品中，塞尚已经不再在意人体结构实际比例的准确性，反而是人物脸上的表情和肩膀的曲线被详细地描绘出来。画面主体对象的身体描绘（手臂、躯干）和酒瓶以简单的形式被组织成一个通用的圆柱体形状，使得人物玩牌时的内在心性生动地浮出水面。此外，画面背景是以简单的矩形、梯形的组合形式进行呈现的。在静物画作品《静物苹果篮子》中，塞尚也对水果篮、水果和桌面进行了主观的省略处理，将物象形体组织成几何形状来进行表现。这是他对客观物象进行计算和练习以及进行长期思维分析的结果，如其静物画中常常会出现陶罐、苹果和洋葱等能让人感觉沉稳且不易腐烂的水果，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加专注于客观物象的造型本质与规律方面的探索。

塞尚通过隐形的造型规律，对自然界中的物体进行拆解，将其重组成较为简单的造型形体，并在画面中进行主观的艺术思想表现。形体的拆解与重组是塞尚绘画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塞尚艺术美学思想空间逐步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不仅为立体主义的形成和诞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更为之后的20世纪现代艺术提供了新启迪。

（二）绘画中空间布局的新形式

“不要以追随那些前辈画家之美丽的形式为满足，要从大自然中去探求、去研究，我们不但要凭自我的感觉来表现自我，同时我们更要以我们的思考去改变并呈现我们的视觉，因为只有这样，我们的精神才获得真正的自由。”塞尚一直致力于找寻理想的艺术思想空间，虽然他在古典画派的影响下进行创作，但他创作出的作品有着强烈的体量感和明显的物体特征，也更注重对于物象内在形体空间和画面形式规律的把握。

他不是像照相机般对自然界中的客观物象完全照搬，也不是随意拼凑组成画面，而是将隐藏在自然外观中的简单形式以视觉和直觉为先决条件，对客观物象布局进行主观性的“摹仿”，并保持视觉形式的“客观性”。同时，也可以从塞尚艺术作品的布局中分析他画面中的美学思想空间。他的美学思想空间最重要的就是画面创作中视角的变化。西方画家在文艺复兴后必须遵守的艺术规律就是采用透视学，就连印象派画家也默认了这一观点。但是塞尚放弃了标准的透视学理论，而采取多点视角进行创作。

例如，在他的静物画作品《高脚果盘，玻璃杯和苹果》（图2）中，一个苹果的适度结构、细微的变化、严密的色彩和强有力的笔触都突出了空间内物体的立体感，几何线条和构图的结构虽然看起来不协调但又具有协调性，体现了塞尚对空间布局形式的追求。从画面构成上来看，整体的三角形构图给观者以坚实、宁静和力量之感，这是对传统画派的继承。每个水果的位置由水果、盘子和花瓶形成的外部轮廓的形状又有其内部的构成之美，在空间中形成的构图从视觉上将人们与单独的画面分开，使其专注于整体欣赏。但从画面中家具、陶罐、水果篮以及茶具的空间布局来看，它们都不在统一的视点且形体发生了变化，水果篮仿佛是平视，陶罐又仿佛是仰视，但罐口和底部弧度也没有统一于透视规律中，甚至摆放的位置也让人感觉仿佛是叠加在一起的，当观者的视线从一个物体上移动到另一个物体上时，会感觉画面整体和每个物体之间的关系既矛盾又密不可分，最终使整体物象的内部结构与画面形式形成有机统一的关系。

在塞尚的艺术创作中，他一生追求的是画面表现效果与自身观察客观世界时的一致性。他在观察客观物象时是理性的，但在画面中的表现形式却又是充满感性的。塞尚是感性与理性和谐统一的代表，他的艺术思想具有独特的美学意义，启发了后来的艺术家使用纯粹的形式化造型方法，自由地创造出一个丰富的视觉世界。

三、结语

在保罗·塞尚的一生中，许多同时期艺术家并不理解和认同他的艺术思想，可是在20世纪时，新一代的艺术家们肯定了他的艺术创新，并认为他引领了绘画的新时代。他的这种创新表现在形象、技法、主题上，使人们能够从不同角度重新领会艺术创新的真正价值，但对于传统艺术的改革与创新在塞尚的整个绘画艺术中仅仅是最表层形式的特征。克莱夫·贝尔曾说：“塞尚发现的方法和形式，提示了一连串无人能够窥测其底的可能性。他使用的器具创造了千千万万的艺术家。”他的造型概念通过立体派和野兽派的实践，不断得到深化并抽象化，成为当代艺术的重要基础理论，给当代艺术的形式美学与风格美学带来了启发，是美术史上一座不朽的丰碑。

塞尚艺术的美术思想空间启示了艺术创作者应从物象的造型原理出发，探索造型的创新思路，用现代审美意识来完善造型理念，丰富造型语言，发展创造思维，从而满足当代人丰富的情感需求和不断演变的想象力，为现代艺术创作提供更多有益的灵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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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吉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