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倩,袁晓晖,吴海文
(1.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北京 100070;2.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认证认可技术研究中心,北京 100020)
随着经济全球化程度的不断深入,传统国内生产模式已经无法满足世界专业化分工的需求。近年来,全球价值链(Gobal Value Chain,GVC)逐渐取代传统产业链,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国际分工的参与方式和生产布局。世界银行《2020世界发展报告》表明,全球价值链把产品的生产与流通由国内自产自销的模式转变为国际分工合作的模式[1],因此价值链不但是各行业商品在全球范围内生产的重要分工方式,更是调控全球专业化生产的中枢神经系统。李建军、何剑等认为,嵌入价值链可以助力各国释放发展潜力、实现经济增长[2-3]。由于各国产业结构的不同,其嵌入全球价值链时所处的位置也存在一定差异。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凭借在劳动力方面的比较优势、政府的鼓励政策和较为完备的产业链,已然跃升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制造”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比重不断增加,中国的出口贸易也给全世界人民的生活带来了更多便利。然而,中国出口多以低附加值的加工制造产品为主体,高端制造产业的发展速度远不及十九大报告提出的“向价值链中高端提升”的要求。
与此同时,在全球价值链分工的生产模式下,出口贸易隐含碳排放与价值链嵌入位置的关系更为密切:价值链嵌入不仅可以提高一国的经济水平,而且可以凭借自身行业的优势地位,主导技术研发等低碳且高附加值的生产环节,解决能源消耗、环境破坏和生态承载力下降等一系列问题,继而破除碳排放量剧增导致的全球变暖危机。2020年12月12日,在纪念《巴黎协定》达成五周年的气候雄心峰会上,习近平主席提出了我国的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为我国在碳排放领域提供了指导思想。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碳排放出口国,应该主动承担全球碳减排责任,积极参与全球碳治理。在此背景下,本文分别从规模效应、结构效应、技术效应三个方面出发,将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与中国出口隐含碳结合起来,找到价值链攀升的实现路径,助力我国产业突破价值链“低端锁定”的局面,为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提供理论依据与现实支撑。
2021年4月,联合国世界气象组织等多个机构共同发布了一份名为《2020年全球气候状况》的报告。该报告称,全球数百万人的就业受到恶劣天气和新冠疫情影响,且新冠疫情导致的经济衰退并未抑制气候变化不断加速的趋势[4]。实际上,经济和气候的关系早有讨论,尤其是经济全球化导致全球变暖这一国际热点议题,一直是人们关注的重点。国内外学者也聚焦碳排放和国际贸易的关系,发现了贸易隐含碳的存在,证明了碳排放确实和贸易有着密切联系[5-8]。
关于经济全球化与碳排放的联系,最早可追溯至20世纪。Grossman和Krueger依照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NAFTA)探究了经济全球化与碳排放的关系,首次发现库兹涅茨倒U型曲线规律同样适用于经济发展与碳排放之间的关系,由此验证了对外贸易会对气候环境产生影响[5]。随后Grossman和Krueger又进一步展开论述,为后人研究两者的内在联系奠定了基础。他们指出,一国经济规模的扩大和对高耗能部门依赖性的增强都会导致碳排放的增加,而促进环保技术进步则会减少碳排放[9]。由此可见,贸易对碳排放的影响主要分为规模效应、结构效应和技术效应三种。李子豪和刘辉煌效仿Grossman和Krueger,将工业中碳排放效应细分后发现,外企直接投资水平与技术效应显著正相关,即直接投资有利于减少碳排放[10]。Jing等亦研究了技术效应,他们采用了全球62个国家和地区1995―2011年的面板数据,发现GVC位置较低的国家碳排放量虽然会在短中期内剧增,但在中后期加大研发投入可以缓和甚至逆转这一趋势[11]。刘海霞和孙江明分解了影响进出口贸易隐含碳的要素,结果表明资源与能源消耗量、国家投入贸易资金量的增加都是贸易隐含碳量增加的重要原因,此外技术进步、就业率及产业结构等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隐含碳排放[12]。
目前,关于各国各产业全球价值链嵌入的测算方法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以物理的生产阶段数直接测算,如平均扩展长度(APLs,产业之间生产需要的平均生产阶段数)[13]、生产阶段数(中间品转变为最终品需要的阶段数)[14]9-10、上游度指数(U,从产品生产端到所有最终需求的距离)[15],国内学者也进一步提出了新的全球价值链测度指标体系[16-17],并补充了适合我国国情的国内生产阶段数[18];另一类是使用替代指标间接衡量,国外学者开创性地提出了垂直专业化指数(Vertical Specialiation,VS)和VS1[19]、VS1*[20],Koopman等从分解出口品国内外增加值的角度,建立了全球价值链位置(GVC-Position)和参与度(GVC-Participation)指标[21-22]。因此,借助前人在价值链嵌入指标方面丰富的研究成果,可以较好地分析各行业的价值链嵌入位置影响出口隐含碳的路径。
目前,国内外探讨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对贸易隐含碳影响的研究相对较少,大多聚焦于全球价值链地位以及参与度和隐含碳的关系。彭星和李斌发现在全球价值链分工背景下,中国工业位于价值链低端嵌入的环节,因而中国工业隐含碳量随行业价值链参与度的加深而增加,需进一步提升行业分工地位以降低碳排放量[23]。Liu、潘安等也认为提升我国产业的GVC地位有助于降低碳排放量[24-25],田建国、吕越等则指出参与全球价值链可以减少碳排放[26-27],故中国应该深化GVC参与程度。
综上所述,现有文献针对价值链嵌入位置或贸易隐含碳的单独研究已经趋于成熟,但将二者结合的研究相对较少。大部分研究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和贸易隐含碳关系的文献更关注某国单个产业的价值链位置,或者是对比某些主要经济体的整体或单个产业的价值链位置研究贸易隐含碳,尚未有研究将二者之间的影响机制进行分析。
一国嵌入全球价值链影响贸易隐含碳的作用机制,可以分为直接作用和间接作用两种:直接作用是由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不同导致隐含碳排放量的差异;间接作用则是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通过贸易的环境效应间接地影响隐含碳排放,从不同方面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对碳排放的影响。
发达国家凭借其先进的生产设备和高效的生产率,在能源和资源方面利用技术进步提高了利用效率,不仅在全球价值链中占据了上游地位,而且在转向发展中国家输出技术和资金的贸易、投资过程中减少了本国出口产品的隐含碳量。然而相对于大多数通过后向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发展中国家而言,在消耗大量资源后“赢得”的出口贸易规模,集中于一些生产技术水平落后的低端加工制造业,经济增长也依靠数量取胜的低附加值产品。来料加工的最终产品或被本国消费,或输出销往国外,但是中间品中隐含的大量来自发达国家出口贸易的碳排放多被留在本国。因此,一国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对于本国出口贸易隐含碳排放量存在很大程度的影响。
作为发展中国家之一,中国亦存在全球价值链效应。中国在发展初期采用了以重工业为核心的发展路径,相对于以服务业和智能化产业为发展核心的发达国家来说,我国产业技术水平较低,多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嵌入全球价值链后也主要从事技术含量较低的加工制造。因此,中国在生产过程中核心技术往往受制于发达国家,且在加工制造过程中隐含碳排放规模较大。凭借人口红利,我国取得了长足的经济发展,但在部分高精尖领域仍与发达国家存在较大差距,这种差距在全球化逆潮发展以及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的现象中尤其明显,同时隐含碳排放量伴随着经济增长也在不断增加。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后,低端产能过剩使我国在全球价值链嵌入过程中陷入首尾两端被挤压的困境,环境问题也日益突出。此困境与问题主要来源于全球金融危机后全球贸易救济案件数量达到新高度,以及发达国家不断提高重点行业核心技术的国际标准。这进一步提高发达国家企业的竞争力,使欧美为首的发达国家制造业“回流”,极大恶化了我国产业高质量发展环境,减缓了向全球价值链高端迈进的步伐,隐含碳排放量得不到有效减少。而东南亚等发展中国家的兴起使得技术含量较低的价值链中低端产业竞争白热化,这进一步减少了中国在中低端环节的议价空间,利润的缩减又反过来导致研发支出的减少,限制了碳减排技术的进步,难以实现隐含碳排放的有效控制。
综上所述,由于发达国家对中高端领域核心技术的控制以及发展中国家采用低成本竞争中低端领域,中国在不断深度嵌入GVC过程中,面临难以拥有信息渠道、触及核心技术、降低研发成本、改进减排技术的窘境,因而提高中国在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从而减缓出口隐含碳排放刻不容缓。
全球价值链嵌入对环境的影响存在多种机制,应用最广泛的是Grossman和Krueger提出的贸易环境效应(Environmental Effects of Trade)理论,即全球价值链嵌入通过规模效应、结构效应、技术效应等间接对中国出口隐含碳产生作用[28-29]。
其一,规模效应(The Scale Effect)。规模效应表示贸易规模随着一国经济国际参与度的提高而逐步上升[30]。贸易开放不仅会使得经济活动规模扩张,增加对自然资源的需求和能源的消耗,同时会增大贸易隐含碳的排放。由于各国各行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位置不同,贸易的规模效应也使其贸易隐含碳量存在差异。从嵌入价值链的不同位置看,全球价值链的高端位置主要进行高技术中间产品和服务的出口及营销、设计等活动,其产品的附加值较高且消耗资源较少,相反,全球价值链的低端位置主要从事产品的加工组装和生产制造等活动,消耗物质资源较多且附加值较低。嵌入全球价值链低端位置的国家,由于生产的高耗能和高隐含碳排放产品占据主导地位,其出口规模扩张引起的贸易隐含碳增加幅度大于处在全球价值链高端位置的国家。中国是典型的低端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国家,随着出口规模不断扩大,加工制造过程中耗费的能源也产生了大量出口隐含碳,将现有生产流程规模化,可以在提高收益的同时减少出口贸易中的隐含碳。
其二,结构效应(The Composition Effect)。一国在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的攀升,必然引起该国国内的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使得行业由资源劳动密集型逐步转变为资本技术密集型,出口隐含碳随之减少。产业结构升级带动能源消费结构的升级,也有益于减少资源消耗,进而降低出口贸易隐含碳排放量。如2000―2007年,中国驱动生产价值链稳定形成的过程中,对外贸易结构效应影响较大,有显著减少资源消耗的作用[31]。以往的研究也表明,当一国的价值链嵌入位置提升到足以摆脱“低端锁定”困境,结构效应可以显著降低出口隐含碳排放量[32]。外资进入中国的目的虽然是转移低附加值产业,在低成本付出的同时获得高收益,但是中国可以在学习模仿外企的过程中精进自身产业的生产技术,调整产业结构,尽量避免陷入“低端锁定”,努力提升至价值链高端位置,从而降低出口贸易中的隐含碳排放。
其三,技术效应(The Technique Effect)。嵌入全球价值链对一国的产业技术进步和国民经济增长以及环境质量也起到极大推动作用,主要通过以下两种途径:第一种途径是在参与全球价值链的过程中,一国引进先进生产技术,加大技术投入解决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遇到的难题。如果该国的出口行业通过发展低碳技术获取了高质量且具有价格优势的原材料,该国出口贸易的核心竞争力也随之提高。第二种途径是技术外溢,发展中国家间接模仿和改进发达国家的生产技术,研制出更加多样化的产品,满足各国消费者的需求。通过可持续目标推动的技术进步或新能源技术创新,不仅可以提高国内能源的利用率,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还可以进一步发展高科技产业。技术进步虽然可以降低出口隐含碳排放量,实现碳减排,但与之同时存在的替代和依赖效应会增加碳排放。如果碳排放效应大于碳减排效应,技术进步会使隐含碳排放量上升;如果技术进步达到一定程度使得碳减排效应大于碳排放效应,技术进步则会减少污染排放。中国在创新研发方面的投入日益加大,但在节能减排和利用新能源方面的技术目前还处于进步的上升期,仍需要不断完善改进,因地制宜地选择适合我国发展的替代新能源和碳减排技术,才能有效减缓出口隐含碳排放。
由此可见,全球价值链嵌入通过以上三种效应也可以间接地对隐含碳排放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最后的具体效应需要三者结合分析,才能判断出全球价值链嵌入对于隐含碳间接作用的影响。
依据三种效应的影响机制,设定了分析模型检验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与中国出口隐含碳的关系。
基于前述理论框架,设定如下回归模型用以检验中国嵌入全球价值链位置对出口隐含碳的影响:
lnYit=a0+a1Xit+a2Zit
(1)
式(1)中,lnYit代表时间t中国行业i的出口隐含碳排放,Xit为时间t中国行业i在价值链的嵌入位置,Zit包含了贸易规模、行业强度、人均资本存量和外资进入程度等五个控制变量。
本文运用多区域投入产出法计算贸易隐含碳量,并结合平均传递步长衡量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变量选取、计算方法和数据来源如下。
1.被解释变量
被解释变量为中国各行业的出口隐含碳排放量,运用多区域投入产出(MRIO)模型测算2000―2014年中国各行业出口隐含碳,数据来源于WIOD,经计算得到所需数据。
假设有C个国家N个部门,部门生产的产品去向分为两种,一种是作为中间投入品进入下一环节生产,另一种是作为本国或者外国的最终品直接进入消费市场。基于MRIO模型可以得到:
Xr=ArmXr+Yrm
(2)
式(2)中,Xr(r=1,2,…,C)为N*1维向量,表示r国的总产出,Arm表示r国对m国的直接投入系数矩阵,Yrm表示r国出口到m国的产品总值。由此得到用B表示的里昂惕夫逆矩阵。
Xr=(I-Arm)-1Yrm=BrmYrm
(3)
利用里昂惕夫逆矩阵B对隐含碳排放进一步分解可得到:
(4)
依据Johnson、Meng等的研究[33-34]可知,r国向m国出口的隐含碳为:
(5)
2.解释变量
解释变量为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选择Dietzenbacher等定义的平均传递步长(Average Propagation Length,APL)[13]度量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嵌入位置,即在1单位最终产品生产行业j到任一中间生产行业i需要经历的平均阶段数,计算公式如下:
(6)
式(6)中,A为直接投入系数矩阵,bij为里昂惕夫逆矩阵中两部门的完全消耗系数,仅考虑两个不同部门之间的情况,故i≠j。这一指标能较好地刻画一国在全球价值链的位置及参与生产等活动的情况。
3.控制变量
本文还控制了其他可能的影响因素。第一,贸易规模(trade)。行业贸易额会在规模效应的影响下改变贸易隐含碳排放量,用来源于WIOD的增加值贸易额衡量我国各行业贸易规模。第二,全要素生产率(tfp)。技术进步有利于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减少贸易隐含碳,采用索洛残差法计算得出TFP。第三,人均资本(kl)。根据雷布津斯基定理,行业的产出结构会受到人均资本存量变动的影响,进而贸易隐含碳排放量也随之改变。选择行业的固定资产净值衡量资本存量,以各行业年均从业人数衡量劳动力人数,数据来自《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第四,研发强度(research)。增加技术的创新研发投入可有效地促进贸易隐含碳排放减少,选取各行业的研发支出占该行业的增加值比重表示该行业的研发投入强度,数据来自《中国科技统计年鉴》。第五,外资进入程度(fdi)。国外的直接投资(FDI)可以将国外产业转移到国内,获得技术溢出收益等,但隐含碳排放也会发生变动,选择外企投资于国内行业的产值占各行业总产值的比重衡量各行业外资实际的进入程度,数据来源同上。
由于数据缺失和样本匹配的需要,选取了WIOD中2000―2014年12个制造业的数据①,总共180个观测数。控制变量中除贸易规模外的其他反映行业特征变量的数据来自《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等年鉴和国家统计局等官方网站。因与WIOD行业划分存在些许差异,进行了行业名称分别对照处理。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1。
将价值链嵌入位置对出口隐含碳的实证检验进行了基础回归、调节效应和稳健性等分析,固定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如下。
表2为本文实证的基础回归结果,其中,第(1)列为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的简单最小二乘回归结果,后3列为考虑控制变量后的混合最小二乘、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回归结果。简单最小二乘结果显示,当价值链嵌入位置每提高1个标准差,出口隐含碳减少0.653%。混合最小二乘模型的回归结果表明,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对于中国出口隐含碳的影响是负向的,该变量在1%的水平上显著,且比单变量回归的效果更为明显,这意味着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的提升有助于减少出口隐含碳。观察其系数可知,价值链嵌入位置每提高1个标准差,行业出口隐含碳降低0.801%,二者之间存在较高显著性。为了检验模型的内生性问题,本文进行了豪斯曼(Hauseman)检验,结果显示固定效应相比随机效应更有效,因此后续研究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分析。
表2 实证检验的基础回归结果
行业贸易规模与出口隐含碳排放量显著正相关,说明行业增加值贸易额上升带来的规模效应会使出口隐含碳排放量变多,当某行业的贸易规模提高1%,出口隐含碳增加0.893%。人均资本与出口隐含碳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当行业增加1%的人均资本量,出口隐含碳随之降低0.238%。全要素生产率与出口隐含碳呈显著负相关关系,当行业提高1个标准差的全要素生产率,出口隐含碳减少0.854%。由于增加研发投入会改善技术水平从而降低出口隐含碳排放,研发强度对出口隐含碳也是显著的负向影响,当研发强度变化1个标准差,出口隐含碳也会变动5.391%。外资进入程度对于出口隐含碳排放的影响是正相关关系,外商直接投资的扩大促进出口隐含碳排放,因为国外的直接投资在技术引进和传播中不仅会带来正向的技术效应,还有负向的规模和结构效应,负向效应大于正向,当外资进入程度增加1个标准差,出口隐含碳增加0.104%。在上述分析中,本文已加入主要影响出口隐含碳的因素,但潜在的内生性问题仍可能导致回归模型结果出现偏差。因此,下文继续讨论在固定效应模型的基础上加入调节变量,即交互项的回归情况。
表3的第(1)列为固定效应的基础回归结果。经济规模的扩大是一国经济稳步发展的直接表现,由于我国大多数产业以加工制造为主,在进口中间品加工到出口最终品的过程中,增大的贸易规模消耗了大量能源、燃料等资源。因此,在回归方程中加入贸易规模与价值链嵌入位置的交互项,结果为表3的第(2)列,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前文基础回归表明,价值链嵌入指标对于隐含碳的影响是负向的,贸易规模对于隐含碳的影响是正向的,所以从理论上看二者乘积的交互项应该为负向,现实与理论相符,表明贸易规模通过价值链嵌入位置对于出口隐含碳的影响是负相关的,可以减缓隐含碳排放进程。
表3 实证检验的调节效应结果
研发强度在影响价值链嵌入位置的过程中,也会对出口隐含碳产生作用。中国低廉的劳动力成本虽然有利于各行业的出口产品畅销国际市场,但是最终产品普遍存在研发投入相对不足和附加值相对较低的劣势,导致中国通过出口贸易获得的经济效益远低于增加的出口隐含碳。因此,本文在回归方程中加入研发强度与价值链嵌入位置的交互项,结果为表3第(3)列,交互项系数为正。前文基础回归表明,价值链嵌入指标对于隐含碳的影响是负向的,研发强度对于隐含碳的影响也是负向的,所以从理论上看二者乘积的交互项应该为正向,现实与理论相符,表明研发强度通过价值链嵌入位置对于出口隐含碳的影响是正相关的,会促进隐含碳排放。
外商直接投资是发达国家转移产业获取低成本资源的一种方式,增加外资会提高国内资本密集度,也可能带来技术溢出效应。因此,本文在回归方程中加入外资进入程度与价值链嵌入位置的交互项,结果为表3第(4)列,交互项系数为负。前文基础回归表明,价值链嵌入指标对于隐含碳的影响是负向的,外资进入程度对于隐含碳的影响也是正向的,所以从理论上看二者乘积的交互项应该为负向,现实与理论相符,表明外资进入程度通过价值链嵌入位置对出口隐含碳产生负向影响,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隐含碳排放。
稳健性检验主要是更换核心解释变量和样本分位数回归。由于不同的价值链嵌入位置衡量指标对于出口隐含碳产生的影响不同,因此有必要通过更换不同的度量指标观察对核心被解释变量产生的影响,并以此区分其中的差异。本文选择了与前向传递步长相对的后向传递步长,以及上下游度进行对比。根据Antras等定义的上游度[15],计算公式如下:
(7)
式(7)中,Pos_upij为中国行业i的上游度,上游度为某种产品从最初生产原料的行业到最终消费产成品的行业的距离,若最终品较多被消耗于其上游行业的生产,则表明该产品的最初原料行业上游度较大。Pos_down为与之相对应的下游度,下游度是最终产品产生初始增加值的行业到某一生产行业的距离。
将后向传递步长以及上下游度指标依次代入回归模型中,得到的结果见表4第(2)—(4)列。由此可见,虽然其余三个自变量也出现显著的负相关性,但前向传递步长对于出口隐含碳的影响最为显著,即增加前向传递步长能降低出口隐含碳排放。
表4 实证检验的稳健性检验1:更换核心自变量
由于基础回归只讨论了样本均值的情况,下文将进一步考察在不同的样本选取中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之间的关系是否依旧显著成立。将解释变量的样本按照10%、50%和90%这3个分位数进行划分,回归结果列于表5,可以发现三者在1%的水平上均显著。从总体看,价值链嵌入位置对于出口隐含碳的影响程度随着分位数水平上升呈现递增趋势,即处于价值链嵌入位置较高的行业,其价值链嵌入位置对出口隐含碳的改善更为有效。
表5 实证检验的稳健性检验2:分位数回归
本文测算了2000―2014年中国12个行业的出口隐含碳排放量以及增加值贸易额,并基于中国出口隐含碳研究全球价值链嵌入对环境的影响。此外,本文还考察了不同行业的研发强度和外资进入程度对于出口隐含碳的异质性影响,并通过更换衡量核心解释变量的指标以及将解释变量的样本划分不同分位数的形式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得出如下研究结论:(1)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提高会显著降低中国出口隐含碳;(2)贸易规模与出口隐含碳为负相关关系,研发强度对于出口隐含碳的影响是正向的,外资进入程度对于出口隐含碳的影响是负向的;(3)前向传递步长对于出口隐含碳的影响最为显著。
我国应从两方面着手参与全球碳治理:一方面,从提高价值链嵌入位置着手,企业应该优化产业结构,精细价值链生产结构,调整出口行业构成,加强自身产业的技术创新,同国际合作伙伴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积极吸取他国低碳减排的先进技术,进一步延长前向传递步长,充分利用全球价值链生产网络,在增加值贸易中获取更多收益。在重工业领域,利用生物质能源逐步实现钢铁、水泥等重工业领域的完全脱碳;在能源供应方面,深入研究推动可再生能源和核能的发展与应用,使之尽量满足新增能源需求,进而逐步取代煤炭;在能源消耗方面,继续加强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和节能技术的创新与应用。另一方面,从降低出口隐含碳看,政府应该加强顶层设计,不断完善环保政策法规,提高制造业能源利用效率,促进新能源技术的推广应用,从而提升能源消耗的低碳化。市场应该鼓励技术密集型行业的高精尖发展,减少高能耗且低附加值行业的生产,转向资源利用率高和高附加值的行业,逐步实现交通和建筑行业的低碳化,从而尽量降低对于化石能源的依赖。社会需要推进碳文化创新,普及生活消费等的低碳知识,倡导低碳生活方式,从建设低碳社区做起,逐步扩大到低碳园区和低碳城市,从而形成低碳发展的社会氛围,构建一个低碳化的社会生活环境。
注释:
①本文根据数据的可获取性,最终选择了以下12个制造业行业:食品、饮料与烟草制造业,纺织、服装及皮具制造业,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医药制造业,橡胶和塑料制品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初级金属和金属制品业,机械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电子及通信设备制造业,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用机械制造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