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璎
泪眼看花,白梅落尽桃花发,桃粉飘迹梨花雪,侘傺身后。
那人街上驭马驰过,白衣青丝,似未沾一丝风尘。凌烟在楼栏上望见,惊失罗帕,绣着名字和白梅的帕,浮着淡淡的蓝紫薄雾,随旋去的风尘,飘了下去,落进他怀里。
这是乱世,不宴客,不歌舞,隐居青楼一角,凌烟只等哥哥回来。可是今天,阵前传来消息,哥哥死在叛军手里。哥哥回不来了。
叛军之首,是皇室另一支的平阳侯世子南宫慎,一袭白衣清绝京城,人称“白衣公子”。
白衣人驻了马,回踏楼前,仰头上望,白似玉雕的面容,冷峻无惧。他一定看见了藏身醉花楼的凌烟:杏色短襦,绿萼丝带,素雅长裙,白梅样玉洁冰清。
嬷嬷疾步来敲门,说有位公子求见。
凌烟应允,袅婷落座,抚琴一曲。
“指若削葱,流云玉振,泪惹香愁,心事怎说?”话音落,白衣公子已立于凌烟面前,目光透着几分探究。
琴弦突断,白衣公子蓦地粲然一笑,他是客客气气来还帕子的。
“你叫凌烟?来自白梅世家?”凌烟不语,沏了冰凌茶。下了毒的茶,一人一杯,相邀先饮。
白衣公子挑剑打落凌烟的杯子。
“风吹雪洒映白梅,你们家的后花园竟是人间仙境。在白梅山庄,我和你的哥哥白梅大侠义结金兰……”
凌烟泪如泉涌,“你是俊逸哥哥,不是南宫世子?”
“我是俊逸,也是南宫慎。俊逸是我的江湖化名。白兄跟随了太子,阵前我们敌手相逢,他为了放过我,晃身挨了一剑,临死前要我照看他的妹妹。”
他走了,第二天送來万金,买下醉花楼。凌烟成了楼主,她抚琴,吟唱,起舞,不为别人,只为白衣,她在等待他的归期。
冬去春回,朝廷平定了叛乱。有消息传来,南宫世子死在太子手里。凌烟一醉千百媚,梦中相看,青丝白衣,玉雕音容。
太子登基称帝,微服寻至醉花楼,提出纳凌烟为妃。
言谈间,新皇喝下凌烟沏的冰凌茶,凌烟也一饮而尽。
凌烟身边的小厮突然扯下假面。
“俊逸哥哥!”凌烟惊呼。
“对不起,凌烟,是我利用了白梅世家的忠贞、坚毅,是我让白梅大侠投靠的太子。只有你哥哥的拼死一护,我才能接近你,打动你。太平盛世,新皇才敢喝你的茶,而你会为我复仇。”
门外,响起宣读假诏书的声音:民女白凌烟行刺新皇,新皇临终传位于……凌烟气若游丝,拼尽全力将药制白梅花瓣扬向空中,幽香坠落。这香气对凌烟和新皇是解药,对别人是迷药。
禁卫军与南宫慎的手下展开激战。一场谋乱,最终化险为夷。南宫慎被擒,只待新皇醒来,下旨诛杀。
凌烟却盈盈下跪,请求新皇将南宫世子交由她处置。
新皇准。
平阳侯府被褫夺爵位,贬为庶人,全府流放至北寒之地。
封妃大典,隆重而热烈。
新皇黏着凌烟,亲手捣碎胭脂花,给凌烟洇指甲,额头点花钿。凌烟轻笑着躲闪,亭子里案台上两人合作之画尚且未干。
新皇累了,偎在榻辇上欲歇,宫女围将过来,遮住园子里的风。
“为何不杀了他?”新皇阖上眼睛,似是随意地问。
“杀他容易。他不死,皇上才会时刻保持戒备。”
“臣妾曾给皇上下毒,皇上为什么不杀臣妾?”凌烟问。
宫女惊掉了“掌扇”。新皇懒洋洋一抬手:“拖出去。”
凌烟忙阻止:“罚她给我逮猫去吧。”
凌烟笑吟吟放开手中抱着的白猫,白猫飞快跑远。宫女跟着跑远了。
“是你想杀朕,也是你救了朕,功过相抵了。”皇上伸手揽过凌烟,安稳小憩。
“他在北寒之地,才会想起真情和温暖吧……”花影相伴,凌烟的目光穿过重重宫殿,像在眺望山外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