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海峡的地缘战略价值

李家成 周子淙

[摘要] 对马海峡位于日本对马岛和壹岐岛之间，是重要的海上战略要道，被称作日本海的咽喉，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对马海峡具有极高的地缘战略价值，域内外国家高度重视这一重要国际水道的通行安全和战略利益。对马海峡对于中国、日本、韩国、俄罗斯走向远洋深海、走向世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我们必须高度重视对马海峡通道安全，与域内外国家一起加强对话沟通和航运管控，构建起确保海峡通畅安全的保障体系。

[关键词] 对马海峡;  对马海战;  海上战略通道;  海洋强国

[中图分类号] P722.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529-1445（2022）02-0036-04

提起对马海峡，映入人们脑海的便是对马海战。对马海战是20世纪第一场大国间战争——日俄战争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日俄战争以其规模之大、影响之广，被称为“第零次世界大战”。日本视其为“关乎帝国存亡兴废之战”。日本因对马海战成为世界列强之一，朝鲜半岛沦为日本的势力范围。沙皇俄国则相反，不仅南下寻求不冻港的脚步被阻断，而且曾经处于世界前列的俄国海军从此一蹶不振，海战的失败甚至动摇了俄国沙皇的统治。

對马海峡位于北太平洋的西部边缘、日本海的西南端，与济州海峡、釜山海峡、壹岐海峡、见岛海峡组成了广义上的朝鲜海峡。对于“对马海峡”的命名，日本与其他国家不太相同。日本称一般惯用的“朝鲜海峡”为“对马海峡”，称“釜山海峡”为“对马海峡西水道”，称“对马海峡”为“对马海峡东水道”。本文所表述的“对马海峡”是指中国在习惯上所称的壹岐岛与对马岛之间的海域。对马海峡拥有着极高的战略地位和地缘政治价值，历史上日俄海战使对马海峡一战成名，近年来更是吸引了来自区域内外国家的极大关注。当前，随着域内外各国对对马海峡的认识不断深化，各国围绕对马海峡的斗争与合作也在不断加强。对此，中国应该发挥自身优势，以更加积极的姿态确保对马海峡战略通道航运通畅安全。

对马海峡战略地位凸显

对马海峡占据独特的地理位置。对马岛将朝鲜海峡中部的水道一分为二：对马岛与釜山之间的海域为釜山海峡;对马岛与壹岐岛之间的海域为对马海峡。对马海峡可谓四通八达：从对马海峡向西南可直达中国东海，向西通过朝鲜海峡可与中国黄海相连，向东通过关门海峡、濑户内海可达太平洋，向北通过日本海出鞑靼海峡到鄂霍次克海。1作为出入日本海的必经之道和咽喉要道，对马海峡与釜山海峡一起成为了扼守日本海的南门，战略地位十分突出。

冷战时期，苏联、日本和美国都对对马海峡的地缘战略地位异常重视，围绕对马海峡进行的竞争异常激烈。20世纪70年代，苏联海军迅速崛起，其太平洋舰队经常通过对马海峡、宗谷海峡和津轻海峡，游弋在太平洋和印度洋海域。为了应对苏联的威胁，日美同盟千方百计遏制苏联，加强了对对马海峡等海上战略要道的监控。美国1986年颁布的海洋指导性文件《海洋战略》中提到的“前沿战略”，要求美国海军需控制全球16个最为重要的战略水道，对马海峡就是其中之一。冷战结束后，美国海军实施“由海向陆”战略，把全球国际航行的海峡划分为相互连接、相互支援的8个区域性的由北至南的海峡群，1其中东北亚地区海峡群就包括了对马海峡。

对马海峡具有重要的经济价值。尤其是航运价值和渔业价值很高。由于对马海峡下的大陆架延伸得十分完整，峡底地势较为平缓，使得对马海峡的平均水深达到50—100米，出入口也比较宽敞，有利于船只航行。太平洋航线主航线之一的远东至北美西海岸航线就需要经过对马海峡穿过日本海后进入太平洋。这条航线贯穿太平洋，是名副其实的繁忙航线，连接着当今世界最具经济活力的远东和经济实力最强的北美，两个地区人口众多、贸易体量大，经济总量更是令人惊叹。此外，日本本州岛和九州岛沿岸的下关、北九州、长崎、福冈、关门等天然良港也有力地推动了对马海峡沿线的航海运输发展，促进了东北亚海洋贸易的兴盛。对马暖流的存在使海峡气候温暖湿润，浮游生物和海洋植物较为丰盛，而冬春之交时来自日本海的冰水与暖流的交汇将海底沉积的营养物质上泛，使对马海峡的渔业资源更加丰富。

对马海峡具有重要的政治价值。虽然对马海峡介于日本的对马岛和壹岐岛之间，但根据日本1977年实施的《领海法》和1996年颁布的《领海和毗连区法》，对马海峡的领海范围被确定为3海里而非国际上公认的12海里。2而依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对马海峡作为国际水道，所有国家均享有在对马海峡航行和飞越的自由，主要用于国际航行，因而对马海峡在政治上对于各国而言都极具价值，是关键的国际战略通道。

对马海峡具有重要的军事价值。自古以来对马海峡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近代以来，对马海峡逐渐成为日本侵略朝鲜半岛进而挑战沙俄的跳板。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凭借其快速增长的国力，通过武力侵占将朝鲜纳入自身的势力范围。1905年的日俄战争以日本在对马海战的大胜而告终。这一压倒性胜利为日本提供了一种新的优越感，使日本进入了军国主义时代，而俄国失去了在远东实施海军行动的能力。对马海峡也因此见证了日本崛起和东北亚格局重大改变的历史。

域内外国家极为重视对马海峡

在地理上与对马海峡直接相关联的国家有日本、韩国、中国、俄罗斯，域内四国对对马海峡形成环抱之势。美国作为域外大国对对马海峡的战略地位也极为重视。

对于日本来说，对马海峡连接着日本海、黄海和东海，是通往东亚大陆最近的水道。对马海峡也紧连九州与本州之间的关门海峡，穿过关门海峡便是日本“海上后花园”濑户内海。历史上，来自中国的中华文明、佛教文化、先进的农耕和手工业技术等都是经过对马海峡而源源不断地传入日本的。在明治维新前的德川幕府统治时期，对马岛是日本唯一获得幕府许可能够与朝鲜半岛进行贸易的口岸，对马海峡更是承担着维持对外联系、相互交往的重任。对马岛号称“日本国防第一线”，是日本重要的战略要冲。外国军队若穿过对马海峡将直达日本海东侧的日本战略腹地，日本本土防御中的软肋将直接暴露出来。由此对马海峡堪称日本的“海上生命线”。围绕对马海峡的日本驻军众多，其中主要以佐世保、对马岛、北九州等军事基地为主，旨在监控和管辖进出对马海峡的各国舰艇船只。长久以来，日本都将日本海视为“日本自己的海”“核心战略圈”，而对马海峡是掌控日本海的关键。

对于韩国来说，由于在地理上与对马海峡距离很近，任何有关海峡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韩国的高度注意。历史上日本通过对马海峡长期侵犯或侵占朝鲜半岛，至今仍然是韩国难以抹去的伤痛记忆。对马海峡对于韩国也具有事关国家生存安全的全局性意义。在釜山海峡一侧，韩国部署了镇海和釜山两个海军基地。镇海海军基地是韩国最重要的海军基地，部署着韩国规模最大的海军部队和先进的舰艇编队。釜山作为韩国最大的港口和第二大城市，其海军基地部队规模较大、舰艇吨位也不小。由于历史原因和出于航运安全考量，韩国与日本既都是美国的盟友，又都互相保持着戒备和警惕。

对于中国来说，对马海峡是中国东海、黄海进出日本海直达太平洋和北太平洋的重要海上航运线。从我国沿海各港口出发，偏南的经大隅海峡出东海，偏北的都需要经过对马海峡穿过日本海后，或经津轻海峡进入太平洋，将货物运往北美西海岸各港口;或经宗谷海峡，穿过鄂霍茨克海进入北太平洋，将货物运往俄罗斯或北美北欧各国。确保对马海峡航运畅通和通道安全对中国意义重大。同时，对马海峡也是中国海军、空军进入日本海和西北太平洋的重要海上通道。近年来，我国海军军舰和空军战机，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和相关惯例，合法、合理、合情地多次穿越对马海峡进入日本海进行常规训练和海上演习，我军深海和远洋作战能力得到大幅提升。

对于俄罗斯来说，对马海峡是其太平洋舰队自远东港口到太平洋的重要水道，穿越对马海峡成为俄罗斯海军和空军的必然选择。俄国在对马海战中大败受辱，其历史积怨和不信任成为俄罗斯涉足对马海峡的历史动力。早在1999年俄罗斯国防部颁布的《俄罗斯联邦海军战略》就确定，21世纪初的俄罗斯海军军事战略必须要强调海上关键战略通道的地位与作用。俄罗斯的经贸发展需要安全的海洋形势与畅达的海上交通网络，因此，俄罗斯将力所能及地保障与自身利益密切相关的交通线作为其海军战略任务。近年来，俄罗斯也不断派出军舰军机穿越对马海峡，以显示其决心和存在。

对于美国来说，对马海峡是封锁西太平洋主要国家的“锁扣”，加强对马海峡的军事存在是实施其东北亚战略的关键环节。首先，美国在对马海峡周围部署的基地群以日本横须贺为核心对外辐射，与冲绳白滩、佐世堡、厚木以及韩国的釜山、镇海等基地相互呼应而形成网状，能够应对来自中国、朝鲜、俄罗斯的“挑战”，维护美国及其域内盟友的“利益”，强化美国在东北亚地区的影响。其次，在对马海峡区域的军事存在也能够使美国成为日本和韩国之间的调节者，有效地协调现存或潜在冲突，平衡两国关系。再次，虽然日韩两国是美国的盟友，但美国在对马海峡乃至整个东北亚地区的前沿军事部署，其目的还在于抑制日韩两国发展强大军事力量的追求。美国一直视俄罗斯为最大对手，随着中国的不断发展，特别是美国拜登政府延续了特朗普政府视中国为主要的战略竞争者的认知，更加强调亚太地区的军事力量部署，拉拢日韩两国限制和围困中俄，加强了对对马海峡以及中俄周边海峡通道的控制。

确保对马海峡航运畅通和航道安全

变“纷争之结”为“发展纽带”。从历史上说，对马海峡多次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战争、冲突、对抗至今仍然给周边国家留下难解的“纷争之结”。从现实来看，对马海峡已经成为中、俄、日、韩周边国家甚至包括美洲、欧洲等域外国家的重要航运水道和战略通道。把对马海峡建设成为合作之地、互惠之海、友谊桥梁、发展纽带，符合海峡周边国家的发展利益，也是周边国家甚至域外国家人民的共同期望。对马海峡周边国家一衣带水、互为近邻，都是世界极其重要的几大经济体，东北亚地区的国家发展友好关系，不仅对该地区的局势稳定、海域安全、通道畅达意义重大，而且对整个世界形势、国际格局都具有重要影响。海峡周边国家应当互视对方国家为重要伙伴，在处理重大外交事务中，不断扩大积极面，抑制消极面，确保周边国家关系稳定发展，使周边国家成为实现共同发展的伙伴、致力地区和平的伙伴、携手振兴亚洲的伙伴、促进世界繁荣的伙伴。

保持中美关系稳定发展。中美关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大国关系之一。中美建交40多年来，两国关系历经风雨，取得了历史性发展，为两国人民带来了巨大利益，也为世界和平、稳定、繁荣作出了重要贡献。实践反复证明，中美之间的共同利益远远大于分歧，两国在诸多领域的合作也远远超过在个别领域的竞争。中美和则两利，斗则俱伤。近年来，美国为压制中国崛起、维持霸主地位，视中国为主要竞争对手，肆意对中国进行围堵，对海上交通要道的争夺也是其重要组成部分。美国早已在第一岛链尤其是对马海峡这一关键海域建立军事基地，部署军事人员和武器装备，通过情报共享、技术出口拉拢日韩两个盟国对中国进行战略围堵，以期凭借其相对优势将中国封锁在近海海域。对此，中国既需要在对美交往中重视发展中美关系，又要坚守底线思维，在底线问题上毫不动摇、积极反制，同时发展好与日韩两国的关系，寻找更多的利益共同点，营造持续向好的合作氛围，化解彼此的不信任感和不安全感。

推动构建对马海峡安全保障体系。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北冰洋海冰在快速消融，预计在不久的将来北冰洋有可能实现夏季通航或全年通航。从北欧经过北冰洋—白令海峡通往远东的东北航线和从北美东海岸经北冰洋—白令海峡的西北航线越来越被各国所重视。一旦这两条航线全年畅通，从欧洲和美洲东海岸前往远东的海上路线将大幅缩短1/3至2/3，而这两条航线要前往中国、东南亚，最佳选择就是通过对马海峡。未来对马海峡的航运价值将会不断升高，域内外各国围绕其竞争也会愈加激烈。因此，中国需要在国际法律、国际制度、危机处理和分歧管控等层面上加强与对马海峡域内外国家的对话与沟通，建立健全有关对马海峡的经济、安全保障体系。在国际法律层面，应充分发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有关海上公共交通要道规定的效用，为和平利用对马海峽提供合法性支撑。在国际制度层面，应与域内外国家包括日本、韩国、俄罗斯和美国尽快制定有关对马海峡的制度规则，促使各国在相关安全机制和航运制度的规范下有序行动。在危机处理和风险管控层面，应与域内各国建立畅通无阻的沟通渠道，加强与各国的定期交流和问题协商，研究制定处置突发情况的应急方案和措施，将危机风险发生的概率降到最低，确保我国舰船在对马海峡航行畅通安全。

[参考文献]

[1]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

[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

（作者简介：李家成，辽宁大学国际经济政治学院国际政治系副教授;周子淙，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 王焕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