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国
(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副院长,教授)
教育改革发展的根本目标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进而推动社会进步。教育发展与人口问题密切相关,教育在国家现代化发展中起着基础性、先导性、引领性作用,人口问题则是我国面临的全局性、长期性、战略性问题。在“十四五”和未来教育发展规划中,如何全面认识和把握教育发展与人口变化的关系,重视人口发展中的结构性问题与矛盾,通过教育推动解决人口发展中的一些问题,推动我国经济社会达到必要的增长速度和发展质量,是“十四五”和未来发展的关键之一。
我国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不仅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还是世界上第一人口大国,这是我国的基本国情。虽然我国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但我国人口的规模与结构都在发生着历史巨变。第七次人口普查结果显示,2020 年,全国人口(注:全国人口是指我国大陆31 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现役军人的人口,不包括居住在31 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港澳台居民和外籍人员)总量为14 1178 万,约占世界人口的18%;年均增长率只有0.53%,比世界平均增速低0.6%;总和生育率只有1.3‰,低于代际更替生育水平的2.1‰。人口变化、人口总量和结构变化对经济社会发展会产生直接和长期的影响,如何把人口变化真正变成经济社会发展的新动力而不是变成一个包袱就尤为重要。
当前,中国建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教育体系,教育发展处于世界中上水平。我国人口发展中出现的少子化、老龄化问题与城市化、工业化进程的矛盾相互交织,既有发展中国家存在的问题,如劳动生产率水平不高、全要素生产率较低等;也有与发达国家相一致的特性,如人口红利下降、劳动力短缺。未来时期中国人口面临极大挑战,估计0—14 岁人口数量从2020 年的25 338 万人下降至2035 年的15 588万人,减少1 亿左右,占总人口的比例逐步从2020 年的17.9%下降到2035 年的11.1%;同时,65 岁及以上人口预计从2020 年的1.91 亿人上升至2035 年的3.27 亿人,65 岁及以上人口比重从2020 年的13.5%提高至23.25%。人口红利期基本结束。
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亟须实现由人口数量红利向人口质量红利、由规模红利向制度红利和创新红利的转型,实现基于创新和附加值提升的高质量发展。“十四五”期间到2035 年,我国将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在这一伟大历史征程中,需要结合经济发展走向、产业结构调整趋势、人口基本国情和世界发展格局,坚持优先发展教育事业的战略定位,以教育的充分平衡发展破解关键挑战与难题,全面提升人口素质,全面提高人的发展能力,全面开发教育红利,以更好发挥教育的基础性、先导性、引领性作用,建设更加公平而有质量的教育,推动人的全面发展,真正使教育发展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先行者、助力者、受益者。
自2012 年起,我国15—59 岁劳动人口达到峰值并转入负增长。从数据看,2020 年我国15—64 岁人口总量为9.68 亿人,占总人口比为68.5%,占世界总量比为19.04%。预计到2035年,我国15—64 岁人口数量将会达到9.24 亿人,占国内总人口比下降到65.7%,占世界总量比下降到16.2%。我国的劳动年龄人口比例会持续下降,新生劳动力供给数量不足,劳动力供给需要通过教育培训提高劳动者素质和促进劳动力转移来满足经济社会需求。据统计,我国农业劳动力占总人口比例为25%左右,与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的3.1%相比,仍有极大的转移空间到第二、第三产业。同时,在户籍人口城镇化率45.4%与常住人口城镇化率63.9%之间,仍存在18.5 个百分点的差异。这个差异数字说明大量城市务工人员还没有在城市定居,而通过把进城务工人员转变为市民的途径,则既能增强劳动力供给,又能有效促进城市化。
从教育角度看,制约农业劳动力转移的因素主要是城乡教育发展不均衡,农村劳动力受到的培训少,无法满足现代工业和服务业的需要。应该看到,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带来的大规模人口流动既是我国城乡、区域间教育公共服务发展和教育资源配置不平衡的必然结果,也反过来进一步加剧了实现基本公共教育服务均等化的难度与复杂性。这就需要构建城乡一体化的高水平的教育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加快推动城乡义务教育一体化发展,实现从较低水平的均衡向更高水平的均衡迈进,切实实现基本公共教育服务的均等化,并向基本公共教育质量均等化的更高目标推进,以切实提高农村人口素质,这既是乡村振兴的需要,更是发展现代工业和服务业的需要。
国际提高劳动者素质的实践与政策表明,在全面发展基础教育的同时,针对广大劳动者的实际情况进行持续的继续教育和综合培训,使之能够适应现代科技和产业结构调整优化的要求,是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途径。因此,需加强针对农村和农民的职业教育与培训,既要有针对农业的培训,培养现代新型职业农民;也要有针对农村劳动力转移的培训,把农村劳动力转移到第二、第三产业,这样才能真正实现乡村振兴。建立教育基本公共服务体系,提高农民的基本公共服务保障水平,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以安心在城市就业,从而促进劳动力跨城乡、跨地区、跨产业流动,释放资源重新配置的潜在生产效率。
我国未来发展要更加注重内涵和质量。保持经济中高速增长,需要具有许多重要的基础性条件,其中提高人力资源开发水平和创新能力是最重要的基础环节。2020 年,我国具有高中(含中专)文化程度以上的人口,为4.3137亿人,比美国总人口(2020 年为3.2948 亿人)多出1 亿人;具有大学(大专及以上)文化程度人口达到2.1836 亿人,突破了2 亿。教育发展尤其是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发展为劳动生产率提高和经济增长提供了人力基础。
从经济社会发展角度看,我国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的短板是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能力不够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亟待提高。一般来说,经济增长时期会形成对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人才需求量的增加。当高等教育与职业教育的规模扩张与增长速度跟不上经济发展的步伐时,高等教育与职业教育就无法满足经济增长对人力资源的需求,会对经济的中长期发展造成阻碍。但是经济发展需要的高等教育与职业教育不是规模越大越好,也不是增长速度越快越好,而是需要一个与经济结构、产业升级及创新驱动相适应、相促进的高等教育与职业教育体系。从国家经验看,加强产业政策和教育政策的系统协调与配合,提高教育与经济及产业结构的匹配程度,将显著提升劳动生产率。
中国经济正在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经济增长模式正经历由依赖劳动力数量和质量型转向主要依靠劳动力质量型。在推动高质量发展中强化学科专业设置与经济产业发展相结合的优先导向,将稳定和扩大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作为教育宏观调控的优先目标,把服务发展问题放在更加突出位置。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要与经济产业结构契合,面对国家产业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的新要求,应努力促进教育部门与产业部门、经济部门、社会部门的密切结合,推动政府宏观调控与市场调节的有机结合,逐步构建起职业教育、高等教育主动适应、动态调整的有效机制。特别是根据不同时期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目标、产业调整、就业岗位变化等情况,健全学科专业预警机制。建立学科专业调整优化与毕业生就业、人才培养模式改革、教育资源配置和经费投入的联动机制,使“入口”与需求和使用相匹。围绕国家、区域经济社会发展战略需要,完善学科专业和人才培养结构的区域布局,引导高校不断优化学科专业建设结构,形成学科专业特色。
人口老龄化是一个世界性问题。联合国相关数据表明,2020 年,60 岁及以上人口比重在发达国家约为25.9%,在发展中国家(不包括最不发达国家)约为12.1%。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相比,我国的老龄化规模大、进程明显加快,并且未富先老。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 岁及以上人口为26 402 万人,占总人口的18.7%,其中65 岁及以上人口为19 064万人,占总人口的13.5%。我国从21 世纪初就开始步入老龄化进程,目前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大规模的老年人口,而且将长期保持世界第一的规模。2020 年,我国60 岁及以上人口比重为18.7%,其他中等偏上收入国家平均约为12.5%,高收入国家平均约为24.1%,明显高于世界同等收入水平的国家和地区。据估计,到2035 年,我国老龄化率预计超过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
既要重视银发经济,也要重视老年教育。老年教育是我国教育事业和老龄事业的组成部分。据全国老龄办统计,全国现有老年大学70 951 所(不含远程教育机构),在校注册老年学员1088.2 万人(不含网络学员)。与规模庞大的老年人口和日益增长的老年教育需求相比,老年大学培训课程供不应求。因此,应把老年教育纳入终身学习体系,切实予以重视,给予经费支持与制度保障;扩大优质老年教育资源供给,鼓励各级各类教育机构通过各种形式举办或参与老年教育,推进老年教育课程、师资、场地设备等资源共享,推动形成覆盖面广、参加主体多元、教育资源共享、办学灵活多样、发展特色鲜明、管理规范有序的老年教育发展新格局;建立与未来老年人生活相联系的教学体系,在城市社区和农村建设老年大学和老年班,开设丰富多彩的课程,既提高其生活质量,又可以促进一部分身体素质好的老年人继续就业,同时还可防止他们被各种保健品营销套住和网络诈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