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如花火

程则尔

我是在朋友充满遗憾的回忆中，听来的这个故事。

朋友长得很帅，五官俊朗，一米八的大高个子，是那种站在人堆中会被一眼相中的人。当然，身边也从不乏追求者，大三那年在班级联谊中认识的女孩，就是他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对身边花团锦簇的朋友而言，出身农家的普通女孩，不过是面容模糊的大多数。只是女孩的这场追求如此执着，惊动四方。在向死党们寻求建议后，朋友终于心软，勉强答应了对方的追求。

可惜，不是雙向奔赴的爱情，一开始就埋下了土崩瓦解的隐患。正式交往后，烦恼多于甜蜜，看着身边幸福得不知所措的女孩，朋友只觉得抵触，甚至每一次约会或牵手，都是一场需要靠演技和责任苦苦支撑的折磨。不出三个月，朋友终于悟出“感动换不来爱情”的恋爱铁律，心一横，提了分手。

被单方面宣告分手，女孩的崩溃自不必说，但她迅速将失落打扫干净，暂时删除掉爱情这段人生戏份，决定全力以赴备战考研。于感情上遭遇滑铁卢，她要在新的人生领域收复失地。冬天最冷的时候，呵气成霜，她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冻僵的嘴唇依旧没有停止背诵单词。很难想象那一年她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但卯着一口“我誓不认输”的硬气，她成功考上一所985院校的王牌专业新闻系，实现成为一名优秀记者的梦想仿佛近在眼前。

故事到这里，阳光重现天际，然而很遗憾，这里分享的并非是一个绝地逆袭的励志故事。安心等待开学的日子里，女孩感到腹部疼痛，去医院一查，竟是肝癌晚期。这么多年悉心修炼，终于要走上一条平顺的人生大道，却在一瞬间，被命运打断。

噩耗传来时，朋友正陪同家人在千里之外的海南度假。他很矛盾是否该去探望女孩，既想要送去一道温暖的光，又怕给对方徒添悲伤情绪，于病情无益。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善意占了上风，归来的航班一落地，他便怀揣仅有的几千元积蓄，想去女孩的病床前陪伴，却被告知：女孩的病情恶化，在几天前已经病逝，过早地退出了这场遗憾的人间旅程。

“如果那时我不在海南就好了，至少可以在她临死前见上一面。”回忆故人，朋友满是懊恼，而作为听众的我，一瞬间心骤然收紧，疼痛不已，为一个不曾谋面，只从他人口中略知一二的陌生女孩——一张嘴角含笑、不屈不挠的脸庞浮现眼前，清澈的眼神中饱含生命的张力——这样蓬勃的青春，想必就是女孩的样子。

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缠苦命人。人生的锈迹斑斑不可避免，女孩的不幸也一定是上帝的差错。对英年早逝的她，我是无比惋惜的，但更加深厚的敬佩与欣赏，化作勉励的力量贯穿我此后的信仰。那是一种不被自卑捆绑，敢于去幻想、去争取、去实现的精神，将她短暂的一生装点成了璀璨的花火，是值得活着的我们，好好学习的平凡造梦史。

你可以长得不出众，可以出身贫苦家庭，可以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但永远也别冒出“我不配”的念头。愿你我，都能有这般底气——生当如花火，要发光，拼命而贪心地发光，这一生或长或短，都不要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