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眼一瞪

徐亚明

一

我下载了一款抖音APP，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段中国美女与非洲猛男打斗的场面。彪悍的非洲猛男说：“小美女，遇到坏人怎么办呀？”美女说：“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的。”猛男说：“你练过格斗技术吗？”美女说：“没有呀。”猛男说：“要不我来教你两下子。”猛男正要戏弄美女，只见美女飞起一脚，踏得猛男翻了好几个筋斗。

加我在内，这条抖音的点击量已突破100万。

抖音账号：女保镖丰玉洁。

丰玉洁是为自己公司做推广，这是一家名叫汉卫的保安服务公司。我百度这家公司，汉卫专做随身护卫，他们给自己起了一个通俗易懂的称谓——“保镖”。只要雇主肯出钱，公司可以为任何人当保镖，提供二十四小时随身护卫服务。

在我印象中，保镖历史悠久，早在远古的周朝就有保镖。随着时代变迁，保镖由皇宫逐步走入民间。清王朝被推翻后，中国镖局失去生存环境和条件，1921年深秋，随着中国最大镖局——会友镖局的关门，保镖一行在中国大地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我有点好奇。工商注册必须符合法律法规，难道保镖复出成为新的行业？

保镖历来被男人一统天下，女保镖可谓凤毛麟角。史料中，高惠通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绝少数女性代表。作为战败者的妻女，高惠通凭借出色容貌，深得秦王李世民垂青，被选为“刀人”，为太尉李世民做贴身侍卫。玄武门之变时，高惠通临危不惧，凭借一身武功，用箭射翻李元吉，用刀砍断其手臂，救了李世民一命，自己却不幸身负重伤，最后死于秦王府，是年三十岁。假如高惠通不懂武艺，该亮剑时剑不出鞘，叛乱中李世民呜呼哀哉，日后做不成皇帝，哪有贞观之治呀？

我继续百度，发现这家公司注册地恰好与我在同一个城市。我再次点开“女保镖丰玉洁”，她的账号已经发过三百多条短视频作品，每条短视频开播总有一个面部特写：双眼一瞪。我按暂停键，凝视她的眼睛，原来是一双杏眼。杏眼一瞪，柔弱秀美的姑娘陡地升起一股威武气概，令坏家伙胆战心惊。

古代女保镖无缘相识，一睹现代女保镖芳容，令我好奇心沸腾。通过省保安协会，汉卫公司首席执行官同意我跟丰玉洁接洽。

一个细雨绵绵的深秋，我按公司定位，由“保镖”领我上楼。跨出电梯，公司大门设计成金库式样——两扇双开锯齿造型大门，门禁系统需人脸加指纹识别。幸亏有保安协会助我一臂之力，否则连这道门我都难以逾越。

CEO姓王，我按中国人习惯，称他“王总”。王总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四肢灵敏，两眼放光，符合我心目中“保镖”的形象。王总既有“冷”的一面，又有“热”的一面，很亲心、很随和。虽说我俩初次谋面，却像老朋友一般，他的那份善意和热情令我自愧不如。王总让坐倒茶，“早就想请您过来，帮汉卫公司指点指点。”我说：“指点谈不上，我是专为丰玉洁来的。”王总说：“不急不急，她在训练体能，等她练完再聊吧。”我问：“练习场地在哪里？”王总说：“隔壁。”我想亲眼目睹女保镖的训练情景，“可以观看吗？”王总说：“体能训练不保密，可以看。”

每个办公室都有门禁系统，王总带我进入体能训练室，从训练器械看，跟普通健身房差不多。有位女子围着一个橡皮人练拳击，旁边是一位视频中见过的非洲猛男，见她一拳接一拳，出手迅速。非洲猛男厉声纠正道：“不能像打擂台赛那样练拳击。”女子说：“明白！谢教官！”女子按教官辅导要领，继续练拳，刘海和后背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两人进屋，非洲猛男抱拳向我问好：“您好！我叫龙甥，龙的外甥。”说一口流利汉语，原来在中国留过学。外国人长期在中国，都爱取一个中国人的名字，取龙甥之名，总觉得怪怪的。王总替他解释，龙是华夏民族的图腾，外国友人同样喜欢，男人普遍想在名字中与龙沾亲带故。龙甥是个中国通，理念非常独特，他认为单名叫“龙”肯定不行，称“龙哥”“龙弟”与龙同一辈份，同样不行，“龙子”“龙孙”为龙的嫡传后代，还是不行，便取龙甥之名，外戚便外戚，好歹与龙沾点边。龙甥道：“郑和下西洋曾经到过非洲，龙子龙孙有的不愿意回中国，留在当地，物色非洲姑娘娶妻生子。我是女方娘家人的后代，叫龙甥没错吧？”龙甥幽默地大笑。

我和王总异口同声道：“没错，没错。”

笑过之后，王总做了一个暂停手势，跟丰玉洁说：“抓紧洗洗，你的任务是接受徐老师的采访。”

女子杏眼一瞪，“明白！”转身去了卫生间。

“到您这儿，跟到了部队一样呀！”耳濡目染，我感觉颇深。

王总说：“万无一失，一失万无。保镖既要单兵作战，又要团队合作，只有实行军事化管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我极为赞赏。

二

丰玉洁换了一身装束，兼有职业女性与温柔淑女的气质。她像保镖一样为我带路，左手拉门右手指着椅子让我入座，透过玻璃门，墙上是一幅半米见方的书法——“剑”，笔力刚毅遒劲，笔锋犹如出鞘。

会客室面积不大，既可以开会，也可以喝茶聊天。她取出一套精致茶具，娴熟地为我沏起茶来。我问她：“你会茶道？”她说：“我跟过一位VIP，她十分喜欢茶艺。在她的影响下，我参加培训并考出了茶艺师高级证书。”雇用保镖是一桩时髦的事情，VIP们普遍能文能武、多才多艺，假如保镖与雇主素质不般配，缺乏起码的共同语言，尤其在公众场合保镖出洋相，丢的可是VIP的脸呀！

我心想，哪碗饭都不好吃，真是难为保镖了。

丰玉洁与我隔桌而坐。现实中的她比抖音视频更好看，秀发飘飘，婷婷玉立。中国人循规蹈矩，讲究方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面有面相，老祖宗用“三庭五眼”观赏人的相貌美与不美。所谓“三庭”指发际线到眉线为上庭，眉线到鼻底为中庭，鼻底到下巴为下庭，三庭之间须距离相等；“五眼”起单只眼睛的长度为标准，同侧眼角到发际线距离为一眼，眼睛与眼睛之间距离为一眼，五眼之间须距离平均。“三庭五眼”把人的脸部长宽比例作详细规定，符合或接近这一比例标准的，为美，反之则不美。用现代科学解释，就是遵循黄金分割的规律性吧。

看抖音视频，丰玉洁下巴比较尖，我以为是锥子脸。锥子脸由范氏女明星引领，风靡全中国，令无数女孩子竞折腰。近距离仔细一看，她长着一张瓜子脸，与锥子脸仍有细微区别。锥子脸故意削腮，长而且尖，形状似“锥”，刻薄且不够自然；瓜子脸柔和圆润，尖中微圆，圆中露尖，得体自然，是自然而然长出来的“尖”下巴。我喜欢瓜子脸，它更符合中国人欣赏美人的传统理念。

杏眼配瓜子脸，怪不得被叫做“美女”啦。

抖音上，龙甥往往以失败者告终，事实上却是汉卫保镖的首席教官。我为身单力薄的丰玉洁叫屈，“教官好像很严厉。”

丰玉洁不以为然，“我们的任务是保护VIP，紧急情况须眼快拳快，一招御敌，蛮干硬拼肯定不行。”

在中国，保镖不允许配枪及携带任何伤人器械，不允许任何特殊化，唯一可以使用的法律武器只有一样：正当防卫。

一旦正当防卫——开打了，保镖的命运便注定失败。一名合格的保镖，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手敏捷，武艺高强，物理隔离和紧急撤离才是保镖的必修课。龙甥曾经当过喀麦隆总统的私人保镖，由于国内经济不景气，有过留学背景的龙甥远涉重洋，投奔中国谋取生路，被耳聪目明的王总聘为首席教官。

“徐老师，以前我跟您一样，也是电视台的一名记者。”丰玉洁边做茶艺边开口跟我打招呼。

隔行如隔山，女记者，女保镖，风马牛不相及呀！更让我另眼相看。

丰玉洁知道自己有一张好看的脸蛋，一副婀娜的身段，职业理想是做一名艺人或主持人。偏偏高考发挥不够理想，上了传媒学院，却被调剂到摄影系读书。当年，张艺谋学摄影，最后却以导演和演员身份享誉全球。转专业就转专业吧，丰玉洁无所谓。在求职路上，丰玉洁历经百般挑剔，一挫再挫，生不如死。后来，通过父母动用关系，终于被一家电视台录取。妙龄少女，却像男人一样扛着十几斤重的摄像机，出差如家常便饭，现场跟拍累得筋疲力尽，剪片制片弄得头昏脑胀，播出时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想想委屈得要死。丰玉洁不愿意被人遗忘，一辈子默默无闻，当记者哪个不想出名出风头？她想过跳槽，但不得而终。

一天，拼租一屋的纸媒记者见丰玉洁无聊，便邀她一起采访刚刚被“富润百富”评为“未来之星”的企业家王总。看似无心之举，却改变了丰玉洁的职业道路。

王总中李连杰的“毒”很深。小时候爱看《少林寺》，到处拜师学艺，洪拳、咏春、格斗、散打……练就一身真功夫——在农村，要么儿子多，要么有本事，否则就会受他人的欺侮；成年后爱看《中南海保镖》，电影让王总不满足于仅仅保护自己和家人，而要保护更多人。如何将兴趣爱好与事业之路有机统一？干保镖，成了王总一个挥之不去的梦想。打听以后才知道，国家允许开保安公司，但不允许私人雇保镖。十多年之后，传来“随身护卫”开禁的消息，王总第一时间跑工商局，汉卫从此注册诞生。所谓随身护卫，就是通常意义所指的保镖。

打拼数年，汉卫一发而不可收拾，多次为演艺圈政要和大咖出任临时保镖，被身价亿元级以上的企业家长期聘用，出任司机、司机兼保镖兼助理等职务，在全省乃至全国保镖界声名鹊起，王总个人被“富润百富”评为“未来之星”。企业家的天性是，做大做强公司，打造百年老店。当下，王总希望吸引更多年轻人加入汉卫，尤其是女青年。消费市场上，女保镖尤其稀缺，一人难求。汉卫将保镖分为五个等级，同级别女保镖比男保镖年薪至少增加百分之二十，要是老板器重，小费收入远超工资。

为了吸引人才，王总有一个自己的抖音账号，推送男保镖形象；如何推送女保镖形象，王总自知力不从心，满脸无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对于丰玉洁来说，拍个抖音视频小菜一碟，不在话下。名人到哪，保镖跟到哪，粉丝、镜头追随到哪，其排场非常人能够想象。丰玉洁跃跃欲试，“王总，我想加入，行吗？”

王总看都不看她一眼，“你当过兵，习过武吗？即使当过兵的，我们钟情于特种兵；即使习过武的，我们要求从小练。你有这样的经历吗？”

丰玉洁老老实实回答道：“没有。不过，我喜欢瑜伽，还热爱户外运动。”

王总嗤之以鼻，“就凭你这个小身板，怕是大老板反而替你当保镖吧！”

丰玉洁霍地站起来，“保镖头头，不允许您小瞧人！”

王总自知失言，一边陪礼道歉，一边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公司规定，保镖招聘必须参加三十五天集中培训。培训内容共分两个大类十七门课程，光力量训练、拳击散打、无限制格斗、野外生存、特种驾驶等科目，考试合格，只要自愿我们照单全收，要是不合格谁开后门都不行，公司坚决不录用。你想试试吗？”

丰玉洁斩钉截铁道：“试就试！”

三十五天“魔鬼”式训练，丰玉洁腰酸背痛，皮肤青一块紫一块，锁骨凹凸更加明显。毕竟技不如人，考试没通过，丰玉洁咬紧牙关，申请参加下一轮集训。素质好的，训练一次便过关，功底浅的，训练若干次都没用，一般人通常退避三舍，中途打道回府。

像这样毫无基本功可言，一而再再而三地“试试”，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副另类模样，让王总刮目相看，佩服她的刚毅和勇气。龙甥怜香惜玉，格外心痛小美人，单独为丰玉洁开“小灶”，手把手、肩并肩地辅导她。经过三轮一百零五天“魔鬼”式集训，考官手下留了一点点的情面，丰玉洁终于勉强通过，当上汉卫公司初级安全官。

辞职，跳槽，当保镖，桩桩都是大事，个人意志无法代替家庭意见，丰玉洁与父母协商，父母一致反对。学这个专业，不留在电视台做什么？电视台好歹是体制之内，多少人挤破脑袋往里钻，哪有放弃“金饭碗”替人挡子弹的道理呀？

像丰玉洁父母年纪的人，仍然保留看报纸、看电视的好习惯。可是，八零后、九零后、零零后，他们看报纸和电视吗？几乎没有，他们看手机，掌上有他们想知道的一切！要是读者、观众一再流失，守着这个摊子过日子有意义吗？况且，现在人人是记者，手机便是电视台，发消息、发图片、发视频一部手机完全搞定。

“公司聘我，就是要用我的一技之长，发布女性想知道、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丰玉洁用道理说服父母。毕竟教书育人，听了这番入情入理的解释，父亲接受了女儿重新规划的人生道路。母亲抚着女儿身上伤疤，心疼不已，哪有女孩子当保镖，替别人挨打受累的？母亲坚决不答应。

我问丰玉洁：“你如愿以偿了，靠什么做通母亲的思想工作？”

“全靠白云霞命案，终于让我的母亲回心转意。”丰玉洁娓娓道来。

那段时间，报纸、电视、网络连篇累牍报道中国传媒大学在读女生白云霞失联并被杀害的消息。白云霞非常优秀，是一位人见人爱的江南女孩。漂亮且单纯的年轻姑娘，其身边往往藏着虎视眈眈，危险朝白云霞一步步逼近，她竟全然不知。中午时分，接到同年级校友马达西电话，他以“戏里的情节要试一下”为借口，叫白云霞到他租住小区拍戏。白云霞次日一早要去涿州参加同学婚礼，怕耽误时间，一开始没有答应。马达西缠她，“戏份不重，不会通宵。”白云霞信以为真，独自一人前往百子湾马达西所租小屋试戏。同学婚礼，白云霞没有参加。从离开校舍到婚礼举行，白云霞失联达三十三个小时。同学、校方、家人纷纷报警，白父还给女儿手机发了一条短信：霞，对方要钱，爸一定给，不要埋怨对方。也许他们年轻冲动，好好谈，爸会原谅他们的。事隔两天，警方确认白云霞遇害。数小时后，警方将马达西抓获。据马达西交代，他因强奸未遂陡起杀心，轻松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白云霞。为寻求刺激，马达西曾放弃本科毕业论文答辩，中国传媒大学对他作出“撤销学士学位”的处分决定。别看马达西平时沉默寡言，内心却极其肮脏暴，他发布的网页内容大都与杀戮有关，“原不原谅是上帝的事情，我只负责杀掉你”。缺乏防人之心，没有防卫本领，让白云霞香消玉殒，生命之钟永远停摆在二十二岁。

丰玉洁向母亲坦陈，初三那年她去同学家里玩，深夜十一点多才想起回家。路上，一个小流氓从自己身边经过，戏弄她，“我是敢怒而不敢言啊！”丰玉洁眼泪汪汪。“后来呢？”母亲急切追问。“幸亏有下夜班的人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否则，你女儿不是失身就是舍命。”母亲舒了一口气。

由方表6可知，农产品价格的方差贡献率100%来自于自身，CPI几乎没有对农产品的价格做出贡献；而农产品价格对CPI的贡献率为59.4%，超过了CPI对自身的贡献率（40.6%）。说明了农产品价格的变动会引起CPI 的同向变动，而CPI的变动不一定会引起农产品价格的变动。

“前阵子，我陪闺密去大排档吃宵夜，三个成年男人堵住我俩，想揩油。妈，你猜后来怎么样？”母亲再次将心拎紧。

“教官教我们，瞪眼睛可以自然增加人的威慑力，我直视他们，摆出一副散打架势。闺密在一旁起哄，说我从小练习武功。三个大男人看我目露凶相，架势有模有样，只好认怂，溜之大吉。”

“吓死我了。”母亲一遍遍抚慰胸口。

丰玉洁扮了一个鬼脸，“其实，我也提心吊胆呀。那时，我仅仅学了一点儿皮毛功夫，可就是有底气与他们抗争。如果我认怂，女儿受玷污，一辈子不洁，爸妈能够心安理得吗？我做保镖，既可以防身，还可以谋生，何乐而不为呢！”经父母默许，丰玉洁辞去公职，抖音平台添了一位“女保镖丰玉洁”的账号。

抖音账号火不火，涉及流量、兴趣点、系列化等要素。视频刚投放，平台会给一定流量曝光，只有当视频点赞、评论、转发、完播等指标全面上升，才会进入下一阶段流量放量，否则“账号”火不了。

触发“点赞”通常包括搞笑、感动、有用、性吸引……师姐师妹拥有百千万粉丝的大有人在，她们的诀窍全靠脸蛋，谁不爱看美女帅哥呢？丰玉洁摒弃靠性吸引获取点击量，搞笑多没意思，看着感动未必真感动，只有实用才有价值。对女孩尤其是漂亮女孩，什么最实用？她从白云霞的案子得出：防人之心不可无，防人之术必须会。刚开始，丰玉洁拍了不少防骚扰、防跟踪、防人身袭击等视频，深受女孩子追捧。有位姑娘被流氓拦腰抱住，她用丰玉洁所教方法成功脱身。母亲看到这位姑娘发表的评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青春少女纷纷跑来汉卫，少数申请当保镖，绝大多数想学解脱防卫术。王总求之不得，公司赚得盆满钵满。

三

出镖是“满师”的标志，丰玉洁到北京参加“胡润富豪榜”发布。会场富丽堂皇，嘉宾非富即贵，保镖任务很重，现场不准出半点马虎，王总把比较轻松的任务交给丰玉洁，让她辨别“假富豪”，一旦发现将其劝离。丰玉洁虽然当过记者，但直接为身价百亿以上的超级富豪服务，从来没有过。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况且要从三百多位真富豪中辨别出“假富豪”，难度可想而知，丰玉洁不免内心发怵。

王总眼睛一瞟，使了个眼色，“那人，假的。”丰玉洁朝那人走去，那人眼睛躲避，她劝那人找位子入座，那人神色慌张离开会场。

丰玉洁请教王总。王总告诉她，真正的奢侈品不会很张扬，真正的富豪不可能独往独来。这么隆重的场面，老朋友济济一堂，要么大佬找大佬聊天，要么找位子坐下——每把椅子张贴嘉宾的姓名。那些着装浮夸、形单影只找不到位子的人，不是假的是什么？丰玉洁依照王总的方法，果然劝退不少“假富豪”。

说到“假富豪”，丰玉洁偷乐起来。

我猜此地有故事。

商品经济，一个愿卖，一个愿买，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临时雇佣保镖，汉卫起步价按十小时计算，每小时一百五十元，最低收费每次仅需一千五百元。有些为了装阔的男人、炫富的女人，雇一个临时保镖去夜店玩乐，美其名曰“爸爸妈妈或爷爷奶奶不放心，派个保镖保护我”，冒充“富二代”“富三代”，糊弄那些为之神魂颠倒的“富婆”、靓妹或结交真正有钱的男人。

“有没有被他们骗钱骗色骗成功的？”我思想不够解放，将这类人物统统打入另册，归为“渣男”“假名媛”之流。

“当场被骗的肯定没有，日后有没有谁也不知道。”

“这叫为虎作伥吧？”我瞅了丰玉洁一眼。

丰玉洁欠欠身子，“人非圣贤，都在摸着石头过河。不过，王总已经觉察到这一情况，凡是出镖时间不超过一天的雇主，要求保镖格外谨慎，通过衣着服饰、言行举止，察言观色，核实真富或假富，对假富者作善意提醒。”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难道不能取消这项业务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有点杞人忧天。

“既然开门营业，来者都是客，得一视同仁，不可以挑三拣四，否则就有歧视顾客之嫌。”

做生意我不懂，但总有骨鲠在喉的不爽感。

“你出过这样的镖吗？”

“出过。”

“有故事吗？”

“有。”

丰玉洁讲了一件亲身经历的往事。

北京回来不久，有位顾客打电话指名道姓点丰玉洁出镖，说是抖音平台“一见钟情”遇到的。难道想吃她的“豆腐”？丰玉洁不愿意接这单业务。王总劝她：“你是他的保镖，还怕他吃了你不成？”想想也对，保镖岂有被顾客欺侮的道理。

公司派专车送丰玉洁到一家设施一流、价格不菲的夜总会，她按指定席位找到雇主，万万没想到竟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丰玉洁介绍自己，毕恭毕敬站在姑娘右侧，随时处置突发事件。姑娘眼皮没抬一下，一个劲儿刷手机。刷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来啦！”嘬了一口饮料，继续刷手机。

进入夜总会，丰玉洁出任一号位，在姑娘右手位子不离不弃，观察并选择护送姑娘撤离的路线，至少确保二条以上离开通道。真正的VIP一般会雇六名保镖，有的还雇“影子”保镖。一号位站在VIP右手位子，二号位站在左手位子，三四号位开道，五六号位殿后；“影子”保镖如影随形，时刻提防周边不安全因素，千方百计地予以化解。

夜总会很热闹，大多为年轻人，有些老外人到中年或老年也来凑热闹，他们不是喝酒就是跳舞，嗨得很。

这是有钱人的世界，成功人士的天堂！丰玉洁此前去过酒吧，这样嘈杂的地方从来没有踏足过。

姑娘在发朋友圈，讲述雇保镖的故事，她以这种方式告诉天下人自己才是真正的富二代（或富三代）。丰玉洁看她并非真富，而是一个冒牌货。保镖接触的人物非富即贵，奢侈品围着他们或裹着她们，保镖培训专门讲述奢侈品真伪的鉴别。双C交叠为香奈儿“精神象征”，倾倒无数真假名媛，拥有一款服装和包包是此类女士的骄傲。丰玉洁看姑娘身穿香奈儿女装，金属钮扣却已经褪色，表明是假货；姑娘打开香奈儿手袋，镭射灯照到包包内侧标签上，丰玉洁看不见防伪贴变换颜色，也是假的。

炫富的目标就是为找真正的富二代吧？丰玉洁为姑娘捏一把汗。姑娘以赶场子为由，解除雇用合同。前后三小时，每小时五百元，姑娘认为很值得，至少她放出了风声，陌生人把她当成真富。

我问她：“此后有没有见过她？”

“据说她与一个租法拉利跑车、穿上红下白假冒Kiton礼服的香港老板搭上关系，被香港仔骗得晕头转向，赔财又赔色。”丰玉洁说：“我也是听说的，不足为凭。”

说过假冒伪劣，再说正宗的。

保护VIP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为保镖天职。丰玉洁和另一名男保镖出镖：护送一条锦鲤从商店到业主家乡。此鱼身价一百多万元，VIP摇身变鱼王，令丰玉洁无法想象。业主不利用飞机，偏偏用长途汽车运输，全程一千三百多公里，货车至少要开十六七个小时。丰玉洁抱无所谓态度，师哥深知长途运输既对业主带来财产安危，也对锦鲤成活产生影响。锦鲤是从网上拍卖的，全世界都知道它的身价，还知道业主采取长途汽车方法运输，万一途中遇到高手劫鱼呢？长距离运输，锦鲤的存活是个难题，万一鱼儿途中死亡呢？保镖既要保护业主财产安全，又要确保鱼儿活蹦乱跳运到业主家里，很难十全十美！

锦鲤被称为“会游泳的艺术品”和“水中活宝石”，丰玉洁所见的鱼王为三段红白锦鲤，鱼龄超过十龄，身长一米多，据说锦鲤最长可活二百岁，接近人的平均年龄三倍。洁白的底色被三块鲜艳的红色分割开来，红色斑纹边际线清晰，斑纹左右对称，鱼头戴着小红帽，极像丹顶鹤头顶上的一抹红，丰玉洁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如此养眼的鱼儿。

师哥做足了功课。

他在运输前三天停止喂食，在小池暂养二十四小时，接着将池水降至二分之一，一边逐步降温至摄氏五度，一边准备运输途中的水源。师哥接了五六十升自来水，放在太阳下暴晒，驱除自来水中的余氯。他买来DPD试剂盒，检测自来水中所含余氯，直至试剂显示无色透明，才由常温自来水降至低温，并用增氧泵增加水中含氧量。接着，师哥租了一辆冷藏车及两名驾驶员，他叫丰玉洁到服装店买一男一女两件羽绒衣。丰玉洁想，大街上姑娘们正在穿连衣裙，越往南走气温越热，太夸张了吧！虽说想不明白，但保镖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丰玉洁不得不服从。

初夏季节，羽绒衣早已下架，丰玉洁跑遍商场，买不到羽绒衣。她打手机请教师哥：“师哥，羽绒衣买不到，怎么办？”师哥说：“必须买，买不到就买军大衣。”她服从命令，到杂货铺买了两件男式军大衣。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业主下令。

业主遥控下达命令：五月八日零点零八分出发，十八点五十八分到家，届时他将举行鲤鱼跳龙门恭迎仪式。

半夜三更，师哥用冰块把包装水比暂养水降低三度，三男一女将体积硕大的锦鲤和包装水放入双层塑料袋内，充氧后扎紧，使塑料袋得到充分膨胀，富有弹性，行话叫“硬包”，再把扎好的“硬包”放入与塑料袋形状匹配的泡沫箱，小心翼翼抬泡沫箱上车。丰玉洁和师哥钻进冷藏车厢，护送锦鲤一路同行。零点零八分，驾驶员准时发动汽车，一条锦鲤和两名保镖徐徐上路。车厢内，气温低至摄氏零度至五度，一会儿工夫，丰玉洁牙齿冷得打架，不得不披上军大衣御寒。

男保镖观察锦鲤运输途中的状况，只要锦鲤发出一点儿异常响动，他便揿亮手电，探寻路途颠簸原因或是锦鲤不适原因。如果锦鲤不适，继续探寻不适原因，直至圆满解决。

驾驶员按规定连续驾驶四小时，途中休息二十分钟，换另一名驾驶员开车，实质休息时间更长。每当进入服务区，师哥让丰玉洁先下车吃饭或上洗手间，车上始终留一名保镖看护锦鲤。他吩咐驾驶员将后车门对着厕所的墙壁，以防车门被打开，冷藏车不起眼，反倒银行押运的防弹车引起游人关注，被围得水泄不通。

为了吉时准点到达，冷藏车在业主小区的外面约五分钟路程处等待，于傍晚六点五十八分准时到达。业主把锦鲤当作“好运鱼”“风水鱼”，恭恭敬敬地请进家门。霎时，鞭炮齐鸣，烟花灿烂，舞狮队载歌载舞，亲戚朋友夹道欢迎。

男保镖和丰玉洁在业主别墅住了三天，主要确保锦鲤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师哥曾经在VIP家里养过锦鲤，他一边做长途运输的后续工作，一边辅导业主保姆养殖方法。

他用冰块将水族箱降至与包装水差不多的温度，从泡沫箱中把塑料袋取出，并不拆封，连同锦鲤和袋子放入水族箱，隔十分钟转动一次袋子。转动时，见塑料袋并不丰满，便用氧气瓶朝塑料袋充氧。转动六次后，打开袋子，灌入原包装水三分之一、含有百分之零点三的盐水，充氧后扎紧口袋浸泡十分钟。待锦鲤适应后，使袋中水的含盐量全部达到百分之零点三，继续浸泡十二个小时，再将含盐增加到百分之零点五，浸泡二十四小时，最终增加到百分之零点七。男保镖用的是粗盐，含丰富的微量元素，有利于锦鲤吸收利用。据说锦鲤最高可承受百分之一的含盐量，在忍耐性上锦鲤具有逐步适应的过程。

等包装水与水族箱水恒温后，男保镖将锦鲤捞出放入水族箱，用百万分之二十的高锰酸钾进行消毒，即使外表看起来健康的锦鲤，或多或少带有一些病原体，药浴二三分钟能有效杀灭鱼体表面和腮部携带的细菌，控制病菌进入水族箱。在此期间，有些锦鲤因为不适应游得快或跳出水族箱。一会锦鲤慢慢平稳，男保镖均匀泼洒可溶性抗生素，连续三天均匀泼洒维生素C可溶液，参与锦鲤生理的修复过程。锦鲤背鳍全面打开，给锦鲤投放饲料，逐步增加喂食量。

男保镖把全部精力用在锦鲤运输的善后和教会保姆饲养上，此段时间业主夫人陪丰玉洁好吃好玩，购物娱乐，享尽豪门的奢华，令丰玉洁回公司后无所适从。在龙甥逼迫和诱惑下，她才适应正常的保镖生活。

四

我想听听雇保镖的大老板和明星的趣闻逸事，丰玉洁劝我打消念头：“想听明星、老板们的私事吧？对不起，无可奉告。我们双方签订保密协议，公司一诺千金，任何保镖都必须为VIP终生守口如瓶。”

我说：“无论电影、电视、小说都的有故事，连新闻报道都有真人真事，说说他们的故事吧。”

她说：“不能以粉丝、崇拜偶像的心态当保镖，不能以看待成功人士、崇拜财富的心态当保镖。在我的脑海中，没有明星与偶像，没有财富与老板，只有责任与安全。我真的无可奉告您。”

我死缠烂打：“对事不对人，跟我讲讲吧。”

丰玉洁经不住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讲了充当一个月保镖的往事，但隐去她的真名实姓，说事不说人。

有一位异地姑娘在当地谈了一个男朋友。姑娘的上进心很强，总想学业有成、事业有成。半年接触下来，姑娘觉得男朋友毫无追求、不思进取，特别是性格孤僻，没有结婚之前就对她想入非非，甚至动手动脚。姑娘想跟男朋友分手，他用生米做成熟饭逼姑娘结婚。半夜三更打电话骚扰她，恐吓她，胁迫她，姑娘不得不求助于保镖。

女保镖本来就少，大都有长期任务脱不开身，王总派丰玉洁替她当保镖。姑娘租房子住，当天晚上丰玉洁到出租屋陪她睡觉。

凌晨时刻，姑娘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二十四小时开机，就怕家里亲人发生急病等突发状况，是个很有孝心的姑娘。男方正是抓住姑娘弱点，没日没夜打搅她。姑娘说：“是男方的骚扰电话，我接不接？”

丰玉洁问：“以前接不接？”

姑娘泪眼婆娑说：“我怕他打上门来，每次都接。”

丰玉洁说：“照常接，有我在，别怕！”

她小心按下接听键，男方凶巴巴的声音传出手机：“某某某，小心我弄死你！”

姑娘浑身颤栗，缩成一团。丰玉洁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话筒喊道：“有话跟我说。”

男方问：“你是谁？”

丰玉洁愤怒地回答：“我是谁不关你的事。我把你的声音做了录音，看我怎么收拾你。”丰玉洁果断掐断手机。

有保镖陪伴，姑娘一觉睡到天亮。

丰玉洁蹑手蹑脚提前起床，出门买东西，轻声做早饭。姑娘闻到香味才醒来，她们仿佛姐妹俩一样有说有笑吃早饭。丰玉洁收拾碗筷，清洗餐具，将出租屋打扫得一干二净，清清爽爽地让姑娘迎接新的一天、新的生活。称职的保镖亦是保姆，伺候VIP也是分内事。

姑娘是个上班族，她怕男方做出过激行为，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整天待在家里不敢上班。

丰玉洁劝她：“有我在，该上班上班，用不着怕他。”丰玉洁再三关照姑娘，自己先出门，安全无误后她再出门；乘电梯护着到她地下停车库，她先上车丰玉洁再上车；到单位后丰玉洁先下车姑娘再下车；路上姑娘与丰玉洁形影不离，直到进入公司大门，丰玉洁才离开。下班时，打电话通知丰玉洁，不见丰玉洁身形绝对不许出大门。她俩一边说一边操练，直到姑娘熟能生巧为止。

姑娘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丰玉洁开车送她到单位，自己则在单位附近观察，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掩护姑娘快速撤离。她在考虑撤离路线，龙甥教她至少确保二条以上撤离线路，丰玉洁选了三条。一条是停车位路线，停车位周边全是绿篱，篱笆像迷宫一般，丰玉洁有钻迷宫的本领，从单位到停车位她选择最短的距离，开车送姑娘到安全地方；另一条是打出租车路线，单位楼下有一家咖啡馆，咖啡馆有个后门，丰玉洁掩护姑娘从后门撤离，乘出租车离开，驶往安全地点；再一条是躲进工商银行，她已经跟工商银行保安大哥打好招呼，由他掩护她们从厕所跳窗脱身，到达安全处。

丰玉洁无事可做，在咖啡馆消磨时间。姑娘给她看过前男友的照片，已经烙下深刻印象，丰玉洁观察路过行人的长相，是否其人或化妆打扮，一刻都没有闲着。接近下班时间，丰玉洁到超市采购物资，她要为姑娘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姑娘打电话说：“快下班啦。”丰玉洁早早到公司大门外等候，接姑娘回家。她让姑娘先进客厅，自己再进门，进门后立即检查房间的床底、柜子、窗帘是否藏人，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房间安全才让姑娘回房间休息，自己则开始做晚饭。

九零后大多为独生子女，会炒菜做饭的屈指可数，丰玉洁培训期间学习过烹饪、茶艺、西点、煮咖啡还会急救等本事，对付两个人的饭菜绰绰有余。丰玉洁做了秋葵炒虾仁——寓意清水淡竹、盖浇嫩豆腐——寓意女为悦己者而容、蜜汁叉烧——寓意胖子瘦子我都爱、番茄土豆炖牛腩——寓意我幸福相约。她特意开了一瓶红酒，自己任务在身不准喝，想让姑娘消除内心压抑和一天的劳累，晚上睡个好觉。丰玉洁用果汁敬她，姑娘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喝得畅快淋漓，她想用酒精麻痹自己，祛除压在心中的阴霾。

后半夜，姑娘手机响了，她睡得熟没有听见。丰玉洁带着姑娘的手机，躲进卫生间，一看是前男友打来的，她压低声音接听。男方狂妄叫嚣：“不跟我结婚我就弄死你，弄死你后我也自杀，要活一起活，要死一块死。”

丰玉洁说：“你的行为已经触犯《妇女权益保护法》《治安管理处罚法》，你想要我报警吗？”口气比男方更严厉、更强硬。

男方说：“怎么又是你？”

丰玉洁说：“我是她请的保镖，不相信镇不住一个无赖之徒。”丰玉洁不吃他这套。

第三天半夜，男方继续打电话骚扰，依然是丰玉洁接电话，警告他：“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骚扰电话，其行为已经触犯法律法规，我可全部有录音，不信走着瞧。”

男方打听：“你当真要报警？”

“我不可能宽恕一个犯罪嫌疑人。”丰玉洁斩钉截铁地告诫他：“看警察怎么收拾你！”从此，后半夜再也没有打来过骚扰电话。

丰玉洁陪她吃住，陪她上班，与姑娘形影不离，仿佛真正的亲姐妹，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周。清晨，丰玉洁陪姑娘一同下楼上班去，发现前男友站在轿车的旁边，情绪异常激动：“你如果离开我，我就去死！”男方以死胁迫她。

丰玉洁一把将姑娘拉在自己身后，采取物理隔离方式，避免姑娘受到伤害。丰玉洁认定男方改变了策略，将害人者变成无辜者，获取姑娘的同情心，理念如出一辙，万变不离其宗。

丰玉洁第一次面对面跟前男友说话：“想死还不容易。”她杏眼一瞪，对男方说：“你去吧。”微微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趁男方注意力分散，掩护姑娘上车，并锁死了车门。

丰玉洁终于松了一口气，劝导他：“看你像个读书人，怎么连好聚好散都不懂？即使结婚还会离婚，何况你们只是谈恋爱，怎么不可以分手呢？”

男方胡搅蛮缠：“非她不娶，离开她我便死！”

“好呀，赶快去吧。”丰玉洁非镇住他的嚣张气焰不可。她面对男方，指着姑娘和自己，瞪圆杏眼随口而出：“我和她不可能见义勇为，还可以相互证明，都不是现场的目击证人。”

男方采用逼婚方式胁迫姑娘，并非真的想死，见丰玉洁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气势将他牢牢压住，心想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只得灰溜溜地走掉了。

男方继续改变策略，由无辜者变成盯梢者，趁机实施强奸，真把生米煮成熟饭，逼姑娘结婚。可惜，保镖与她形影不离，无法下手呀！

丰玉洁发现被人跟踪，故意带着姑娘开车兜圈子，意图甩掉他。保镖的驾驶技术非同一般，几个回来便把男方搞得晕头转向，找不着东西南北，只好打道回府。

姑娘雇保镖一个月时间，是她省吃俭用积攒的钱。分别的时候，丰玉洁反复交待姑娘，有事打自己手机，也是二十四小时开机。丰玉洁从雇主家里搬了出来，回公司复命。丰玉洁研判姑娘并不安全，她跟王总说：“男方还会继续骚扰她，我们管不管？”王总明确答复：“管！”这是公司的社会责任，王总说：“对雇主负责是保镖天经地义的事情。”丰玉洁说：“我去安排。”

龙甥是教官，不承担保镖具体业务，丰玉洁主要为公司搞抖音。她与龙甥作了分工：白天龙甥当姑娘保镖，晚上由丰玉洁照料她。他们都当“影子”保镖，与姑娘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在电视台长期熬夜，让丰玉洁深夜比白天还抖擞；半夜三更龙甥睡得像死猪，白天他的精神头十足。

那天夜里，公司让姑娘加班，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具体什么原因说不清道不明。保镖离姑娘而去，男方继续盯她的梢，发现她没有正常下班，估计加夜班。这种情况曾经发生过，一次带她看《中国机长》电影，不幸也加夜班，等到下半夜才接她回出租屋睡觉，本来想留下不走跟她一起睡觉，等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心上人反悔。结果，挨了她一记耳光，一把将他推出房间，锁死房门就不开。他不得不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姑娘从此与他翻脸，不带正眼瞧他。

其实丰玉洁早已发现前男友盯姑娘的梢，至少不怀好意吧。工商银行晚上关门，撤退线路少了一条，咖啡馆打烊很晚，确保有二条及以上撤退路线，符合龙甥教官的要求。

丰玉洁坐在车内，观察男方一举一动。接近零点时，姑娘离开公司大门，急匆匆朝停车方向走去，目的是快速离开是非之地。男方蠢蠢欲动，尾随姑娘一路跟踪。丰玉洁悄悄下车，与男方保持一箭之地，一旦姑娘遭遇不测，一个箭步冲上去阻止事态发展。见男方越来越接近姑娘，丰玉洁由暗转明，与姑娘肩并肩步行。

姑娘遇见丰玉洁，胆子一下子大了。丰玉洁悄悄告诉她：“你被人盯梢了。”姑娘问：“谁盯我的梢？”丰玉洁扯她的袖子：“还能是谁。”姑娘明白了，她说：“你在暗中一直保护我。”丰玉洁老实告诉她：“白天黑人大哥保护你，晚上我保护你。”姑娘十分感激，险些掉下热泪。

她和姑娘一并转身，丰玉洁瞪了前男友一眼，路灯下男方有些怕她。丰玉洁为姑娘壮胆：“别以为你盯梢姑娘没有发现，我和龙甥教官看得清清楚楚。白天是不是有个黑人在姑娘楼下和公司附近转悠，他可是喀麦隆前总统的私人保镖。他身材高大，一身肌肉，你要是不害怕，就继续盯她的梢。我再次警告你，只要证据确凿，你盯梢触犯公民的隐私权，她可以向公安机关检举揭发你。”

丰玉洁义正辞严，说得男方哑口无言，只好灰溜溜地逃走了。

公司派姑娘到南方开辟新业务，丰玉洁送姑娘到机场。路上，丰玉洁边开车边安慰她：“到了新地方，提醒公司最好不要广而告之你的住址和上班地点，更换一张手机卡，免得有人继续骚扰。”姑娘听话地点点头。

送走姑娘，丰玉洁一身轻松回汉卫公司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