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苍天

2022-02-24 01:16孙成凤
延安文学 2022年2期
关键词:卡点大路妇产科

孙成凤

白丽萍瞅着对面端正摆放的碗筷,终于长舒了口气。

午饭时,食堂的杨师傅已经送来了份饭,她们正准备吃饭。杨师傅比平时多做了一道莴苣炒鸡蛋,这个菜是白丽萍的最爱,既清爽又脆嫩,好看又好吃。她在两个纸杯子里用药用酒精勾兑了半杯酒,准备与自己并肩战斗了大半年的同伴庆祝一番。她们相对而坐,笑着刚举起纸杯,这时,对方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对象来接她了,车子就停在隔离点的院门外。结果,对方激动地连酒杯都没有放回桌上,随手往地下一扔,就跑了出去。白丽萍一个人半举着酒杯,一直看到这位女伴跑出门外,一下子就抱住了刚刚下车的丈夫,把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体温枪的门卫看傻了眼。门外大道人来车往,众目睽睽之下,一对小夫妻深情相拥,亲到了一块。白丽萍一时心热,虽隔得老远,还是在这一幕前呆住了。她结婚十几年,好像与李大路很多年没有这么亲热了,不是李大路忙就是她忙,似乎已经忘了夫妻间的相依相偎。

对方连最后一顿丰盛的饭也没吃就被丈夫接走了,筷子与饭菜还端正地摆在对面,可她三分钟前还在那里跟自己有说有笑呢。白丽萍仰起脖子,把半杯酒水一口倒进嘴里,一根热辣辣的线,像一把尖利的快刀,从嗓子一直划到胃部。

附近不时传来鞭炮声,偶尔会有噼噼剥剥的烟花在空中热烈炸起。这是春节临近的声音。白丽萍一直睡了大约五个小时,当她被食堂的杨师傅叫醒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杨师傅问她要不要晚上在这里吃饭,她头昏脑涨地摇了摇头。

冬季天黑得早,院子里与门口的马路上,灯已经亮了。她没有想到会一觉睡得这么长,而且睡得那么死。自从到医学观察隔离点以来,她一直失眠,常常是觉得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可一躺下,就又来了精神,头脑清醒得比白天还清楚,从小时候想起,一直想到参加工作、恋爱、生子,想到单位里与领导、同事之间的小矛盾、小摩擦,到为了评职称给政工科长、院长送礼。想了一遍又一遍。这次一觉睡了四五个小时,她做梦也不敢想。也许是那半杯酒的功劳,也许是五六个月的隔离工作终于过去了,可以回家过年了,陪孩子、陪母亲,加上陪丈夫李大路,一时放松,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白丽萍赶紧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她忽然想起,上午之前,她曾给李大路打过三次电话,都一直响到底,没人接,给家里打座机,也是一响到底。她担心家里有什么事,千万不要是孩子生病,春节后就要中考了。她着急地划开屏幕,还真有一个未接,是午饭时匆忙被丈夫接走的那个女护士在两个小时前打来的,可能看到她没接,紧接着就又发来一条短信:“白姐,亲,我安全到家了。提前给你拜年!”白丽萍长舒了一口气。这是隔离点离去的第十六位医护人员,加上她,共十七个人,全是女性,自从到疫情医学观察隔离点执行隔离任务以来,五六个月,她们一天也没有分开过。朝夕相处,同处疫情时期,更显姐妹情感。她们经常彻夜畅谈,回忆自己的恋爱过程,谈说情感往事,谈家庭孩子工作,相互倾吐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小秘密,真是无话不说,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少女时光。可是,说散就散了。随着最后一名疑似病人在隔离点的离去,隔离点很长时间没有再送来需要医学观察隔离的人员,加上马上就到春节,于是,医护人员在自我隔离两周后,共同吃过一顿团圆饭,回家过年。有几位留恋在隔离点建立起的感情,离去时哭成了泪人,抽泣成一片。她们与食堂的杨师傅一起,拍了合影照,有人说要在相片上题上“生死与共”,有人说写上“肝胆相照”,一时间想出许多感人的词句,每一句都打动人心,透着十足的真情实感。白丽萍看着叠放整齐的一个个床铺,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她从窗台上拿起一瓶消毒液,把消毒液喷撒在地上、角落里,又一次仔细地给住了大半年的宿舍消了毒。然后,背起简单的单肩挎包,关门,把一张表示已经消过毒与消毒时间的封条,小心地贴在门上。

公路上灯光迷离,夜色很浓了。她在出门时,喊醒蜷曲在军大衣里打盹的门卫小哥,让他用体温枪在手腕上测了一下:36.2 度。多年了,这就是她的正常体温,除了感冒发烧,从来没有超过一次。

李大路是被饿醒的。醒来的第一眼,他习惯性地扒开沉重的帆布门帘朝外看,看到两位同事站在一辆高大的货车前,一位手里端着笔记本,一位一手打着手电,一手举了额温枪,正在给从驾驶楼里伸出半个身子的司机测体温。一股冷冽的寒风贴着地面吹过,直往帐篷里钻,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噤,一个喷嚏却憋了回去。他朝远处的天空望了望,夜色幽深,寒星粒粒,估计已是深夜了。他起身在纸箱里掏出一碗方便面,干咬了一口,实在难以下咽,就冲泡上了热水。连续在疫情卡点吃了快一个月的方便面,他感觉浑身上下都是一股不能容忍的方便面的味道,连呼吸都是。上次调休,他原计划到家里换身干净衣服,到家一看,上次换掉的脏衣服还在阳台上堆着,地上落了一层灰尘,气得他踢了几脚电视柜,在楼下煎饼果子铺吃了一个菜煎饼,就又穿着原来的衣服回到卡点上。幸亏疫情期间学校放假,读初中的儿子在姥姥家与几个表兄妹一块上网课,让他省去了照顾儿子的麻烦。带着满身方便面的哈喇味,他天天与来往的路人和同事咒骂死皮赖脸的疫情,盼着它快点滚蛋。他咬牙切齿地说,如果疫情是一个看得见的人,他宁愿跟它拼刀子,只要能战胜它,就是自己死了也无所谓。同事跟他开玩笑,说:“你可不能死。我们可以死,你死了,你那漂亮的护士老婆不就成了别人的了?”他却唉声叹气,半天才说:“跟没有一个样。被抽去隔离点,一去就是四五个月了。你们说,这还叫两口子吗?让这疫情折腾的,近在咫尺却不能在一块!”他这一说,同事们不语了,都在望远长叹。

李大路吃完一碗方便面,呼出一串长嗝,胃里一股酸水直往上冲。心想:自己的胃可能毁了,无论如何都要抽空回单位一趟,用医保卡拿几盒胃药。从帐篷的小窗口里,他看到刚才给司机测体温的那位同事趴在值班的桌子上睡了,另一位坐在椅子上磕头打盹,就穿上大衣,走了出去,喊醒了睡着的那位,让他到帐篷里去睡,他来替班。这时,一辆黑乎乎的货车打着耀眼的远光灯呼啸而来,李大路拿起桌上的标识牌,高举着,迎面走了上去。灯光下,标识牌上鲜红的圆圈当中,闪耀着一个黑体“停”字。

李大路日常工作是公路稽查,主要任务是稽查超载车辆。疫情发生后,就在这三地交界的国道旁设了卡点,搭起帐篷,吃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不远处有一处河湾,形成好几处水塘,很有几分景致。一开始,他们都感觉挺新鲜的,仿佛单位组织的一次野地郊游。有几位同事甚至带来了钓竿与烧烤用的家伙。李大路还带了一副网购的麻将,以为终于可以消停几天了,不像在家,星期天打个麻将还要听老婆的嘟囔,这回再也不受管束了,连打几个通宵也没人问了。谁知,这疫情一来就不走了,他们这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每天必干的头件事,就是刷屏幕看疫情新闻,人人都在谈论疫情在各地各国的发展情况。

过去车水马龙的国道,尽管疫情发生后变得稀稀拉拉,但生活总得继续,许多车辆改为晚上出门,尤其是大货车。这给卡点工作带来不少麻烦,为了不让一辆车、一个人漏掉登记、漏测体温,每天夜里成为工作人员最繁忙的时候。三天前,在给一位大货车司机测量体温时,李大路发现司机背后狭窄的休息椅上,棉被底下还躺着一个人,就拉开车门上车,上去测体温。不料,司机突然发车,加快速度闯卡,飞快地向前驶去。李大路紧紧抓住车门,整个身子在外,在寒冷的夜风中,他感觉浑身片刻就失去了温度。凭着多年与车辆打交道的经验,他硬是在就要放手的时刻,挤进了驾驶室。好在司机没有把他推出来。终于在他的一再说服下,两名司机接受了测量体温的要求,并详细说出了行驶路线。当他从大货车上下来时,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机了,没有办法与卡点联系。他用了一个多小时往回走,当听到卡点的同事喊叫着沿路来寻找他时,眼前一黑,瘫坐在公路上。

将到天明的时候,腊月的冷风变得似乎更加尖利。李大路见车辆少了,便让另一位同事也到帐篷里小憩一会,他一个人值班。同事揉着眼,半开玩笑地说:“可不能让你一人值班,如果再遇到一个像前几天那样的司机,上次你手机丢了,这次再把人丢了,连个报信的都没有了。”

李大路至今想想都很后怕,做梦都想不到会有那种不通情理的人,测个体温、通报一下行车路线,就像自曝隐私那样难,他们就不为自己跟家人的安全想想吗?

公路上风大,冷风一吹,李大路的胃更是不住地往上泛酸水,胸部火烧一样难受。他避开风口,咽了几次唾液,还是不见轻,就让那位同事到帐篷里给倒开水。这时,在一阵热烈的鞭炮声响过后,临近公路村庄的一个路口,走出一队村民,大概是农村姑娘出嫁的。每年春节前都是当地青年男女成家的高峰。他一手攥着体温抢,站在公路当中,远远地看,很像一位坚守岗位的战士。

白丽萍在医院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这是她当初负责管理计划生育药具的结果。后来她到妇产科当了一名护士,新的计划生育药具管理员借助一次上级检查优生优育的机会,争取到两间新装修的药房,把药具搬走了,这间小屋就剩给了她。白丽萍的小屋在四楼,从窗口里就能把对面一楼的妇产科看得一清二楚。她发现妇产科像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只是没有一名产妇。值班的护士尹眉躺在二号产床上,正在刷手机。妇产科总是这样,值夜班的医护人员,休息都是在空床上。

在妇产科,尹眉不是白丽萍要好的同事,甚至还因为一次评选“最美护士”的事闹过别扭。她俩都是候选人。评选在微信上进行,需要点击量,每人每天可以点击两次,算是投票量。一小时前白丽萍的点击量还是遥遥领先,占据头一名。不料,点击量突然逆转,不到半个小时,尹眉的点击量就超过了五千,把第一名远远撇下。单位微信群里一时间起哄打诨,怎么说的都有。尹眉还发了一条微信,明眼人一看就是暗讽白丽萍的。白丽萍是出名的老实人,虽然干的是妇产科,平时有人说个过分的笑话她就脸红。有人撺掇她与尹眉开撕,并偷偷给她提供尹眉花钱购买点击量的黑幕,她却像自己偷人被发现一样心跳。不久,疫情仿佛潮水般突然猛涨,大批医护人员有的被抽调支援外地,有的被抽调去了卡点,评选平台关闭,评选的事也没人再提。

多天没有见到同科室的人,白丽萍乍看到尹眉感到十分亲切。站在楼上,她朝着妇产科喊了一声“尹眉——”

院子空空荡荡,尹眉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声音,在随即应了一声后,甜甜地叫了一声白姐。白丽萍看到,尹眉顺手在桌子上拿了一包什么东西,就叮叮当当向对面的楼上跑来。

她们俩在楼梯上相遇,不约而同地相拥在一起。本来,白丽萍想说点什么,结果尹眉竟伏在她怀里哭出来。白丽萍不知所措,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禁不住也从眼里涌出两串泪水。就这样,她们一句话也没说,两个人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相拥着哭泣。一直到挎包里传出手机的铃声,白丽萍才想起从隔离点一路走来,还没有进屋,一直饿着肚子。她先帮尹眉擦拭了眼泪,然后摸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原来是李大路打来的,问她隔离点是不是允许她回家过春节,并说自己的手机丢了。白丽萍本来对李大路一肚子气,原想发泄一顿,听说手机找不到了,人还在卡点上,态度就温柔下来,给他说自己刚回到单位,明天向领导汇报完工作,再听院里安排。这时,尹眉才想起把手里的小包递给白丽萍,说是上周李大路送过来的,让院里人转给她。白丽萍接过小包一看,脸一下红到脖子根,这是一套在家时她跟李大路亲热时才穿的内衣,李大路以为她喜欢,又需要换洗衣服,就把这个给送来了,情愫一时缱绻,心里狂跳不止。她急忙掩饰起来,拉起尹眉的手说:“你还没吃晚饭吧?走,咱们一块到门口去吃拉面。”

尹眉告诉白丽萍,疫情以来,妇产科的业务量减去一大半,现在一个星期往往来不了一位产妇。白丽萍笑说,难道说疫情一来,该生的就不生了?尹眉说,也不是的,可能产妇家庭从疫情防控考虑,转到大医院去了,听说三甲医院妇产科每天产妇都排着队。白丽萍想,这也没有什么不好,业务量少,绩效工资少拿些,但能人人平安,产妇母子平安就好。

当晚,白丽萍换上李大路捎来的内衣,睡在妇产科三号床位上。临睡前,她禁不住问尹眉,刚才你怎么哭了?尹眉笑笑,调皮地反问道:“你怎么也哭了?”然后,她们相互看到,对方的眼睛里都又噙满了泪水。

夜里,白丽萍做了一个梦,跟李大路躺在一片一望无际的万花丛中,花田一圈都是跳舞的人群,到处都是《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的歌声。她冲动得要命,就大笑起来,当她被自己的笑声吵醒时,睁开眼一看,天已大亮,尹眉正在梳妆,一份热热的肯定是属于她的早点,摆在离她不远的桌子上。

李大路感到,今年的春节最不像春节,妻子需要在家隔离两周,整天在家不是睡就是吃,胖了好几斤,孩子的姥姥谈疫色变,坚持把外孙留在自己家过年,不让回家,自己查出深表层胃炎,一连打了十多天吊瓶,把假期丢给了医院,好在没有大碍。只是白丽萍一回到家就病了,让出门也出不了门,发烧、头晕,到医院做了一次核酸检测,只是普通感冒,但还是一连在床上躺了四五天,春节连水饺都没有包,大年初一吃的是在超市买的速冻水饺。白丽萍感觉很对不起李大路,说以后天天给他包水饺吃。李大路说,算了算了,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但红包还是要发的,白丽萍与李大路分别给外甥、外甥女、侄子等等,发了压岁钱,又往单位群里发了红包,与同事相互发了拜年话。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沙发上,用手机完成了任务。让白丽萍没有想到的是,尹眉竟是单位里头一个给她拜年的人,还给她发了一个九十九元的大红包。尹眉一直把她当成潜在的对手,经过一场疫情,她感觉尹眉变了,从那天晚上她就感觉到了,她回到妇产科后的那份温热的早餐,更是化去了她们之间的阴影。

一直捱到初五,李大路与白丽萍的身体都恢复了健康,春节期间下的一场大雪也化得差不多了,不时有小股的南风吹来,便有了春天的意思。街上商店新年开业的鞭炮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李大路常年工作在公路上,一连憋了十几天,就心里发慌,对白丽萍说:“不如到外遛遛,放松一下。”直到他们把车开出小区的大门,还没有想到去什么地方。白丽萍看到尽管街上车辆与行人稀少,一位清洁工大爷还是认真地清扫着地面的残雪与垃圾,因为脸上戴了口罩,大爷竟比平时看上去年轻许多,长长的眉毛在橘红色遮阳帽的衬托下,显出几分英俊与刚毅。白丽萍让丈夫停下车,走到老人面前,把一个红包递给他。这是春节时单位发给疫情一线医护人员的慰问金,红包上写着一千元。老人看看红包,又看看白丽萍,看看她身后的车,不知如何是好。李大路从车窗里探出头,对老人说:“拿着吧,大爷,一点小意思。”老人疑惑地摇头,还是不要。白丽萍把红包掖在老人口袋里,转身上了车。

出了城,李大路沿着公路一直向前,竟然就走出上百里路,走到三地交界处他值班的那个卡点。帐篷已经撤了,卡点上一个人也没有,公路上车流如织,又回到往日的繁忙,仿佛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在公路边,他看到支帐篷留下的几个小坑,禁不住有了淡淡的怀念,便下车拍了几张图片,发到群里。群里马上就炸开了,有的开玩笑说:“李大路,你的手机找到啦?”有的说:“李大路,你看看河湾里的水化冻了没有,我带的鱼竿还没用上呢。”

白丽萍向周围望了一圈,见原野空旷,连一棵像样的大树也没有,就说:“这里有什么看头?”

李大路说:“有,很有看头。”他就把丢失手机那天夜里的事给白丽萍讲了。白丽萍听了,连打了几个寒颤,把丈夫搂进怀里,一时哭得一塌糊涂。有辆车把窗玻璃放下,车里两个小伙子向着他们伸出做成V 状手指,笑着呼啸而去。

白丽萍发现自己的泪腺近来非常发达,动不动就容易掉眼泪。她把李大路的前襟哭湿一片,仿佛把几个月来攒下的眼泪都一起哭了出来。她给李大路在曾经搭过帐篷,睡过几十个日日夜夜的地方,拍了一张照片。

李大路与白丽萍在河湾的水塘边上,相依着,一直坐到傍晚。河心处一片去年的芦苇在风中摇曳,岸上几棵躯干虬曲的柳树枝头上已有一串串芽苞鼓出。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一直默默地各自遥望远山近水,享受着周围的平静与安宁。

晚霞满天,突然一行白鹭从河塘残荷丛中突兀而起,惊叫着朝天上飞去。一条蹿跑敏捷的黑犬向着天空狂吠着,追影而去。水塘里也传出稀里哗啦的惊逃声。李大路从水声判断,这里鱼虾甚多,是一个垂钓佳地,后悔没有把钓竿带来。

白丽萍说:“乍看上去,这里平淡无奇,细看真是一个好地方。真想在这里活上一百年。”

“行,从现在开始吧。”

李大路一把将白丽萍揽进怀里。

白丽萍吓了一跳,在李大路肩上捶了一拳,但心里还是暖暖的,想:今天不光泪多,拥抱也超过过去的一年,以后要好好地爱李大路,爱家,爱单位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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