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哲
(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北京 100142)
中国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显示,15 岁及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为9.91 年,相较于2010 年的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15 岁及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提高了0.83 年,人民对教育的基本需求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然而随着中国经济发展步入新常态、经济增长速度趋缓,人口结构发生转变,人口老龄化程度逐渐加深、劳动力人口的绝对数量减少,致使经济增长更大程度上依赖劳动者素质的提升(蔡昉,2015;都阳,2017;陆旸、蔡昉,2016;杜伟等,2014;郭凯明等,2013)[1-5],对中国教育事业的发展提出了更高的时代要求。与此同时,中国高度重视教育方面的财政投入,建立了以财政拨款为主、多渠道筹措教育经费为辅的财政教育经费投入机制,并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中明确了中央政府及各级地方政府财政性教育经费支出的要求[6]。随着“双减”政策的出台和落实,学校作为教育主阵地的地位进一步加强,这也意味着国家应相应地扩大财政教育投入规模并提高财政教育资金的使用效率。但中国财政教育资金的使用效率如何、教育财政资金投入产出绩效受哪些因素的影响?现有研究对于这些问题还鲜有提及。在此背景下,文章运用DEA-Tobit 两步法的分析框架,借助数据包络分析方法对中国各省市财政教育资金的使用效率进行定量评价,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讨影响各省市教育投入产出绩效的主要因素,旨在为提高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完善教育财政投入机制建言献策。
近年来,关于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研究大致从两个方面展开:一方面是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评价指标的构建与效率测度问题。廖楚晖(2003)指出,教育支出效益可从直接和间接两个角度进行评价,直接效益既包括各地方政府提供的不同教育层次的学生数量、毕业情况等短期效益,也包括整个社会教育水平的提高、平均受教育年限增长等长期效益,而教育的间接效益指的是教育对社会发展的外溢效应,如人力资本提升、收入水平改善、经济增长等[7]。在此基础上,赵琦(2015)以东部某市1019 所小学为例,运用其构建的义务教育配置效率评价指标体系和DEA 方法对其教育资源配置效率进行测度[8]。同时,贾婷月(2017)运用DEA-CCR 模型及Malmquist 指数法对中国公共基础教育的资源配置效率进行测度,研究指出中国只有不到一半省份的基础教育资源实现了优化配置,未来财政资金应该更多地投入与教学质量相关的要素而不是数量要素上[9]。曹可成(2020)基于中国2007—2017 年的省级面板数据,运用DEA-Malmquist 指数模型对中国基础教育支出效率进行测度,研究发现中国各地区基础教育财政资金使用效率呈波动性变化的趋势,且随着中国基础教育财政支出规模的扩张,各地区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存在明显的下降趋势[10]。亓寿伟等(2016)基于中国1997—2014 年的省级面板数据,借助局部前沿效率分析方法对中国省级基础教育支出效率进行测度,研究发现,20世纪90 年代中国基础教育阶段的财政支出效率存在区域异质性,东部地区的基础教育财政支出效率显著低于中西部地区;但在1997—2014 年间,其支出效率的增长速度最快;到2014 年,中国东中西部地区的基础教育财政支出效率已无显著差异[11]。李萨萨、张廷龙(2021)以长三角区域27 个中心城市为例,对长三角教育一体化背景下的地方公共财政教育支出效率进行评价,研究指出长三角区域大部分城市公共财政教育支出效率水平较高,且随着区域教育一体化发展的不断推进,城市间公共财政教育支出效率水平的差异逐渐缩小[12]。
学者们重点关注的另一个方面是引发地区间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差异的影响因素。Oates(1999)指出,地方政府的财政政策对提高财政资金的使用效率有着积极影响[13]。但地方政府的财政政策也具有显著的外部性特征,同级地方政府的恶性竞争会降低财政资金的使用效率(Gordon,1982)[14]。而亓寿伟等(2016)的研究则证明,财政分权显著降低了中国基础教育阶段的资金使用效率,而地方政府之间的财政竞争对中国基础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提升则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11]。同时,廖楚晖(2003)指出政府财力、公共支出政策及国家教育政策目标等因素都会影响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发挥[15]。许安拓、张弛(2021)的研究指出,财政透明度对中国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存在“先抑制、后促进”的正“U”型影响,且目前中国绝大部分市级政府的财政透明度已经超过拐点,加大政府财政信息公开力度可以促进财政资金使用效率的提升[13]。曹可成(2020)指出财政分权与基础教育支出效率之间存在显著的倒“U”型关系,财政分权程度过高或过低都不利于基础教育支出效率的提高[10]。陈为、罗仕奇(2020)以西部12 省份为例,运用三阶段DEA 的方法对影响西部地区义务教育财政资金使用效率的环境变量进行分析,研究指出城镇化比例、地方政府关注度、受教育年限等因素对财政支出效率存在显著影响[16]。
综上,学者们在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进行评价时,多数以某一个或某几个特定教育阶段为研究对象进行评价,缺乏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整体测度;同时,在对影响因素进行分析时,多数研究也以某一种特定的影响因素为基准建立模型进行实证分析,缺乏对影响因素的全景描述。文章在现有研究方法和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相关拓展,运用DEA-Tobit 两步法分析框架,对中国省际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进行测度并从多个角度深入探讨其影响因素。
公共服务具有公益性的特征,不能完全按照成本和收益的多少来衡量其效率[17]。DEA 方法又称数据包络分析,作为一种非参数估计方法,DEA 方法可对具有多种投入和多种产出的决策单元进行有效性评价。借助有效率的凸性生产前沿面的概念,DEA 分析可以通过比较各决策单元与效率生产前沿面的相对距离来分析各决策单元相对效率的高低。Farell(1975)最早提出了DEA 的分析方法,并将其应用于评价投入产出部门的相对有效性。在此基础上,不同学者对DEA 分析方法进行研究和拓展,发展出适用于不同研究对象的不同模型,比较有代表性的有BCC 模型和CCR 模型。BBC 模型由Banker 等(1984)首次提出[18],区别于CCR 模型适用于研究规模报酬不变的情形,BBC模型用于研究规模报酬可变的情形,一经提出便得到广泛应用。文章就是基于投入导向下的BBC 模型进行分析的,构建模型如下:
其中,X 为投入向量,Y 为产出向量,j=1,2,…,n,代表各个决策单元(DMU)。DEA 模型利用线性规划进行分析并对各决策单元的有效性进行评价。在评价过程中,若θ=1,S+=S-=0,则决策单元DEA 有效,在技术和规模上都有效率;若θ=1,S+≠0 或S-≠0,则决策单元弱DEA 有效;若θ<1,则决策单元非DEA 有效,即存在改进空间。
通过DEA 模型可以较好地测算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但该模型仅仅考察了财政投入产出这一影响因素,未考虑其他因素的影响。然而现实中,除上述财政投入产出指标以外,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同时也可能会受到来自经济、人口、制度、地理等方面的不可控因素的影响。因此,在运用DEA 模型对各地区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进行测度的基础上,文章借助Tobit模型作进一步的分析,以确定影响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主要因素。
Tobit 模型又被称为受限因变量模型,适用于被解释变量为受限数据或截断数据的情形,其基本结构如下:
其中,Yit为被解释变量,Xit为解释变量,α 为截距项,β为估计参数,μit为随机扰动项。文章测度的中国省际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值均介于0~1 之间,表现为截断数据,符合Tobit 模型的适用情形。因此,文章引用Tobit 模型进行回归分析,以前文中测度的中国省际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值作为被解释变量,以相关影响因素作为解释变量进行分析。同时,为了防止参数估计的有偏和不一致,文章运用极大似然估计法进行回归分析。
文章以全国31 个省区市(不包含港澳台地区)作为研究样本,将这些省份设置为31 个决策单元。由于2000 年之前的数据较为零散,不利于展开系统性的研究,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文章选取2000—2019 年的样本数据进行研究。
多渠道、多层次、多主体是中国教育经费的显著特点,中国教育经费来源较广,具体包括: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社会捐资和集资办学经费、社会团体和公民个人办学经费、全民所有制企业、集体所有制企业和事业单位支出的教育费用、受教育者个人或家庭支付的教育费用及其他教育经费等。因此,在对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进行测度时,考虑到政府为提供公共教育服务所进行的人力、财力、物力等多种形式的投入最终均以财政资金的形式表现,同时,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及中国财政性教育经费在教育投资中的主体地位,文章选择31 个省区市在研究期间内的教育财政预算支出作为效率评价的投入变量。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产出指标从直接产出和间接产出两个角度进行测度,其中直接产出包括各教育阶段的在校生数、专任教师数和学校数(其数值为各地区普通小学、普通初中、普通高中等相关数据之和);间接产出为该地区的经济绩效,用各省份的GDP 进行测度。文章构建的财政教育支出效率评价体系如表1 所示。
表1 财政教育资金配置效率评价指标体系
文章基于中国2000—2019 年省际面板数据展开研究,所用数据均来自公开统计年鉴,数据来源包括历年《中国统计年鉴》 《中国财政年鉴》 《中国教育统计年鉴》 《中国教育经费统计年鉴》等。
基于前文假定,根据上述投入产出指标,运用Deap2.1 软件对中国各省区市2000—2019 年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进行测度,结果如表2 所示。
从表2 中可看出,2000—2019 年中国各省区市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平均值为0.80,距离效率前沿面仍有一定差距。总体而言,中国教育财政资金并未得到有效使用,存在资源浪费现象。同时,中国教育财政资金支出效率呈现出一定的地域性特征,中部地区支出效率最高,东部地区次之,西部地区最低。这与通常的“经济越发达的地区,财政资金使用效率越高”的认识相悖,意味着影响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因素是多角度的,并不能仅从经济发展的角度进行解释。相较于东部地区而言,中部地区投入到教育方面的财政资金整体相对有限,如果不提高财政教育资金的使用效率,教育公共服务的效果会大打折扣,无法满足群众的基本教育需求。而东部地区教育财政资金相对充裕,存在资金使用不集中的情况,也更容易导致财政资金的浪费。相较于西部地区,东部地区和中部地区的人口分布更加密集,有利于集中提供教育服务,因此财政教育资金的使用效率更高。从效率值标准差和变异系数的结果看,中部地区的各省份之间效率值的差异化程度相对较低,分布比较均匀,东部地区各省份次之,西部地区各省份之间的综合技术效率和纯技术效率的差异化程度都很大,表明西部各省份之间的政府管理水平参差不齐。
表2 2000—2019 年省际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
此外,从时间维度观察,如图1 所示,2000—2019 年中国各省区市财政资金使用效率平均值总体上呈现“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又下降”的波动性变化态势。三种效率中,技术效率的波动趋势较其他两种效率最大,规模效率的波动趋势最弱。其中,三种效率平均值的最小值均出现在2000 年,之后呈现出波动上升的态势,这反映出中国各地区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相较于2000 年整体上均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2007 年,中国各省区市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平均值最高,其中,技术效率平均值为0.853,纯技术效率平均值为0.91,规模效率平均值为0.938。
图1 2000—2019 年中国各省区市财政教育资金使用相对效率平均值
如图2 所示,中国尚未有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长期持续保持在效率前沿面的省份,均在不同年份呈现出一定的波动性变化趋势,这说明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不稳定,在不同地区、不同年份呈现出不同的特征。部分省份财政资金投入产出绩效不断优化,说明政府部门不仅重视教育资金的投入,也开始重视教育资金的相关产出。与此对应,部分省份的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排名下降,甚至从有效状态降为无效状态,说明其政府部门的关注重点发生了转变,忽视了对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有效监督。但平均来看,除个别年份外,河南省、广东省、江苏省、山东省、甘肃省、山西省等省份的相关财政投入产出效率达到了有效状态。其中,河南省达到有效状态的年份最多,除2000 年外,其余年份的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均为1,说明不管从纯技术效率角度还是从规模效率角度,河南省均实现了财政教育资金的有效使用。值得注意的是,在西部地区,尤其是西藏、青海、宁夏等省份,其平均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较低,但其纯技术效率在个别年份均为1,达到了效率前沿面,说明其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较低是由较低的规模效率导致的,与政府资金管理水平的关系不大。
图2 2000—2019 年中国各省区市财政教育资金使用相对效率
综合前文对中国各省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测度及有效分析,结合现有文献研究成果,文章认为影响某一地区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因素是多方面的,经济、人口、制度、地理等因素均会对某地区的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
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显著影响该地区对教育发展的重视和投入程度(王奔、晏艳阳,2017),进而影响该地区财政教育支出的使用效率。同时,当前和过去较长一段时间,中国教育资源城乡分配不均,财政教育支出城乡差异显著,一个地区的城市化发展水平势必会对该地区的教育资金的分配和使用效率产生影响。基于此,文章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1:经济发展水平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存在显著影响。
H2:城市化发展水平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存在显著影响。
从公共产品的分类看,教育属于准公共产品的范畴,具有非竞争性和一定的排他性。在学生数量一定的前提下,新学生的增加并不会影响原有学生享受教育服务的质量,即教育具有非竞争性,但同时每个学校可容纳的学生是有限的,优质教育资源是稀缺的,而教育具有一定的排他性。这一特征反映到宏观层面即:一个地区的人口密度会影响该地区的教育服务供给。同时,教育服务的受众也具有显著的年龄特征,即某一地区的人口年龄结构也会影响该地区教育服务的供给,进而对该地区的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产生影响。同时,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和可比性,文章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3:人口密度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存在显著影响。
H4:人口年龄结构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存在显著影响。
教育支出作为财政支出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支出效率与该地区的教育支出规模、财政支出结构、财政分权程度紧密相关。一般认为,某地区的教育支出规模越大,其在地方政府财政支出中所占的比例越高,则表明该地区地方政府对发展本地区教育的重视程度越高,其对财政教育资金的使用越重视,其财政教育资金使用的效率相对较高。但与此同时,过于庞大的资金规模和过度的资金使用也可能会带来资源浪费和资源错配,不利于本地区财政教育支出效率的提高。因此,财政支出结构以及教育支出规模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作用机制尚不明确,亟待进一步考证。同时,从财政分权的角度看,某地区财政分权的程度越高,意味着地方政府的决策权力越大,其对本地区财政资金分配和使用效率的自主性越高,但其自主性与财政资金使用效率之间的关系仍有待进一步验证。基于此,文章提出研究假设:
H5:财政支出结构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存在显著影响。
H6:教育支出规模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存在显著影响。
H7:财政分权对财政教育支出效率存在显著影响。
根据前文分析可得,2000—2019 年间中国东、中、西部三个地区的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差距较大,在对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影响因素进行研究时,不得不考虑地理区位因素对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影响。故文章引入2 个地区虚拟变量来表征地理区位因素对财政教育支出效率的影响,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同时,提出研究假设:
H8:地理区位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存在显著影响。
在上述基本假设的基础上,选取相应的指标对其进行测度和分析。其中,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文章选取人均GDP 和城镇化率两个指标来反映经济因素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影响;选取人口密度和少儿抚养比两个指标测度人口因素对财政教育支出效率的影响;选取财政教育资金使用占GDP 的比重、公共财政教育资金使用占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的比重和财政自主度来表征财政制度因素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影响;选取“是否为东部地区”和“是否为中部地区”两个地区虚拟变量来测度地理区位因素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影响。具体指标选取和计算方式如表3 所示。
表3 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影响因素
在进行实证分析之前,对上述各个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分析结果如表4 所示。由表4 可知,2000—2019 年间,中国各省份的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平均值为0.7908,距离效率前沿面仍有一定的距离;人均GDP 的均值为32721.52 元,城镇化率的均值约为49.86%,财政自主度的均值为49.75%,财政教育支出占GDP 的比重的均值为3.62%,公共财政教育支出占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的比重的均值为15.9%,人口密度的均值为418.6933 人/平方千米,少儿抚养比的均值为18.12%。
表4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为更好地解释和分析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基于前文的影响因素假设,文章构建面板数据Tobit 模型进行实证分析。在确定具体模型前,文章对面板数据进行了Hausman 检验,由于P 值显著为0,故拒绝原假设,选取固定效应模型。因此,文章选取Tobit 模型面板数据的固定效应回归模型进行分析,表达式如下:
其中,Y 表示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α 为截距项,αT和βT为参数向量,Xit为各个解释变量,εit为随机变量。考虑到地理区位因素的影响,文章引入东部地区和中部地区两个虚拟变量。Tobit 回归结果如表5 所示,模型1 是固定效应模型的结果,模型2 是Tobit 回归的结果。
表5 实证分析结果
两个模型得出了相对一致的结论。其中,经济发展水平、财政支出结构对中国省际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有显著影响,且系数为正,假设H1 和H5 得证。实证结果表明,经济发展水平越高,该地区教育发展水平越高,对应的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越高;教育支出占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的比重越高,说明该地区地方政府对教育发展的重视程度越高,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越高,与前文假设预测一致。
城市化发展水平、教育支出规模、人口年龄结构对中国省际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有显著影响且系数为负,假设H2、H4、H6 得证。城市化发展水平与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负相关,说明城市化水平较高的地区,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反而越低,说明相对于农村地区,城市地区的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更低,这反映出一定的财政资金错配问题。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城市汇聚了更多的人口,教育需求相对过高,而相应的财政资金配套却未及时跟进,导致城市教育资源相对农村地区更为紧张,阻碍了资金使用效率的提升,资金错配导致城市地区相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较低。
文章选取少儿抚养比这一指标对各地区的年龄结构进行测度,实证结果表明,少儿抚养比与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负相关,少儿抚养比越高,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越低。这说明,随着少儿抚养比的提高,教育适龄人口比重相对较高,教育负担加重,而财政资金的供给则相对不足,导致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下降。
教育支出规模即财政教育支出占GDP 的比重对中国省际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有一定影响,且影响系数为负。实证分析表明,随着教育支出规模的扩大,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却呈现下降的态势,说明中国教育财政资金投入相对过剩,存在一定的投入冗余,资金使用效率有待进一步提高。
此外,人口密度和财政分权程度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假设H3 和H7 不成立。人口密度对中国省际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没有显著影响,这可能是多方面的原因导致的。结合中国发展实际,各地方政府的财政教育资金配置已经考虑了人口分布的因素,这可能导致财政教育支出与人口密度存在内生性问题,因此其实证分析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另一方面,中国目前的教育资源分布较为分散,优质教育资源稀缺,导致教育发展很难实现规模收益,故人口密度与财政资金使用效率并未呈现出显著性的关联。同时,文章实证分析发现,财政分权程度对中国省际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并未产生显著性影响,说明地方政府财政自主性地提高并不会影响其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提高。
从地理区位因素的回归结果看,是否为东部地区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影响并不显著,而是否为中部地区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有显著影响,且系数为正。说明相较于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中部地区的财政教育支出相对效率显著较高,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存在明显的地域差异。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各级政府一直将发展教育作为兴国之本、治国之纲,高度重视教育事业的发展,财政教育拨款数额巨大。文章运用DEA-Tobit 模型对中国省际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进行评价并探讨了影响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影响因素,研究结论如下:
从DEA 分析的结果看,2000—2019 年,中国各地区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均值为0.80,尚未达到效率前沿面,资金使用效率较低,存在资源浪费现象。从时间趋势看,中国各年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均值波动较大,说明中国教育财政投入产出绩效不稳定。从地域分布来看,中部地区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较高,东部地区次之,西部地区最低,说明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存在一定的区域异质性,各地区分布不均衡。
从Tobit 分析的结果看,人均GDP 和教育财政资金使用占比与地区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正相关,城市化水平、财政教育支出规模、少儿抚养比与地区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负相关,人口密度、财政自主度对地区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无显著性影响。
对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研究的最终落脚点还是要为提高财政资金使用效率、完善教育财政资金投入机制提供借鉴和参考。文章基于DEA-Tobit 模型的分析指出了中国现阶段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有待改进的内容。
(1)保证适度的财政教育资金投入增长,推进教育事业健康蓬勃发展
自2012 年实现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占GDP 总量4%的目标以后,中国教育财政投入一直维持在4%的国际水平线上,然而,文章实证分析发现,中国财政教育资金的使用效率较低,财政教育资金投入产出绩效不稳定。相对于人民群众旺盛的教育需求,中国财政教育资金的整体规模较大但资金使用效率较低,未能充分促进教育事业的蓬勃发展。2020 年,中国一般公共预算财政收入为182894.92 亿元,为提供更大规模的教育服务奠定了坚实的财政基础。基于此,一方面要保证财政教育资金投入的适度增长,确保财政教育资金投入的可持续性,充分调动地方政府发展教育事业的积极性,提高公共教育支出占公共财政支出的比例,结合各地区的实际发展需要,科学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规定的“三个增长”目标。另一方面,积极推进全面绩效预算改革,建立科学完整的财政预算管理制度,适度引入激励导向的财政拨款机制,用好公共财政的“钱袋子”,切实提高各级部门对财政教育资金使用的监管水平,提高财政教育资金使用的效益和效率,避免因增加教育资金投入而导致的资金闲置、浪费现象的发生。
(2)优化财政支出结构,提高财政资金使用效率
文章实证分析结果显示,财政教育支出占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的比重与教育财政资金的使用效率正相关,财政教育支出占地方GDP 的比重与教育财政资金的使用效率负相关。这说明,增加一般公共预算中教育支出的相对占比可以提高财政教育资金的使用效率,而增加财政教育支出的绝对规模则会抑制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提升。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与其他生产部门相比,中国教育资金的使用效率相对较低,同等条件下,资金流向其他生产部门比资金用于教育发展可以获得更大的经济效益。而教育作为推动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因此应对其足够重视,并从切实提高资金使用效率做起,发挥教育的最大经济收益。一方面,应该强调财政资金配置和使用的重要意义,按照中央和地方事权划分与支出责任一致的思想,明确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各自的事权和支出责任。中央政府应优先保障各地区、各层次的教育均衡、平稳发展,各地区可根据自身的发展阶段、经济发展和人民群众需求、社会文化特色等,因地制宜地配置财政资金,提升财政资金使用效率。另一方面,应加强对财政资金使用的监督管理,加强财政资金预决算管理,建立健全财政资金使用全流程监管体系,必要时可引入第三方独立评审机构评价财政资金的使用绩效,谨防资金盗用、滥用现象,切实保证财政资金使用效率的有效提升。
(3)促进教育资源优化配置,持续推进各区域均衡发展
研究结果表明,中国财政教育资金使用效率的区域分布不均衡,具有明显的地域性特征,中部地区资金使用效率最高,东部地区次之,西部地区最低。而与之相对应的,2019 年中国东部地区各省份平均教育财政资金为1402.473 亿元,中部地区为1043.81 亿元,西部地区为765.2842 亿元。由此可见,尽管东部地区拥有最大规模的财政教育支出,却未能发挥其规模效应,财政资金使用效率较低。而西部地区,不管在绝对财政教育支出规模,还是在财政教育支出相对使用效率上,都处于落后地位,教育发展较为缓慢。教育作为重要的公共产品,在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过程中,具有重大战略意义,应充分认识并高度重视均衡教育资源的重要意义,科学利用转移支付、财政拨款等财政政策工具,均衡各区域教育资源配置,促进各区域均衡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