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谷雨
雨声被吸入潭水,树叶泄露根的秘密
散落的叶子,跌在地上
激起铜铃的回音
飞瀑捕捉我的身影,似比去年更消瘦
眼神保留清澈,勾勒石阶与石阶间
潮湿的不断蔓延的心事
雨滴撞击风,山谷张开口的瞬间
从水波里挤出几声鸟鸣,一句一句展开
递给访客轻叩柴门的雷电
栈道,是悬而未决的绳子
从深渊里垂钓会唱歌的花朵和虫
好让恐高患者隐藏自己的孤独
在谷底居住,躺在流水的叫声里
我能够接住高处淌下来的铃声
此刻,正是午后
安福寺的钟声,滚动迷津
和眼泪,驱散乌云
接受我并没有传诵月光的经验
而未被翻译的书卷上
据说有一滴水,旋转十八圈
才能纳入大海,有一颗珠子
打磨一千年就能带来好运
我深信不疑,忏悔、止语
学着自度,我能达到的世界
没有答案,打坐的风和降落的烟
都属人间尤物
念人,也是念自己
即使口中不会吐出莲花,也能找到
自己,拼命步入“红尘”
红尘,赐我的念珠
赐雨停
赐一封前世的来信
7 月4 日,暴雨
钟声,从竹林传来
再一次惊醒我
众多的杨梅中,哪一颗得了善妒症
我无法诊断,只知道
这个夏天最炽热的表情
是你饮下我酿的绝情酒
月亮发呆,水草丰茂的池塘
鱼儿已不能找见自己的北
在我的远方,四季更替
只需一天
杨梅树移居在此
李白的酒和西施的爱
煮酒的素手,佐证
一个典故,一张绝世的脸
微醺中,白月光一杯在空中
一杯在水里,另一杯在我的眼眸间晃动
七月的风,把裙角吹了一遍又一遍
因爱而生,终身酸涩
从旧诗句摘取词语
是我与一颗杨梅的最后交杯
压抑了一夜的欲望,在此刻迸发
树影在桥中央晃动,叶的形状圈住我
行走或奔跑,我比一段野生的风更忙碌
阳光流经峡谷,每一片渴望爱的叶子
都有自己的颜色,从水粉红到胭脂紫
从翡翠绿到金盏黄,潮水般汹涌
我能听见枫叶的心跳,如此清晰
昨日降雨,湿漉漉的鸟鸣
穿过树林,叫醒诗行里踉跄的人影
善意的问候让我止步,这一次
请原谅大多数人对于秋天的幻想
山石摇曳,黄昏的风
把叶子的青春,吹进一条红枫的山道里
雨声多么漫长,时间好似迷阵
烈酒蒸煮的眼泪
也可以稀释回忆
一杯茶从泥土里出走,一张纸
就有了内容
早晨的光纤,在水中醒来
大雾聒噪,那么多闪电的伤疤
占领了这个仲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波纹柔软,一直流到屋檐,流到地面
滴满我的建盏
在此之前,一首诗的题目
顺势而出,缓慢且有力
潜在酝酿多年的窑变中
沉淀为老故事坚硬的支撑
茶叶褪下自己的绿,只为让自己更绿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恒温现实与虚构
现在,一些复活于沸水下的灵魂
成长在我的体内,从里到外将我淹没
一双采茶的手,更适于收藏褶皱
露珠在阳光里变幻釉彩
话题,从诗句里蒸发
渐渐离开我的皮肤
阁楼、木几、窄楼梯与长走廊
茶水变浓后残留的积垢
再一次堆出一张纸的洁净
词语的深水区,时间静止
错过采茶季,不是我的遗憾
你说,一边写诗,一边种茶
是杯中的果实,脚下的路
也说,喝完这杯茶
茶树就会开花
池塘里的雨把午后分隔得如此安静
一件红色的裙子,在廊柱与廊柱之间
缩小自己,仿佛旧窗棂被剪下的一角
黄昏正在逼近,大的雨从高处落下
小的雨从地面升起
这场景让我悸动,从旧地址开始
雨声绕了一圈才回到山中
那么多雨,没有一滴能厘清与天空的关系
过去和未来,互相遗忘
我和雨水,隔着闪电
迷上一个雨季,是不能言的秘密
我触碰这破碎,喧哗
从此岸至彼岸,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为自己虚构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