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美学理念与森林生态修复实践的研究

徐高福 方中平 潘鹏

摘 要  森林生态修复的路径与举措在实践中依然存在分歧，随着美丽中国战略的推进，基于生态美学理念的森林生态修复探索引向深入。生态正向演替、保护优先、深绿发展成为共识，针对千岛湖森林生态修复项目建设中存在目的树种被采伐、过度的彩叶化、松材线虫病带来生态环境影响等问题，提出人工用材林天然化改造、天然次生林近自然顶级群落化经营、景区森林生态抚育兼顾森林旅游功能、利用耕地非粮化的契机在濒临荒芜的经济林发展中推行林苗一体化策略。不同起源、不同地类、不同层次、不同功能森林审美对象应当采取不同的森林生态修复策略与措施。

关键词  生态美学;森林生态修复;乡土树种;深绿发展;千岛湖

文章编号：1005-5215（2022）01-0071-04

1  问题的提出

20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外相继提出生态修复又称生态恢复的概念。一般认为，生态修复包括功能与可持续性的恢复及自我修复一系列自然属性，同时还有生态系统特有的文化的修复[1]。森林是陆地生态系统的主体，是实现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的一个关键环节，因而森林生态修复与人类生存的环境保护密切[2]。有关森林生态修复的路径与举措在实践中依然存在分歧，乐观主义者认为森林生态修复的目标就是顶级群落，现实主义者则觉得对原始状态的生态系统很少熟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比较稳妥。就千岛湖而言，普遍认为恢复目标拟确定为可持续发展的、具有良好结构与功能、高效稳定的阔叶化森林生态系统[3]。

生态美学同一切理论论题一样，其产生与发展都有一定的历史背景。马克思主义生态学的核心是倡导人与自然协调发展理念[4]。加拿大生态学术名家艾伦·卡尔松基于环境美学与环境伦理学关联，认为审美欣赏、保留和保护自然相结合即为生态美学[5]。20世纪90年代中期，随着生态文明时代的逐步到来，生态学和美学的有机融合，生态美学概念在我国应运而生，至21世纪开始，形成较好的发展趋势[6]。从国家层面提出了树立尊重、顺应、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明确提出了绿色、循环、低碳的经济发展模式，基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经济社会发展与自然生态环境保护双赢、实现人的生存权与环境权的有机统一的“美丽中国”概念与建设途径，是对生态美学的重要贡献与升华。如今，山水林田湖草是一个生命共同体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这种生态美学的实践与认识，确立了中华传统生态智慧的自信与自觉。

森林的功能体现在经济效益、生态效益、社会效益三个层面，森林生态美学不仅仅关注森林生态系统内部平衡美，而且延伸至人和森林复合生态系统的和谐美[7]，森林生态美学已经很好的诠释了森林的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两大功能的融合，森林生态美的客观物质基础是森林生态功能及其生态系统，这种高层次、全面的森林生态美解决了美学与生态可持续价值的矛盾冲突[8]。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提出并于21世纪初落地实施的森林分类经营就是基于森林的功能分工，将森林分为生态公益林和商品林两大类型。森林生态美学思想富有针对性，给森林生态修复以有益启发。

2  千岛湖自然概况

1959年9月21日，新安江水电站大坝封闸蓄水，形成新安江大型水库，1982年始又称千岛湖，湖（库）区集雨面积为10480km2，从大坝到千岛湖（新安江）入湖（库）口纵长150km，库岸线曲折长达900km，水位在黄海系108m高程时，水面为5.73万hm2，平均水深30.44m。库区移民动迁后，留下的山林划归国有管理。千岛湖所在的行政区域淳安县是山区县，境内群山连绵，地势周围高、中间低。千岛湖处于县域腹地。境内山脉多呈东北—西南走向，分布于四周边缘地带，分属千里岗、白际山和昱岭山脉。淳安县新安江生态开发集团有限公司自1962年成立，一直是千岛湖山水资源主体经营管护者，为了当地老百姓共同富裕，公司经营山林面积从成立之初的5万hm2调整到目前的3万hm2。千岛湖周边森林担负着水源涵养的长期任务，也肩负着森林景观改造的重要职责，森林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千岛湖的饮用水质、当地的旅游产业和千岛湖水库的持续高效运行，60年栉风沐雨、艰苦奋斗、甘于奉献，创造了千岛湖边荒山变林海的人间奇迹，成为国家5A級风景区，又是长三角地区的重要饮用水源保护地，逐渐打通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转化通道。目前，千岛湖周边及岛屿上分布有马尾松和杉木林及茶果等经济林，如何提高森林质量，增强生态功能，优化生态环境，对提升千岛湖品位，是基于生态美学理念的森林生态修复新的重要课题。

3 千岛湖森林生态修复中的误区

浙江千岛湖及新安江流域水资源与生态环境保护项目淳安县森林生态系统修复工程，以杭州国际都市圈发展对淳安县千岛湖湖区森林生态环境功能需求为导向，以解决当前存在的主要生态问题为重任，以增加千岛湖林区优质水资源供应为重点，在淳安县千岛湖湖区重点小流域和环湖生态敏感区域开展林相改造、困难立地绿化造林，示范具有较强生态环境效益的多功能森林生态修复模式[9]，项目区面积158638hm2。项目建设期6年，即2018年-2023年[10]。经过3年多的实践，发现千岛湖森林生态修复项目建设中存在目的树种被采伐、过度的彩叶化、松材线虫病带来生态环境影响等问题。

3.1乡土树种在间伐当中的去留问题

森林生态修复实践中的树种选择原则应当是依据地带性典型植被类型的分布规律，及其气候、立地条件，结合主导功能选择适宜树种，要考虑海拔、酸碱性、土层厚度、地下水位及生态位等因素，应以乡土树种为主。

淳安县新安江生态开发集团有限公司协同浙江大学，历经10多年在千岛湖建立29个固定标准化样地并进行调查研究，千岛湖天然林按照重要值大小划分，主要树种分别是檵木、短尾越桔、格药柃、杜鹃、马尾松、黄檀、短柄枹、苦槠、乌药、马银花、乌饭树、杉木、毛果南烛、石栎、山矾、枫香、石斑木、木荷、毛花连蕊茶、冬青、白栎、江南越桔、白檀、刺柏、野柿、白花龙、青冈栎、长圆叶鼠刺、长叶冻绿、茶荚蒾、山合欢、山胡椒、杨梅、垂珠花、豆腐柴、乌楣栲、铁冬青、野漆树、麻栎、算盘子、栀子、老鼠矢、檫木、小叶石楠、大青、白背叶、流苏树、毛八角枫、山橿、樟、白马骨、豹皮樟、北江荛花、赤楠、豆梨、构骨、厚皮香、化香、黄连木、苦竹、榔榆、马棘、牡荆、拟赤杨、糯米条、山鸡椒、山蜡梅、山油麻、乌桕、小构树、盐肤木、羊踯躅、野鸦椿、柞木等74种。然而，淳安县森林生态系统修复工程实施方案提出，林地清理时要劈除的植物是檵木、赤楠、葛藤、狗骨柴、算盘子、乌药、格药柃、高梁泡、山莓、掌叶覆盆子、白檀、胡颓子、老鼠矢、紫藤、菝葜、野蔷薇等16种，这些植物多数具有重要的甚至是独特的生态功能，不能简单地消除。与此同时，淳安县森林生态系统修复工程实施方案提出，林地清理时可保留的植物是青冈栎、苦槠、枫香、木荷、黄檀、花榈木、马银花、映山红、杨桐、厚皮香、山胡椒、冬青、豹皮樟、香樟等14种。笔者曾经分析了千岛湖常绿阔叶林组成树种的重要值，确定其主要建群树种为苦槠、石栎、青冈栎[11]，石栎是千岛湖区仅次苦槠的最常见的建群种，应当是重点保留的对象。而淳安县森林生态系统修复工程实施方案提出的造林树种是浙江楠、浙江樟、檫树、赤皮青冈、榉树、东南石栎、榧树、南方红豆杉、无患子、黄山栾树、金钱松、马褂木、刨花楠、大叶冬青、深山含笑、乐昌含笑、千年桐、薄壳山核桃、刺槐、白玉兰、二乔玉兰、美人茶、龙柱碧桃等23种。大多为珍贵树种和观赏树种，对立地有一定的要求，实践证明，这类树种在千岛湖土层瘠薄的山地成活率大多不高，生长不良。

3.2林相改造彩叶化的困惑

顾名思义，林相即森林的外形、外貌及其景观，包括垂直意义上层次结构和水平意义上的不同形态种类尤其是色泽。因此，林相改造既包含林木形态种类又包含林层结构的调整、更换，以达到美观、经济、适用的目的。林相改造一定意义上体现出时代特色，按照不同的森林类型和主导功能适当采取不同的森林美化措施[12]。林相改造的目标能不能达到森林景观时空色彩变化的彩叶化、景观化、珍贵化、阔叶化？这在地带性落叶阔叶林生态系统中是能够实现的。因为落叶阔叶林典型的季相性景观是因其冬季落叶、夏季葱绿。主要是指自然环境的时空变化和落叶阔叶林植物类群的差别，由于植物群落不同的类型、特征等形成丰富多彩的地表景观。常绿阔叶林是千岛湖区的地带性自然植被，追求全面五彩缤纷的森林景观是不科学、不现实的。在局部的景点实施园林化改造，总体上只能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多年的实践的证明，千岛湖区的林中空地或迹地当中种植（补植）木荷并配置一定数量枫香，不失为一种典型林相改造彩叶化方式。

3.3 松材线虫病侵入对生态环境的冲击

松材线虫是中国头号外来林业有害生物，是松树的毁灭性病害。千岛湖区53.92%的森林有松树分布。2019年千岛湖区发现松材线虫疫点，千岛湖生态环境受了冲击，在一定程度上生态景观受到了破坏，影响了千岛湖水源净化能力，也影响到淳安旅游产业和千岛湖水资源保护，要及时对已发生疫点枯死木进行全面清理和无害化处理，减少疫情传播源。要把松材线虫病防控融入千岛湖森林生态修复工程项目之中，以有效管控疫情，减缓病害扩散传播速度，同时大力加强松林线疫情的监测。

4 千岛湖森林生态修复策略

生态正向演替、保护优先、深绿发展成为共识，淳安县新安江生态开发集团有限公司砥砺奋进六十载，坚持以封为主，封、造、抚、改、管相结合，借助自然与人工相结合的力量，全力恢复库区沿湖沿线森林植被，形成“林因山而茂，山得林而妍”的森林景观，森林生态修复要突出森林的生态属性，满足多种生态需求，如千岛湖森林的水土保持、涵养水源，森林防护、景观功能，森林的美化净化作用等。针对千岛湖森林生态修复项目建设中存在的问题，提出相应改进策略。

4.1人工用材林天然化改造修复

千岛湖区有近三分之一的森林是杉木、柏木、国外松等人工商品林，多为纯林，林相单调，无中间层，下层草本层数量少且單一，物种多样性低，长期纯林化经营，引发林地土壤肥力衰退，林分生产力下降，容易发生病虫害，抵御森林火灾能力差，生态脆弱，必须修复。人工商品林天然化改造要积极应用群落生态学理论指导进行小块状或带状定向种植阔叶树种混交改造培育，其目标以地带性自然植被为主。在平缓地带的景区，可以以乔木为主，乔灌藤花草合理配置，强调生物多样性，努力构建多树种、多层次的复合型森林生态系统。

4.2天然次生林近自然顶级群落化经营

千岛湖森林属中亚热带阔叶林北部亚地带，是浙皖山丘青冈、苦槠林栽培植被区，天目山、古田山丘陵山地植被区，常绿阔叶林是该区的地带性自然植被[13]。千岛湖天然次生林近自然顶级群落化经营，需积极应用森林植被演替原理、优化山地森林空间分布格局、采用环境友好的造林措施和森林培育技术措施，逐步演变成多树种、多种形式的混交林、近自然森林，构成较为复杂的森林生态系统，建设稳定、优质高效的森林生态系统。把握植被演替趋势，采用“造、补、疏、育”等综合性人工辅助措施，促进群落正向演替，恢复近自然森林植被、复层林林分结构，使以马尾松为主的天然次生林向针阔叶混交林、常绿落叶阔叶混交林直至常绿阔叶林转变。

4.3景区森林生态抚育兼顾森林旅游功能

在景区点的森林生态抚育必须兼顾森林旅游功能。营造森林、美化景观，改善区域环境条件，发展游憩、康养、采摘等为主的森林特色旅游。适度对下层林木进行留优去劣，留疏去密间伐，为游人提高林分视觉通透性，增加旅游观赏效果。同时，景区（点）游步道两侧可在清理后种植一些花灌木，对景区林下可燃物清理是旅游景区科学预防森林火灾的有效手段，变被动预防为主动防范，最大限度消除森林火灾隐患，降低火灾发生风险，对森林火灾形成有效阻隔，保障游客安全。

4.4 利用制止耕地非粮化的契机在濒临荒芜的经济林推行林苗一体化

兼顾生态为民、生态惠民，如坡地森林可在不改变土地性质下进行种植结构调整，栽培经济树种或林苗结合。淳安县新安江生态开发集团有限公司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发展了茶果等经济林0.1万hm2，由于品种和树龄老化，市场疲软，经营粗放，现在只有350hm2勉强在经营，其余基本上处于濒临荒芜状态。国家出台了防止耕地“非粮化”稳定粮食生产政策，南方不少地方林木苗圃地是租赁农民的耕地进行长期经营，这些耕地中的苗木大多一时间搬迁处理不了，要利用好制止耕地非粮化的契机，将耕地“非粮化”处理的园林、用材苗木低价收购回来，补植在荒芜的经济林中，推行林苗一体化经营。

5  基于生态美学的理念的森林生态修复启示

现代森林经营角度衡量森林健康、有益、有价值的前提是森林群落稳定且林分具有生机与活力。传统审美内容基础上拓展了生态要素便形成了生态美学，将森林看作陆地上占有主体地位的生态功能有机整体，把人与自然、人与森林环境的相关性作为一个生态系统，上升到更高一个层次的美进行研究[14]。森林生态美源自山水林田湖草作为生命共同体或者生物圈之一的森林自然美，生态美学的理念对森林生态修复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和作用。

5.1 不同层次与不同功能森林审美对象影响森林生态修复策略

作为森林生态美的背景材料可以分因子美、系统美、功能美，其层次和作用逐级上升，森林经营尤其是森林景观经营，不仅仅考虑人的生理感受和愉悦、人的审美感受，更重要的是水土保持、水源涵养、调温、纳碳、文化、体育、康养等功能，采取不同生态修复策略，将不同树种组成的群落从色彩、形态、建构特征上融美与生态功能于一身，风格各异，就森林旅游而论，可以区分为观光、生态、文化、研学、民俗、康养旅游等不同经营方向。

5.2 不同起源与不同地类森林审美对象应当采取相应森林生态修复举措

一般认为，森林起源可分为人工林与天然林，狭义的森林生态美仅以原始森林或自然保护区的森林为审美对象，而广大的森林生态美则包含了所有起源的森林，包括人工态、次生态、原生态三大起源森林[15]。人工林尽管缺少自然野性美，将其改造修复为各式各样的景观林并引导人们的环保行为是大家都愿意接受的。原始森林是最高层次、经典、未受染指且比重极少的森林生态美，严格保护是毋庸置疑的。介于两者之间的次生林（次生态）占有很大比重，是主要的审美与经营对象。处于森林生态演替初期的荒山、疏林地类的次生林，好的立地可更新造林，差的立地则主要采取封山育林措施;而当森林向顶级群落方向演替时，可以采取人工促进方式与森林生态修复举措，提高生物多样性，使森林整体上更为健康稳定且充满活力。

6  结论与讨论

6.1结论

（1）森林和湿地生态系统主导功能提升技术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16]。千岛湖森林生态修复项目建设当中存在目的树种被采伐、过度的彩叶化、松材线虫病带来生态环境影响等问题，为优化千岛湖生态安全保障体系，提升千岛湖森林生态系统质量与稳定性，当下，应当采取人工用材林天然化改造、天然次生林近自然顶级群落化经营、景区森林生态抚育兼顾森林旅游功能、利用耕地非粮化的契机在濒临荒芜的经济林发展上推行林苗一体化策略。

（2）生态美学理念可以用于指导森林生态修复实践，并且已经从千岛湖得到实证。不同起源、不同地类、不同层次、不同功能森林审美对象应当采取不同的森林生态修复策略与措施。

6.2讨论

（1）引入生态美学理念，对森林生态修复要有多目标思维观念，在国家提出碳达峰碳中和戰略的当下，根据气候动态变化及其植被的动态响应现象，调整恢复森林生态系统的对应目标和森林种类及水平、垂直层次结构，有意识的开展前瞻性修复构建。

（2）生态美学融入森林生态修复，兼顾生态学与美学指导，新时代生态修复要求我们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利用好自然力。充分认识到生态修复力作用，充分利用自然力，并与人工修复、重建相结合，并且在生态经营中还要注意面上污染的防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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