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幂 落在童年地上的槐花

陈晶

午后狐狸印花衬衫、黑色百褶半裙、拼色帆布鞋 均为 Maison Kitsuné 北京·利群烤鸭店

黄色毛衣 Proenza Schouler北京·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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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富华斋饽饽铺

北京吃的招谁惹谁了？

对于我来说，那个画面是，早上起来一堆人在小摊儿前排队，吃着油条或者等煎饼。

炒肝。

炒红果、糖葫芦、烤白薯。

回家吃碗打卤面。

在北京鼓楼东大街的把角上，有一家门面不大的铺子，屋外车流不息，屋里人头攒动。柜台里的大姐大声招呼着，手下一秒钟都不歇着。出餐口像流水一般，店里的人还是只见多，不见少。“要想吃炒肝，鼓楼一拐弯”，虽说这里已经成为打卡点，但在附近居民眼中，这就是清早第一顿饭。

杨幂在窗边坐下，对面是素雅静谧的红墙，手里是冒着热气的炒肝，记忆一点点浮现。“炒肝对于我来说，是小时候非常美味的食物，我特别好这口儿。这会儿本来不饿，但是坐下来后疯狂进食。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边上还有一咬就流油的猪肉大葱包子，她说自己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根本挪不开眼。

鼓楼这家炒肝店1989年开张，算来也是30多年的老店了。也许是为方便顾客，这几年加了豆汁、卤汁、炸灌肠、炸咯吱等一众小吃，但人们最爱的还是招牌食品炒肝，勾过芡的黏稠汤汁里加入蒜末，入口绵稠、浓厚，别看是小碗的，用料都很扎实，肝和大肠的搭配正合适。

小时候，杨幂住在天桥一带，上小学时每天坐四站公交车;中学开始骑自行车。早点她就随便买点儿什么，油条、豆浆、包子、煎饼，又快又省事儿，但在她心里，炒肝名列第一。“现在我住的地方旁边有一家非常有名的包子铺，有时候早上起来就点一份炒肝、几个梅干菜馅的包子，送过来很快。”

路边一个大爷推着小车，守住把角的“要地”，用麦秸秆做的草木棒子上插满了刚蘸好的糖葫芦，不一会儿就围拢了人。对北京孩童来说，糖葫芦的吆喝声是冬日的最大惊喜，还没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已经满溢。秋天采摘的山楂，此时去了苦涩，脆甜的冰糖包裹住微酸味，一切都恰到好处。

挑糖葫芦的时候要仔细，选糖最厚的、糖尖儿最长的，最期待的是第一口咬下去，嘎嘣脆，酸甜软糯化在嘴里。放学回家的路上，她手里攥紧了零花钱，买一根，几个同学一块儿分，吃着吃着就到家了。如今糖葫芦式样多，但她喜欢原汁原味的，“那些橘子、山药、草莓，加核桃仁的、加豆沙的，都不爱吃。”

北京人又管山里红叫红果，冬日还有另一种吃法——炒红果。把从市场买回的红果往盆里一扔，拿把水果刀把每颗红果一切两半，去核去籽，收拾干净倒上水，坐在煤炉子上慢慢熬，不一会儿工夫，就忽忽悠悠往外冒白气，屋里全是酸甜香味。揭开锅盖，满满当当一大锅山楂酱，吃的时候可以兑白糖、加蜂蜜，调和滋味。

老北京的小点心很多，她倒不常吃，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送点心匣子，吃来总觉得太甜。“我对甜的东西没有太大兴趣。”这一日从炒肝店出来，到了护国寺街一家有名的宫廷御膳手艺点心铺，杨幂虽然不饿，却吃了一整碗杏仁豆腐。打开盖碗，杏仁香味扑面而来，上面撒了桂花糖，有一丝淡淡的清甜，对她来说恰到好处。

像炒红果一样，杏仁豆腐、果子干，是相对精细的昔日美食，她平时或许不常吃，但是看见了就有食欲。“我小时候最期待的其实是门口卖羊肉串的摊儿，每天放学了就在那买点儿羊肉串吃，还有羊腰子、烤面筋。下午的时候，巷子口会有卖豆腐脑的车推出来，我也会跟大人要点儿零钱，买一碗豆腐脑。”

藏起自我就是“越来越”，因为你有你的社会责任、公众形象，要做好引导，不然作为公众人物口无遮拦的话，会给别人很不好的印象。到了这个程度，我必须考虑到这个问题。

我前段时间还跟别人聊过坦诚这个问题，是不是每一个年龄段对坦诚的认识都不一样？小的时候，我们希望事无巨细，但事无巨细并不是一种好的方式。我希望在跟别人的交流中做到坦诚，但后来你会发现交流本身是复杂的。

比如你在說一些事的时候，说一些看法的时候，可能说了一些不好的细节，别人可能并不想听，或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会带来不必要的事。还好我这个人记性不是太好，所以我觉得，坦诚就是我对我自己坦诚，但是人与人的交流未必需要那么坦诚，过于坦诚不一定是件好的事情。

几年前，杨幂忽然有点儿“想家”，回了一趟小时候住过的胡同。“那一片还没拆，也有亲戚在那儿住着，偷摸儿回去一看。”去时已是入夜时分，家家关门闭户，隔着院墙能听见喧哗，还有饭炊的烟火。儿时她觉得长长的巷子如今变窄小了，她想不明白，“小时候我们跑来跑去，明明很宽敞的。”

从回忆中抽离，车窗外光线明晦不定。我们从前门大街穿过时，看到余晖打在正阳门的墙上。我们来到北凤翔胡同内的一家烤鸭店门前。老居民走了不少，整条街干净又冷清。这里离天坛公园已经很近，快到她从前住的地方了。但杨幂不做联想，“脑海里我家就还是我家的样子，不一样的。”一路溜达到好景胡同，她站在墙根下拍完一组片子，手里攥着毽子问：“这毽子能送我吗？”

这是她小时候的玩意儿，那年月玩具不多，可玩的游戏却很多。她是“孩子王”，和小朋友跳皮筋、跳房子、打沙包、玩木头人，男生在路口的大石头上拍洋画，“啪啪”的，拍得手心通红。无论过多久，她都觉得那时邻里真亲厚。“以前叫街坊，每天打招呼，送吃食，聊家常，互相串门。现在没有了，只有邻居。”

胡同的夏日景致当然好看，冬天又是另一番风景。金黄的叶子掉落一地，树木露出遒劲的骨干，有沧桑的美。阳光不再受遮挡，斜斜地照进屋里三四米，落下的影子老长老长。尤其是中午前后，太阳烤得人暖而慵懒，橘猫把尾巴盘起来，惬意地在窗户前晒太阳，不一会儿就迷迷瞪瞪了。

冬储大白菜早已买好，码放在院子里。窗台上晒一溜儿柿子，在阳光下黄澄澄的，很耀眼。在物质贫乏的年代，冬天家家户户都储存西红柿酱，它是整个冬天炒菜做汤的配菜。走进菜市场，有堆得小山一样的西红柿，有的已经烂了，一块钱一斤买回家里。把葡萄糖瓶子洗干净，塞进切碎的西红柿，藏在床底下。

屋子中间生着炉火，每到入冬前，头一件事就是搪炉灶，收拾烟囱，仔细查看拐弯处有无缝隙。在煤炭供应紧张的时候，蜂窝煤就两三块地零买。杨幂记得上幼儿园时，爸妈接她回家的路上拐个弯，买几块煤回来的画面。然后把炉子烧得热热的，可以在炉台边上烤吃的，“就记得烤白薯，烤出一圈焦边儿来。”

入夜后添一块新煤，一宿就靠它取暖了。把脱下的胶鞋靠在炉边，早上起来穿热热乎乎的。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亮得晚，清早醒来外面黑咕隆咚，伴着呼啸的北风。“我是真不爱起，”杨幂说，“到什么时候都不爱起。”可她又从不赖床，到点儿起来，这一点到今天都是一样。熟悉的人都知道，杨幂从不迟到。

“我中过煤气，让邻居给救了。”在旧时平房，中煤气时有发生，总归是一件惊心动魄的事，她说起来像在开玩笑。“我中煤气以后一直哭，邻居听到哭声，以为家长在打孩子，说进来看看吧，敲了半天没人开门，就破门而入了。我一直在梦中哭，妈妈已经没反应了。”开窗通风，一家人及时得救，杨幂笑着说：“他们得谢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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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天之后，河水上冻，爸爸常带她去陶然亭公园滑冰。人们滑的都是“野冰”，他们急急忙忙租一双冰刀，穿戴好跑上湖面，上头已经全是来滑冰的。妈妈怕她冻着，给她穿了一层秋裤、一层毛裤、一层绒裤。爸爸一直跟她说，滑冰不能往后摔，重心要往前，只能膝盖着地。“我学了一下午，回家的时候膝盖位置已经连秋裤都湿透了。”她所有的运动都是爸爸教的，“爸妈说我有多动症，所以就带我去运动，乒乓球、羽毛球、游泳，什么都学。”

从放寒假的那天起，她就盼着过春节。胡同里的春节是最有味道的，院门、家门都贴着新的对联，从腊月二十三开始，走在巷子里就能感受到各家的忙碌，时有阵阵香味飘出。拜年是一件大事，爷爷奶奶家、姥姥姥爷家，“红包拿了不少，但都没到我手里。”年三十夜里，大人包饺子，小孩打扑克，春晚节目里送着一年的祝福。

“我爷爷家这边有弟弟妹妹，我姥姥家这边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所以两边都很热闹。三个姐姐都各相差两岁，正好能在一块玩儿。打扑克牌，捉黑叉、斗地主之类的。”最近几年，家庭聚会都到她家去了，因为宽敞，能搁得开人。“我今年还教会了他们打德州扑克，因为他们都有家属了，人又多了一些。”

平时家里掌勺的是爸爸，他爱做糊塌子、炖鸡爪、打卤面。“我们家主要是各种面食，像包子、烙饼、糊塌子这些。我们家不太吃肉，爸爸妈妈也不太常做，平时也不太做鱼，就不喜欢吃。炒青菜最多，可能炒8个菜5个都是青菜。”

现在不工作的时候，她也常去爸妈家吃饭。只要回到北京，爸爸就头天晚上给她发一个问号，她就回：“我明天中午可以来家里吃饭，但是不一定几点醒。”爸爸便说：“没事儿，醒了再说吧。”她起床后给他们发个微信，就溜达着过去。一到家，老两口在喝茶，一盆卤已经做好了，爸爸就给她做面条，手工擀面，吃着筋道。

她自己很少做饭，下厨的次数用一只手数得过来。那天她心血来潮，做了一顿干锅花菜。“之前我做了两次意式肉酱面，成功了，今天想试试炒菜。”她买了五花肉、小米辣、辣椒面、新鲜的蔬菜，各式材料一应齐全，过程顺利，就是忘了开油烟机。“我很少下厨，所以没那个习惯，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我们家猫都快呛死了。”

父母住在一楼，屋外有一个小院，最近听说院子里又添了石榴树、樱桃树。老北京人最讲究这个，院里院外有几棵枣树、柿子树，也就有了秋冬的好吃食。似乎无论到哪里，爸爸都能把日子过成像在平房一样。在杨幂的叙述里，永远有一棵槐树，春天她爬上树摘槐花，掐最嫩的部分，煮饭时放进去，甜丝丝的。

她念念不忘，因为这棵老树实在奇特。“因为它占了我们家的面积，正贴着墙。”她用手比画着，“我家大屋比人家少一半，就是因为这棵树，屋子有一块是凹进去的，正好放冰箱。”于是她一次又一次提起，只是因为“谁家屋里会长一棵树”。

现在过春节，会在家里挂个灯笼，“小时候没法挂，屋子里没地儿。”住过胡同的人是幸运的，见识过北京最好的风景。她一路是这样长大的，哪怕有一天回到从前的简陋房子，也不会有半分不适应。旧时时光固然好，也有念想，但她不回头看。家里囤一箱小时候喝的桃汁儿，就是她对童年最好的怀想。

首先别人不重要，我对做到别人眼中的率真没什么兴趣，这不重要。

现在我家里仍然是这样的。以前在家里，大家不会觉得这是个事，但是在外面就是一件特别没有礼貌的事。小时候可能会得罪人，可能现在也经常发生，但小时候是无意识的，现在可能是故意的。吃亏也是人生一个非常重要的经历，我肯定经历过。

盡可能地真诚与和蔼。

你就是问我一万遍，我也不会说今年的事业规划是什么。我的事业规划不取决于我，取决于环境。

真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