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身畔“蝴蝶”飞舞

2022-02-17 08:36清池
中学生博览 2022年1期
关键词:缝制针头缝纫机

清池

昨晚,父亲向我“告状”,说母亲沉迷看手机短视频不能自拔,跟着吃饭、睡觉都变得拖拖拉拉。算来,这还得“归罪”于我前阵子给她换了智能手机,不过母亲还是“辩解”说自己是在学习。原来,她看的视频内容基本都是手工制作、衣物改造之类的。

母亲热衷DIY的兴致不减,诚如她毫不谦虚地自夸那句——“缝纫机前一坐,没有你妈我改不了的衣服。”我不禁莞尔,思绪如同那根被她穿进针眼的丝线,随着缝纫机上下跃动的针尖一起起舞,点滴往事纷至沓来。

按照我爸的说法,1985年,我家添置了两个大件——一个胖丫头,也就是我,一台值钱的家当,就是那台老式“蝴蝶”牌缝纫机。我想,家人买这台缝纫机的初衷估计是为了给我缝制新衣服吧。也确实如此。打记事起,母亲埋头伏在缝纫机前忙碌的身影,连同“蝴蝶”发出的哒哒声一并构成我记忆深处最动人的画面。

孩提时代,我的童装基本都是母亲用扯来的布料在缝纫机前一针一线缝制的——成套的碎花短褂、连衣裙,厚实的棉衣、外套,甚至我随口提到想要一只沙包、一条新红领巾、一只新书包……母亲都会从繁冗的家务中挤出时间,支起缝纫机为我赶制。

坐在缝纫机前,只见她右手轻轻转动启动轮,脚掌有节奏地上下轻踏脚踏板,两侧轮滑带快速滑动,针头跟着指尖上下窜动。她轻巧地用左手捏着待缝接的几层布,轻轻推送到针头处,右手停在右前方,轻松扯着已经缝制成一体的另一端,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伴随着节奏有序的声响,针头“吃进”棉线,布料自然“吐出”一条笔挺、密实的线脚。缝补一床被罩、床单时,花色布料围在四周,缝纫机像不断吐蕊的花心,母亲宛如忙碌采蜜的蜂虫。

有次,看着布料在母亲怀中轻巧移动,我跃跃欲试操作这台“蝴蝶”,斗胆脚掌上下翕合踩踏,双手却乱了阵法,指尖跑针走线,吓得赶紧收起手脚,再也不敢碰它。敢情这只“蝴蝶”性格不羁?只认能驾驭它的人?

那些年,母亲靠着这台缝纫机打包了我们一家的衣着装束,在“蝴蝶”身边,母亲变戏法般缝制出一件件合体的衣衫,让家人端庄齐整地走在各自的生活舞台。

记得有一年的儿童节,我们的合唱团演出要求穿粉色百褶裙,母亲坚持要为我缝制一件。我哭闹着要买成衣,认为母亲根本做不出来那种褶子分明的裙子,她只是神色黯淡地走开。

次日清晨,当一件精致崭新、熨烫服帖的粉色百褶裙静静摆放在我的床尾时,惊讶伴随愧疚感一并袭来。原来,为了赶制那条百褶裙,母亲熬夜缝制,还特意去镇上亲戚家里借了一架高端挂烫机。

那天演出很成功,还上了电视,母亲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她自责选的布料颜色偏艳,不过这件略带水色的桃红百褶裙为我赢来无数艳羡。当然,当年浅薄虚荣的少女心才不容许我告诉大家,那件百褶裙是母亲手工缝制的。

读初中后,我总想自己张罗买新装,时不时“冷落”母亲手工缝制的衣物。每当我手掌向上,讨好着跟她要买衣裳的钱时,她时常会怔几秒,念叨我长大了开始嫌弃她的手艺。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她还不习惯我们的衣食住行已不再需要她的打理安排。

时光飞逝,孩子的成长总是很突然,一个换季,去年还能穿上的裤子今年就成了“九分”裤,春季嚷嚷着要买的新衣转眼到了秋季就被嫌弃,拎回家堆积的旧衣越来越多……她惋惜着里外翻看,有些被她送给亲戚,有些她继续穿着,还有许多就用“蝴蝶”重新加工——过时的喇叭裤一裁就成了五分裤,格子衬衣翻个面就能裁成购物袋,起球的呢子大衣一加工又变身贴身棉马甲,甚至一件磨损严重的秋裤都成了母亲纳鞋底的零头布料,边角料也会变着法子做出一个坐垫、一支墩布、一只抱枕,甚至一条晾衣绳……母亲跟着老伙伴“蝴蝶”,让一块块布料重生,直至碾成泥,化为土。

在老家农村,女儿未出嫁前,母亲就要给孩子置办够用一辈子的床单被罩。在我读大学期间,回家时常会看到母亲伏在缝纫机前一针一线拼接着花花绿绿的土家布,大概布匹太长,她常被布匹包围得理不出头绪,加上鼻梁架着一副老花镜,做起活儿来,常有力不從心的无措感,须得唤来我帮着穿针引线或摆弄一地花布。而那只“蝴蝶”缝纫机也在二十多年的飞舞摩挲中起了包浆,时常卡顿着“飞”不起来,得添加几滴润滑油或替换一条新的传送带。

一路走来,母亲省吃俭用,任劳任怨,用勤劳灵巧的双手为我们筑起一方温馨的巢。而今已近花甲之年的她时常感叹,时代在抛弃她们这辈人,就像那台缝纫机,早已被社会遗弃鲜少用起。但我记得,是母亲连同那台“蝴蝶”缝纫机,用一针一线为我们诉说着生活绵密的平凡和温暖,串出我们灵魂深处的恋家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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